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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的大殿中央,女子黛眉纠结,深皱成“川”字,琴音缭乱,渐入癫狂之境。

一抹黑色衣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琴案前,裹挟着霜雪之气;良久,浓重的黑眸一瞬不动地望着她。

来的还真快!

女子嘲弄般扯开唇角,弧度冰寒,十指如轮,手下的琴弦震荡蔓延,渐入魔境。

“够了。”他忽然出声。

她不予置之,兀自拨弦拢捻,琴音铮铮,如同平静的海面上忽然掀起的暴风雨,音刃破空,现下虽无气劲,但如此浩瀚之音着实耗人心力;稍有不慎,奏者即会反弹魔音,五律七弦音阶混乱,修习者便会走火入魔。

“够了!我说够了!”深色瞳仁不断收缩,平素冷静自持的他竟也会如此不计后果地高呼怒喝。

“啪——!”

兰婳音素手一翻,五弦琴琴身翻旋,坠落于案前的青石砖上,一声闷响骤然打破此局。

“夜昔,这就是你倾慕于我之心的具现吗?”她抬起冷冽的眸子开始正视来人,言语中隐约是暗讽之意。

他平静地对上她冷寂的凤目,默然静立,缄口不语。

“原是我不该,不该一时兴起跑到御花园,不小心听到你们意图谋反之言;原是我自作聪明,居然会以为黑衣人京郊劫亲一事皆在我所谋划掌控之中;原是我愚昧无知,冲着那份不靠谱的熟悉感只身入侯府;原是我多事,竟然在两军对战之时阵前鼓琴,坏了你的连环毒计!”她仰着高贵头颅一步步逼视着他,桀骜不驯的眼恣意轻蔑着他,一时间令他恍惚其神,女子狠辣厉烈之色竟是与方才的兰后一般无贰。

“夜昔,曾几何时,我敬你为知己好友,沧州一夜无名曲,消得几度回眸?为此,我亦决意忘记过往种种,闲暇时与你焚香奏琴,聊慰流落孤苦;而你,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的‘不忍’来谋你一己之私。我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那么多于心不忍、仁慈悲悯,但是你却在一直挑战我隐忍的限度,现在还要我宽恕你的自私?你扪心自问,你是否配得起我的我的敬重,你能否毫无愧疚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不忍,你还敢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我的心?!”

言辞激烈尖锐,她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刻意去戳他的痛处,缓缓流动的血液浸润了女子内敛多年的倨傲狂肆之气,只是她还未曾注意到,那是血脉传承中与生俱来的无上尊贵。

他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变幻莫测的眸色替代了原本的静谧无波。

“终于承认了吗,兰婳音?”浓烈锋利的脸交替掩映着铁青与微白,从容淡定的脸分毫不露形迹,唯独那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的不安。

对于他而言,她清冽的凤眸里是波澜不兴、处变不惊,那样的透澈似乎是在嘲笑他所用计谋之卑劣,那也是最无情的嘲讽。

“或许现在我该庆幸,没有听从姑母的安排,没有嫁入你冥宣侯府,不用受更多无谓的折辱。”这话她说得很淡,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淡漠疏离,冷意凛然的她再一次对上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意欲将来人狠狠逼退。

“呵呵……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

夜昔不知何以感叹,唯独转身之际,余光瞥见琴身五弦皆断。

琴断。

情断。

……

他走了。

兰婳音颓然瘫坐于地,傲慢、好胜、坚忍、盛气凌人统统不见,余下的只是怆然。

“金凤囚,铜雀台上伊人泪。伊人泪,香绡脂淡,心恨愁眠。

残音更得情怀误,弦弦肠断沉香锁。沉香锁,几许闲情,几许惆怅。”

清逸之声濯然入心,她蓦地回首,那紫衣银发的妖孽居然横躺在宫殿的梁上,单手支着头,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该死!每次都被他看到最最狼狈落魄的样子,看来,他确是她的灾星无疑。

凤目潋滟,她恢复了素日里的清冷,未曾多予理会,抱起断弦的古琴,一言不发回到内室。

妖孽长眸微狭,眉心不悦一蹙,两束飞眉入鬓,银发未束,长长的在半空里悠闲漂浮,叫人看不甚清,远望着就像是白日里出来游荡的幽魂,以致不时有不明就里的侍女尖叫着捧着脸奔离宣和殿。

这未免太过蹊跷,何以他在这大殿的梁上偷听了这么久,她居然会丝毫未能察觉?依她的修为,在该觉察到他的藏身之处,何至于方才后知后觉到如斯地步?早在渝州别苑时就该让楚逍给她好好瞧瞧,别是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妖孽如是想着,换了只手,转身面向内殿。见过孤洁自负冷艳妩媚的她,见过气度高华沉静自持的她,见过咄咄逼人倨傲狂恣的她,然,从未见过这般颓然无措落寞怆然的她,故作坚强的姿态反是叫人揪心。

兰婳音呆呆地捧着琴,指尖轻缓抚过断弦,那样的沉静让周身的气流都仿佛陷入一种凝滞状态,半晌,女子才喃喃道:“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何归。”

“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崖而思无尽。”男声醇厚,清华不减,晶莹的紫色瞳仁宛如流动的紫色晶体,神秘优雅,却难以触及。她心下一动,抚着琴弦的手不由攥得更紧,锋利的琴丝将一双素手划开几道细小的口子,甚至有几处,重新覆盖了与那夜的旧伤。

“咝——”武者对于痛觉总是十分后知后觉。

贺兰裔单膝跪在她的美人榻前,干燥宽厚的手覆上她的手,晶莹的紫色瞳仁眸色渐深,又欲伸手去撕外袍,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轻握住,掌心泛起温热的黏腻感,血液的香气弥漫于空气中。

他缓缓摊开了那双本该无暇的手,仔细打量起她今日的装扮,一头青丝未绾,衣服也依旧是黑色素服,只不过换做了宫廷的款式;广袖半挽,刚好露出一段莹白皓腕,腰间束着同色绸带,很淡雅很简单,通身连一件饰物都没有。

“这里很冷,心也冷。”她在牢冰冷精致的笼里呆够了,不想再忍了。

他浅笑,不语,只是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抚上了她紧蹙的连娟修眉,用力一按,上方传来了女子微微吃痛之声。

妖孽眸光一转,眼底幻变为似笑非笑的得意之色,薄唇向上一挑,勾出邪佞的弧度,很是得意的样子,悠悠道:“谁让你没事老是乱跑,你若是能多一分思虑,自己束手束脚倒也罢了,只是这性子真真是要折磨死人。”

她眯着眼俯视他,漠然道:“是琅琊一族将我送回来的。”

他蓦地瞪大了眸子,乌黑浓密的睫羽扇两下,一派若有所思的样子:原来真是他们。连琅琊古族都入世了,看来,这大烟的江山确是岌岌可危、危机四伏了。

她看出了他的出神,尖利的指甲在他腕上狠狠一戳,三个并排的“血色月牙”赫然入目。

男子好看的剑眉斜凛,仅是一瞬,又消散的了无云烟,他低低笑着,“终于被你逮到机会报仇了。”话语中无限揶揄,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凝滞胶着的温情最终被一阵无名而起的秋风搅散。

婳音不禁哆嗦了一下,而这极其轻微的战栗通过手传到他身上。

“贺兰裔,抱紧我!”

天旋地转间只觉得银发扑面,悠远绵长的沉水香在滚烫的怀抱里生出一种古朴的厚重感,归来的人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亲吻着她的乌发,纤长干净的手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她后心处,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地消融了她一波又一波的颤意。

女子不由自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直昏昏沉沉的,应该找个借力的寄托处,兰婳音有些黑心的想着,于是愈发没了顾忌,干脆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自己又沉沉睡去。

他一低头,颇为惊讶地发现黑发与银发互相缠绕,密不可分,唇边的笑意更深,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她的后背,知道耳畔传来均匀的吐纳声。一手手掌化刀,轻松割下他们的一缕断发……

宓儿,其实并非世间所有宫殿都是一样的冰冷孤寂,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本王会为你筑起这世上最温暖的宫殿,予你这世上最无尽的自由。

------题外话------

亲们,不哈意思啊,今天又晚了。赶上了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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