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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望断音尘绝。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忆秦娥》

一月后,大烟皇宫。

一身菱纹罗窄袖黑纱的女子端坐于菱花铜镜前,打开妆奁,取出螺子黛,开始细细描画飞斜的凤眉,眉梢处描摹了浅金色的流云颊影,将她一双华贵无比的凤眸衬托的更为美艳凌厉。

“怎么在用这个,上回赐给你的呢?”耀眼的金红色凤袍如云雾袅袅显于镜中,两张相似的美人面高低挨着,各具风韵。

兰婳音放下手中的黛笔,轻笑道:“前些日子波斯国进贡的青色画眉汁已经用完了,如今也只有这个了。”

兰妏姝俯下身子,取过妆奁中的那一个小金盒子,挑了一枚菱形花钿贴在她的眉心,钿心上缀有一小粒珍珠,妩媚的脸霎时华彩迸裂,微微一笑可倾城。

“音儿,也只有你才配得起这双凤眉。”兰妏姝望着镜中的女子,目光陆离,似乎是穿越了多年,望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涂满了鲜红丹蔻的十指抚上了那双与她神似的凤眸,然她却停在了仅距它们一厘的半空。

兰婳音心头一颤,垂眸。

兰妏姝尖细的二指掬起她的下巴,眯着锦华璀璨的眸子开始细细端详起来,利甲轻轻拂过那张柔嫩的娇花面庞,兰婳音小心收敛着气息,生怕姑母“一个不小心”划伤她的脸……

“音儿,过几日,会有几位贵客来我大烟宫中,本宫希望你可以出席这个酒宴。”语气不容置喙,摆明了不是来询问她的心意,倒更像是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此刻正是来给她下令。

兰婳音维持着平日里一贯的云淡风轻,眉梢处隐露的一股妩媚掩去了她内心的不安;她并不知晓姑母说的是谁,但是直觉告诉她:宴非好宴,此番须得谨慎提防才是。

只是不知,这个节骨眼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似是察觉到她的失神,那抹狂艳恣意的金红色嫣然一笑,眉间那美艳的朱砂竟也染上了嗜血的狠厉,二指一松,却是拔下来她发间的一支金凤步摇,晃动了几下,敛裾移步,扬长而去。

兰婳音缄默着抬眸,气息急促紊乱,紧盯着铜镜中那渐渐远去的金红色。

“嗖——”金簪脱手,以迅疾之势擦过兰婳音的耳廓割断了她一缕鬓发,青丝徐徐落下,但那金簪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消减,继续疾驰——

“噔!”金簪通体没入朱漆红柱之中,只余尾端一只金凤还在空中振翅欲飞。

“丫头,你还差得远哪……”

女子倨傲狂放的笑声在宣和殿里久久盘桓回荡,每一个音都直逼她心底最为黑暗脆弱的那个角落。

这修为还差得远哪!……

双唇蠕动几下,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终是,黯然。

绯衣宫人垂首侍立于殿外,见兰妏姝曳地裙摆杳杳而来,紧随其后。

“娘娘,您当真不告诉她吗?”

璎珞佩环清脆琳琅,熠熠金凤盘旋于顶,金红的宫装翩跹雾袅,女子凤目凛凛,轻言巧笑,“来的都是她的老朋友了,就给她留点惊喜吧。芣苢,随本宫回去看看妡儿吧。”

“是。”

……

一连睡了十多日棺材之后,兰婳音终于回到了柔软的床榻的怀抱。犹记得那时一觉醒来,眼前却却赫然出现了这金碧辉煌的大烟皇宫,她不得不再次陷入头痛。逃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抓了回来。

自打她在棺中确定来人是琅琊古族之后,她心里就很清楚,回来,并不意味着一切的苦难已经结束,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被关到另一个牢笼。

一个更为豪华,也更为幽深孤寂的牢笼。

兰婳音侧卧于软榻上,眯着眼看侍女们进进出出,盛夏的暑热混合着熏笼中馥郁浓烈的花蜜炼提汁香气让人昏昏欲睡,偶一入睡,再醒来时便已是第二日晌午。早在邺城别苑的时候她就觉着有些不对劲,直到昨日——姑姑兰妏姝的那一支金凤步摇自她背后破空袭来,而她,竟是没有一丝知觉。

经过几日的观察,那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侍女们每日里往熏笼中添加的花汁子,浓郁的花香掩藏了“烈素”的味道,令她在不知不觉之间锁尽内力,甚至于她现在感觉不到体内有一丝一毫的气劲游走。

是了,怎的会疏忽至这般地步?兰婳音从袖中取出两团棉球,悄悄背过身子,将其掩面塞入鼻中,昏昏阖眼。

“姑娘睡了吗?”是兰后的声音。

“回禀皇后娘娘,三小姐刚睡下呢。”

兰妏姝伸出玉白的手,轻轻旋着中指上的青铜戒指,问道,“这几日,三小姐都睡得可好?”

侍女刻意压低了声音,恭顺着低眉,“三小姐一直是辰时起来,酉时睡下,日日如此。”

旋转的戒指停止旋变,古老繁复的远古图腾纹路流畅明丽地贴合了她的指隙,午后的日光泻入宣和殿,浮跃金光穿透古朴苍郁的青铜,在微黄的宫墙上投下跃动的影子——孛儿帖赤那,苍色狼。

兰妏姝眸中盛着笑意,将原本曝于日光下的手收入广袖之中,沉吟道,“这熏笼中的花汁子快用完了吧?你随芣苢去取一些。”

“是。”

侍女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里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沉寂,死寂,就连榻上之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音儿,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啊?”半晌,金质玉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寂。

兰婳音紧紧攥着袖口的双手终于微微松开,终是被人看破,是了,她的修为还差得远呢!

她一骨碌从软香罗榻上爬起来,凝望着立于大殿中央的那一抹金红色,各种复杂的感觉一时间充斥于胸臆之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指责么,还是无情嘲弄?都不该是。

“皇后娘娘是何时知道的?”

“姽婳姑娘如今竟也不愿唤本宫一声‘姑母’了吗?呵呵……”倨傲恣意的笑隐褪了这字句中原有的哀伤,不知情者听着反倒更像是自嘲,“你倒是学得好,过往本宫教授与你的手段,居然悉数用上了,姽婳姑娘用的可还得心应手啊?”

“罪女惶恐,罪女本无意堕入风尘。”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你兴许还不知道吧,夜家小侯爷这两日业已入京了,噢,还有,那个为你舍身挡箭的逸王西门黎过两天也应该到了,你说,若是你姐姐知道了此事,会是怎生的景象呢?……只是,却迟迟不见那位传说中的君衡公子,华国六殿下。”

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兰婳音垂着头,思忖着该如何应话,却又闻道:“音儿此番出去一趟,收获颇丰啊。”

“请恕罪女愚钝,罪女实在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为何。”她还没摸清兰后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今之计最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天一天的装傻充愣。

兰妏姝转过身,一手虚晃过案几上的琴弦,清越之音入耳,“都是自己人,明人不说暗话,渝州邺城,洛水之畔,琴声相引,七夕夜会,不知道华襄王的真情流露能否撼动你对逸王西门黎的心意呢?”

“哈哈……自己人?皇后莫不是忘了,您早已经将罪女从兰氏祖籍中革名……‘兰氏婳音,联姻不成,反为贼掳,致使兰氏一族蒙羞;即日起,死不能入宗庙族谱,族中同姓者永世不得与之往来!’”

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果这个时候她还简单地认为兰妏姝这么做纯粹是出于保护家族名声的话,那她出逃这半年可就真真是白活了。

闻言,兰妏姝眯着涂满了金色华彩的凤眸盯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唇角一凛,那种久居上位的无可比拟的气度发挥着优异的压迫窒息感,让兰婳音不由的想起洛水湖畔,那个光是背影就让她无比压抑的妖孽。

金色华彩倏的靠近、放大,凤眸灼灼,仿佛是要将她生生瞪出一个洞来,一手揪紧了婳音披散于脑后的长发,不仅是让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就连眼角也被吊的隐隐作痛。

“与夜家联姻,让你嫁与夜昔,当真就那么委屈你了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但眸光中却又有晦暗不明的隐色。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决意要废去我一身修为吗?”兰婳音忽感有些悲哀,同为身负修为的武者,姑母怎的会不懂那份修为对于一个武者的重要性?废掉她的修为,就等同于是在摧毁她的全部骄傲与希望。

“说起来,本宫还有一惑呢。丫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那日京郊劫亲的黑衣人是你买通的那些九流货色;但你知却不知,那日来的,都是江湖上最贵、最顶尖的的杀手?!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单凭你这一身勉强混个中流的武学修为?”凤眸闪着凌厉之色,宛如千万把利刃齐齐扎入她的血肉之中,片片凌迟,蚀骨啮心之痛尖锐袭来,让她不得不疼得眯了眼。

最贵、最顶尖的杀手?这么说,那日来的另有其人?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满是惊诧之色,喃喃道:“是他……”原来是他!她早该想到的:那夜在万花楼的后花园里,她曾无意间窥听得那二人的一番谈话,言辞之间似有涉及此事,当时她若是能多花点心思细细想想,恐怕也就不会有这后来的许多事了。

“是谁?”兰妏姝眼底的神色很是复杂,黑得深不见底,手下的力道稍稍泛松,好似,是在等一个答案。

夜昔,还有顾覃青。

兰婳音不由的眯起眼,凤目中噙着冷意迎上另一双冷森的凤眸,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兰妏姝感到很不舒服。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兰妏姝被她的冷厉和傲慢激怒,一笑间不经意露出白森森的牙,让兰婳音不得不心寒战栗。

“沧州夜家,渝州顾氏。好,好得很!哈哈……”兰妏姝尖利狂傲的笑声再次让她心头颤了颤,随后头皮一松,漆发长掩其面。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如绝。

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女子温婉的歌声伴着琴音,渺渺空灵,久久萦绕盘桓。

大殿中的金红色背影一僵,漠然拂袖。

------题外话------

亲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了,是和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聚会了。很高兴!

坏消息是明天又要练车了,更新还是要推迟到晚上了。一般我写好还要再改改看看,有点磨蹭啊……亲们见谅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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