元亨利贞,利见大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履霜,坚冰至。
待兰婳音再度悠悠转醒,幽深的黑渊让她突生了一种死亡的惊惧,空白的大脑里混沌一片,《无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某一种幽然冒出来,不徐不疾地流入她的心田,如同清水流入干涸已久枯渠,一顾温热的气劲缓缓滋润着每一处受损的经脉。
她沉下心来,阖上双眼,静心去听周遭的响动:老人说,死人的身体会更轻一些,因为魂魄不在了,生前的负担也不再有了。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刀猎猎划过,滑翔的一颗心在风中缭乱,如此,可见所言非虚。
之前混乱的神思在脑海中勾勒出妖孽云云,画面重新倒回她晕倒前的那一刻,唇角牵扯出奇异的弧度,似笑非笑,实则却是浓重的自嘲。枉此一生,虚度十五余年,耗尽心力,凌乱出局;嗔痴贪恋,肃峻残生,生擒利用,草草落逃,沾染三国祸事……若说在这十丈软红之中还有俗世牵挂,那便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咚——”她试着伸展了一下手脚,却在无意间触动了厚实的木制夹层,传出一阵闷响。一道惊雷劈在天灵盖上,她直挺挺地要起身,额头却毫无预警的撞上了头顶的木板。
兰婳音瞬时明了——她这是被人困在棺材里了!
当真是缺德呀,居然让她一个大活人去睡棺材?!她自嘲地笑笑,却嗅到这狭小封闭空间里诡异流动的迦南香。怪了,分明是封闭的棺室,怎么会有焚香?
费了好大劲四下里寻找了一番,她伸出二指在头顶处感受到两个换气的小孔,隐隐有气流涌动,送来缕缕暗香。兰婳音凝神,抬手敲了敲顶上的盖子。
“咚——咚——咚——”
回敲三响。
黑暗中女子绽开如花笑靥,微阖凤目,沉沉睡去。
……
帝京十里外风波亭。
有一群着白色麻衣的神秘男子抬着一口棺材浩浩荡荡而来,时不时有人往天上撒着冥钱。茶水摊的小二哥使劲儿用袖子擦了擦眼,吃惊不已——
那棺材不是等闲的凡品,木材是好木材,雕工也就那样,只是棺木的四个角上都用黄金嵌上了夜明珠,到了此刻黄昏的时候那光芒更盛,令人不得不对这棺材里的人好奇。
按理大户人家出殡都是从帝京里往外抬,怎么还有不懂规矩的往城里抬?
眼见那群白衣人就要靠近,小二哥不由的抹了一把冷汗,今儿要是招待了这几位,明日他这摊子也不用摆了,谁还敢来啊?!
迎面一股冰雪沁凉之气直入肺腑,一名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当先坐到四方桌前。小二也是见过些许场面的,知道这群人身份必然不简单,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老先生要吃点什么?”
老者并未抬头,他身侧站立的一个年轻男子开口道:“这场子我们包了。快拿些茶水和干粮上来,兄弟们都饿了。”
汉子连声称是,只觉得脚下是踩着棉花一般虚浮,上了菜之后就一个人抱着袖子蹲得远远的,他虽然好奇,但是他更惜命。
“她还没醒吗?”白衣老者缓缓开口。
“长老,三小姐内伤深重,加之调息不及,欠下的亏空很大。属下估计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
“万一……真醒不过来了?那……”一人接口道。
“噤声!”老者喝断了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我搭过她的脉,脉象虽然虚浮无力,但她体内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现在似乎是在沉睡休眠,好像是被什么人封印了。”
“既然是主子看中的人,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要是那么轻易死了,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出马?”老者捋了捋长须,“说起来,兰家与琅琊的渊源倒是……”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那只灵凤的转世啊?”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若是她转世也早该出现了。”另一个老头接话,“十五年前双子星现世已是天降妖象,若是再有什么异数,恐怕也是那个人的手笔了。她于全盛之时忽而隐退,费心推演天命,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
一瞬众人寂寂,再无多话。
“咚——咚——咚——”
静谧的黄昏被一阵沉重木板闷响打断,默然无话的一群人脸上顿时展露出喜色。白衣人面色不善地眯着眼看了蹲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小二,那眼神吓得他抱着绳子直哆嗦。
白衣人扶着那棺木,同样伸手回敲三下,这下里面再没动静了。
一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立在老者身侧的年轻男子取出十银叶放在桌上,在天黑前进入了帝京。
待那群白衣人走后,店小二连摊子都顾不上管,直接奔回家里带着老婆孩子连夜离开京郊逃命。
而那十片银叶,却在霜起时露出乌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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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白衣人的身份之前有提过哦,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这一片字数貌似有点少……但是我是有认真改过啊,不然上传之后再改的话要等很久的。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