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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下着瓢泼大雨,没完没了的。越到了南方越是潮湿,草虫也多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被叮得满身是包。天刚蒙蒙亮,到处都是灰暗的一片,地面上的雨水渐渐汇集成一条条泛黄的小溪,哗哗地向前流着。

在树底下蜷缩了一晚上的士兵们渐渐醒了过来,拿起旁边的帽盔,哗地倒出里面的积水,抬手戴到头上。大雨下着,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在树林里搜索着食物,一些青涩的果子,几只毛菇,树背上乌黑的苍耳。偶尔会有一只野兔蹦了出来,顿时一群人就围了上去,断断不能让它跑掉了。

已经在这个山野丛林里停驻了七八天了,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六殿下身受重伤,还未恢复过来,不能长途跋涉,因此队伍也一直停滞不前。后面的追兵一直紧跟不下,他们的箭矢都已经用完了,马也只剩了最后的十几匹,形势越发危急起来。虽然每天都吃不饱饭,虽然每天都在东躲西藏四处逃窜,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抱怨。

整个树林子都是湿漉漉,好不容易寻了点干枯的柴草,点了堆火,将新打的兔子收拾地干干净净的炖了汤,香气四溢。一个士兵端着瓦罐到了一棵大树下,旁边微微地盖着些树枝遮挡风雨。

季文熙接过来瓦罐,热热的还很烫手,轻轻拿着勺子搅动着,一阵热气升腾。季文泰横躺在旁边一个干草堆上,身上的箭已经拔了出来,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满脸的憔悴。

“殿下不好了,北边又有追兵出现,正向这边搜了过来!”一个士兵急急冲了过来,低声道。

季文熙来不及多想,连忙把季文泰背了起来,朝那个报信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点了点头急身闪到了树丛里,号令队伍向西边撤退。

后面渐渐传来马蹄践踏在烂泥里的声音,还有很多沉稳细碎的脚步声,看来人数不少,季文熙微微皱起眉头,手上握紧了青锋长剑,眼神锐利。原先的亲卫队中共有五十精卫,连日的高强度作战,他们要掩护季文熙背着季文泰撤退,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了十多人。

左边两个士兵一边后退着一边遮掩身形,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了,翻身落到了隐在草丛中的一个不大的水塘,嗵的一声水响。后跟的敌军听到了响声,又恐有埋伏,竖起手上的钢刀渐渐往这边靠近。季文熙眼看着又一场仗避无可避,索性不躲了,朝士兵们比划了个手势,顿时纷纷止住了脚步,后背紧贴着潮湿满是雨水的树干,凝神屏息。

一个敌军进入了视野,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季文熙不再废话,沉声道:“上!”

士兵们不再喊声震天,猛力地冲上前去,看准了目标,手起刀落,直中要害。一时间树林里到处都是闷闷的血肉穿刺的声音和悲惨的呼叫声,有的喊了半截就停下了,整个头颅已经飞到了一边。手上的钢刀卷了刃,随手抛到一边,捡起敌军手里的长刀继续砍。士兵们两眼怒睁着,满脸狰狞,手上的钢刀有力地挥舞着劈拉横刺,再没有一丝花哨的手法。

季文熙穿梭在树丛间急速地向西边逃去,几名精卫掩护在身后,努力抵挡着后面不断追上来的敌军。大雨还在铺天盖地地下着,不断地有雨水刷过眼帘,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季文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声音很微弱:“放我下来。”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逃出去了。”季文熙来不及擦一下脸上的雨水,微微模糊着视线在林间树丛里急速地穿梭。

一路沿着一处峭壁往前跑去,忽然间脚下一滑,身边一空,险些摔倒在地上,季文熙探头一看,里面凹进去一个不大的烂泥淖,外面挂着青翠茂密的藤萝,看上去与平常的峭壁一般无二。季文熙往前跑了几步淌到了河里,顺着下游走了不长的一段又绕回来。转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背着季文泰躲进了泥淖,紧紧躲在峭壁下面,身上胡乱地抹了些烂泥。季文泰一路地逃奔有些牵扯到伤口,微微地咳嗽了几声,努力地压抑着。季文熙慢慢地长长地喘着气,恢复着体力。

士兵们得了消息,不再缠斗下去,各个抽身潜入了树丛,四面八方地逃窜了出去。敌军紧追不舍,一路直直往西追了过来。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峭壁前渐渐缓了下来。峭壁前边是一条不大的河,但是因为刚刚下了好几场大雨,水势颇为猛烈。敌军首领在河边上走来走去,回头看了看陡峭的岩壁,静静的一片宁谧。沉吟了半晌,首领挥挥手道:“过河!”

天色渐渐黑了,在林子里转了一天,浑身酸痛。季文熙端了个破瓮递给季文泰,里面盛了点清水。四散的士兵渐渐又聚拢了回来,这是他们被围困在丛林里七八天研究出来的战术。眼见着敌军渐渐往西边搜查了过去,众人纷纷小憩了一会儿,重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不是往南,而是往北,南边的路他们不熟悉,还是从北边逃遁胜算比较大。

夜色终于还是完全地黑了下来,找了个地势比较高一点的地方,随便找了棵树坐下来倚着,忍着腹下的饥饿,渐渐沉睡过去。

季文熙检查了一下季文泰的伤势,还好没有发炎,之前把箭头挖出来的时候,为了防止伤口化脓,拿烧得滚烫的刀子烙过,外面已经结了痂。季文熙撕下一块还算洁净的内袍料子,重又包扎起来。

“文熙,离茔州还有多远?”季文泰轻轻地倚着背后的树干,目光有些忧虑。

季文熙笑了笑:“已经到了茔州地界了,不过离着茔南还有些距离,我已经派人先去找杨廷了,他很快就会来接应我们。”

季文泰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无以释怀的郁愤和悲凉。母亲去了,却连最后一面都未见上,想起了母亲淡淡的微笑,深邃的眼睛,细微的叮嘱,季文泰默默皱着眉头,看着树顶上的雨水不断滴落下来,阴暗的月光下大地一片泥泞。

“六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季文熙淡淡地问着,世界忽然间变了个样子,从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到如今四处逃亡的阶下囚,让人感觉微微有些迷茫。

季文泰抬起眼帘,看着夜里无边的黑暗:“让他先坐在那里吧,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季文熙闻言眉梢一挑,淡淡笑了起来。

此时的杨廷刚刚接到消息,连忙整顿了手下几十个小兵往北迎了过去。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杨廷也被从采石场上放了出来,还得到了南江总督胡勉大人的赏识,代替陛下和太后抚慰了他几句,声称朝廷正准备重新启用他。姚德妃数次三番派人来暗杀,可惜杨廷暗中的护卫太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既然杀不了他,那就最好是收为己用,许之以高官厚禄。如今这磨盘大的馅饼已经挂在了天上,就等着他一点头就啪地落下来把他砸晕过去。

杨廷自然也不是傻子,婉言推辞了一番,声称道自己本是带罪之身,还是从底下做起。胡勉大人很欣慰年轻人能够有这般自觉,大笔一挥封了他一个小官。如今杨廷升了南疆边防军第五分支第二小分队的小头目,手下管理边防爱国护卫士兵四十七名。

一路悄悄沿着西城墙溜了出去,万万不能被茔州城的守备大人发现了。朝廷上一早就发下了檄文,务必要举国一致,上下统一,早日将叛贼捉拿归案,百姓才好安居乐业,专心生养。于是各个州县都紧急调令起来,务必要打起来精神,一看到叛贼出现,立马挥兵出击,务必要立下一记大功,也有了个往上爬一爬的资本。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持续着不停歇,散乱的马蹄悄悄沿河走过了北城门,渐渐加快了脚步,打马飞奔起来。

茔州北端有一个偌大的茂密的丛林,越往南走道路越复杂,沼泽也越多,这个杨廷曾经说过。季文熙领着队伍绕了个大圈,从北边绕到了西边,装出要去柔西的样子;然后又绕回了北边,再取道东边沿着柳州的边界一路南下。眼看着前面就要出了丛林,道路渐渐平坦起来,忽然间远处隐隐地又冒出来一小波青灰色军服的人马。看上去人数不多,也就四五十人的样子。

还好不是很多,若是再来个一两千人,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下去。众人心下稍稍宽慰了几分,四散开来,紧绷身形,严阵以待。

季文熙远远地看着,忽然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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