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里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无不是一片的欢天喜地,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今天是太子殿下举行成人礼的大日子,皇帝皇子还有一帮的文武大臣赶往了太庙,举行盛大的仪式,要到晚间才回。
季国的风俗是男子满十八岁女子满十五岁举行成人礼,过了成人礼就是大人了,也就是说少男少女们可以参加社交礼仪宴会,不久就要结亲成家立业了。
身为太子,结亲更是一件大事,因为这将关乎着未来的一国之母的人选。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选太子妃的仪式渐渐拉开了序幕。
叶殊午间没吃多少,却说是吃得饱了,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银珠叮嘱道别走远了,一会回来歇晌午觉,天热了不能活动大了。
叶殊点了点头,顺着林荫的小道慢慢地走着,两边是翠绿欲滴的玉兰树,花早就开过了,却还是有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叶殊吸了吸鼻子,又暗暗地叹了口气,总觉得心下十分的不安稳,这种感觉怪怪的。
前日里六皇子季文泰已经回来了,可是听师父说,季文熙还留在边关,回来还要再晚几天。倒不是说见不到他有多么难过,只是心下里有些担忧。
季文熙和杨廷打小就感情好,两人私下里称兄道弟的,叶殊也听季文熙讲过很多他们小时候干过的捣蛋事儿。这次杨廷出事了,季文熙保不齐就要为他争辩几句,不过听师父说,皇帝的脾气很难预料,总是忽晴忽雨的,任谁都猜不到他的心思,要不怎么叫皇上呢?
叶殊担心季文熙为了帮杨廷开罪,触怒了皇帝。听银珠私下里说,前些年五皇子为了些什么事触怒了皇上,结果被逐出了皇城流亡塞外,没多久就殁了,朝廷发檄文诏告天下说五皇子暴病身亡,从此宫中再没有五皇子这一说。
长宁公主近来也是忧心忡忡的,杨廷就要回来了,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处置他。小公主婉转地试探着询问过几次,却不敢问得深了。小姑娘家的心思,若是在这次边关战乱之前,她和杨廷还有些机会,现在情况发生了,皇帝又如何会允许自己最尊贵的女儿嫁给一个无用之臣?
叶殊也为长宁公主感到惋惜,古往今来,不管是哪个时代,皇子皇女势必都要做政治婚姻的牺牲品,纵然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却毫没有自由可言。
至于说到杨廷少将,虽然并没见过多少次面,但叶殊对他的感观还不错,如今眼看他就要遭难,却也不能不叹息,不知要怎样才能帮得上忙。
叶殊一路地胡思乱想着,却是越想越烦乱,没想到这宫廷争斗却是比商海运作还要伤脑筋。皇权的威严高高在上,任何都不敢忤逆的。叶殊向来都是对这落后的封建社会充满着鄙视,可是身在就里,却不能不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突然间秀眉一挑,叶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要不我去发展发展生产力,造造飞机坦克大炮之类的把元武老皇帝给一炮轰死了,然后自己上位当个武则天?恩恩,这个主意不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还可以给师父封个太上皇当当。
正当某人自信心无限膨胀地大逆不道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一个很尖酸的声音。
“呦儿,这不是国师家的叶小姐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手拿着一方淡黄丝巾,一脸的假笑。
叶殊顿时神游回来,发现已经走出了很远,都快到御花园了。
抬头看着来人,竟是姚德妃领着一班的丫鬟婢女,大中午头的,不知是要往哪里去。刚才光顾着走神了,竟没有看到,叶殊连忙委身行了一礼。
姚德妃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不敢当啊,叶小姐可是国师大人的人,哪儿会把我们小小的络锦殿放在眼里。”
“叶殊不敢。”心下明白这是碰上找茬的了,不知自己又何时惹到了她们,叶殊一阵的郁闷。
姚德妃鼻子里哼了一声,领着一帮子奴才扬长而去。
彼时叶殊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带来多大的影响。她受的所有的苦,掉的所有的泪,都是拜她所赐。
夕阳时分,一群大雁啊啊地叫着,从天空缓缓飞过,远处淡淡的云彩染成了金色,泛着暖黄的色泽。
皇城外围的官道上,两顶轿子并排着颤悠悠地前行着。
“丞相大人,您觉得陛下会让谁去接手?”刑部尚书林平嗣从掀开帘子的小窗口看着慕容冼,半掀的帘子随着轿身一颤一颤的,遮得慕容冼脸色忽明忽暗,一时间看不清楚。
“看看的吧,我们也不指望着边关那点兵力,此事不必插手。”慕容冼沉吟了半晌,缓缓道。
林平嗣微一点头,又听慕容冼道:“杨廷帐下有个军师,叫苏什么?”
林平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应该是苏潜,五十多岁,貌不惊人,我见过一两次。”
慕容冼思索了一会,沉声道:“此人不简单,你们着手调查一下,盯着点。”
“是。”
夕阳西下,两顶轿子在官道尽头分道扬镳了。挑担的货郎和路口摆摊卖扇子的小贩交换了一下目光,慢慢地晃悠着拐入了小巷子消失不见了。
林平嗣抬手把倚在后面的团花垫子拨到了一边,歪歪地躺了下来,今日里整整站了一天,着实是累坏了。
正在他眯缝着眼准备打个盹的时候,突然间嘭的一声,轿身重重跌到了地上,林平嗣一时身形不稳从坐塌上跌了下来。这时候只见两把冰冷长锥嗖嗖两声穿过厚厚的木头,一上一下正正钉入林平嗣刚刚坐的地方。
“保护大人!”外面顿时一阵嘈杂,侍卫们冲着围了上来。
林平嗣拖着肥胖的身子坐在轿子地板上,满头冷汗,回想到刚才的一幕,顿时一阵后怕,生生地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一个侍卫急急上前问道,一看见大人跌坐在地上,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人呢?”林平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回报大人,人跑了,已经派人去追。”
“立即回府!”林平嗣心下思索着到底是谁要杀他,只觉得心下一阵恶寒,似乎一举一动都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林平嗣浑身打了个哆嗦,再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夜晚降临,华灯初上。巍峨重重的宫殿在一串串橘色的灯光下变得朦胧柔和起来,细长的花枝在夜风中翩跹着,月影穿梭在缝间,照下了一地金银,花影摇曳,婆娑多姿。
银珠端着盘子坐在一边切着木瓜,浓郁的香味直惹人涎水。
叶殊正捏着一粒白子凝眉思索,良久,淡扫的蛾眉舒展了起来,在棋盘上方的边角落下一子,抬头看着清和颇为得意地一笑。
清和微一挑眉,顿时露出一丝笑意:“遗弃,转而攻上,反守为攻。叶儿果然是个大智慧的人。”
叶殊嘿嘿笑着说:“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滑头。”清和敲了一记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都下了三盘了,累不累呀。”银珠说着就走过来一伸手哗啦啦地把棋局抹乱了,收到一边,把果盘端了上来。
叶殊拿起牙签插了一块木瓜递给清和,一边说道:“师父,要是杨少将回来了,皇上会怎样处罚他?”
清和微微一顿,看了叶殊一眼:“皇上还未发话,按正常的程序是要死刑的,不过有杨尚书在,皇上总还要顾及一下,能免过发配的话,便是要免官回家,没有启用的机会了。”
清和知道叶殊聪慧,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十分沉稳老练。平日里有些事情可以讲的,只要叶殊问了,他都会说,叶殊这般思量倒真不像个小乞丐。清和心下里也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时候,人真的是一种矛盾的动物。
即使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也会装作没看见,因为心里有害怕,害怕很多,比如说,害怕失去。有时候,傻一点好。
昨日里长宁公主拜托她打探一下师父的口风,叶殊此时也是放心了些,最不济是发配,性命应该是无忧了。
夜晚的星空宁静而美好,天上好大一弯金轮,洒下了满院的清辉。叶殊和银珠趴在廊下里乘凉,银珠手里拿着把团扇扑着不时飞过来的萤火虫,秀美的女孩身着一袭淡绿纱裙,明眸皓齿,笑靥明媚。
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
叶殊不由得就想起了杜牧的这两句诗,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诗人总喜欢写这种宫怨诗,因为那些寂寞深宫的女子,真的很美很美。
“银珠,你真美。”叶殊由衷地赞叹道。
银珠顿时瞪大了眼睛,小脸不由得红了起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顿时不好意思地道:“叶儿你说什么呢,我哪有叶儿漂亮。”
叶殊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推让道:“你漂亮!”
“你漂亮!”银珠坚持。
“你漂亮!”
“你漂亮!”
“你漂亮!”
“你漂亮”
“恩,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