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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一样。

叶殊搀着老齐叔急急往北边逃去,浅云抱着哇哇直哭的香香跟在后面,浅羽背着包袱一脸的惶恐。人群拥挤,他们早已和跟出来的下人们走散了。

雨势太大了,冷冷的风直吹着,冻得人牙齿上下打哆嗦。老齐叔年纪大了跑不快,叶殊小心地搀扶着,一只胳膊用力地架着他,让他走起来省点力。街上的路面积满了水,短帮的靴子早已湿透了,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水,跟在人群后面移动。

城墙外面不时地有纷乱的羽箭射了进来,箭尾的长羽上浸了火油,在大雨里熊熊地燃烧着。房屋在大雨里浸泡了多日,到处湿漉漉的一片,根本就点不着,倒也不用担心起火。只是人群密集地拥挤在街道上,不时有人中箭,喷涌的鲜血,惨烈的哭嚎,人群里越发骚乱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着,有的还大打出手。

浅云怕香香淋了雨,拿着斗篷把她包好,一边还笑着做着鬼脸逗她开心,香香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安静下来。浅云看上去很坚强,可是浅羽还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与害怕,默默走到浅云身边握紧她的一截衣袖,浅云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步一步跟在人群后面往前挪着,也不知道在大雨里挪了多久,终于看到北边侧门了,众人纷纷加快了脚步,似乎是出了那个门,所有的噩梦都就结束了。

两个毛头小子推着辆小车,车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一条腿正常,另一条腿萎缩地只剩了一半的长度,正急急地往外冲着。小车方向没把好,一下子撞到了叶殊,叶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推车的毛小子连忙收住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撤了撤,让他们先过去,叶殊推着浅云浅羽过去了,转身道了声多谢,扶着老齐叔慢慢出了城门。

令人遗憾的是,城门外不是一片艳阳天,依旧是漆黑的夜,冰冷的雨,危险重重。

城外的路面宽阔了些,大家动作都快了起来,拼了命地往前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后面渐渐出现了一丛丛火把,冰冷的盔甲映射着逼人的光芒,手上刀锋闪亮,纵马疾驰着追了上来。众人大惊,吓破了胆一般四处盲目地逃窜着,满眼悲凉。

黑夜里看不太清晰,只要有人影晃动的地方就会迎来一丛丛箭雨,冰冷无情地射入一个个温热的身体,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叶殊听得心底里一阵阵发疼,眼看着追兵渐渐赶了上来,连忙拉着浅云她们躲到了路旁的树灌丛里。老齐叔动作慢了一步,嗖地一声一只箭矢呼啸而来,正对着老齐叔的心窝,叶殊脸上失了血色,连忙一翻身挡到了老齐叔身前,老齐叔瞪大了眼睛,猛力地把叶殊推到了地上,冰冷的箭矢随即射穿了他的右胸,大篷的鲜血喷了出来,溅了叶殊一脸。

“齐叔!!”叶殊咬牙惊呼。

浅云回身看到,顿时吓出了眼泪。老齐叔身躯颤了几颤,浅羽连忙扶他坐了下来,脸上已是流满了泪水。

“香、香……”老齐叔艰难地开口,嘴角流出了暗红的鲜血。

叶殊有些吓呆了,默默地坐着,眼前又是一片血红,遮住了眼幕。

浅云连忙抱着香香凑了过来,可怜的小女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看到爷爷了顿时满脸开心,嗓子里发出愉悦的欢叫声,扑棱着小爪要抱抱。

“香香……爷爷、爷爷要走了……你要、乖乖听话……”

叶殊默默闭上了眼睛,把涌动的那些压服了下去,睁开眼睛又是满眼不屈的坚强。

叶殊紧紧握着老齐叔的手要背他起来:“齐叔,你要坚持住!香香不能没有你!”

老齐叔微微摆了摆手,只出气不进气地说道:“叶儿,好孩子……齐叔是、不成了……香香……就交给你们了……麻烦你们照顾好她……把她养大……”

“齐叔……你不要走……”浅云失声痛哭起来,引得香香也跟着哭,浅羽连忙捂住她的小嘴,把她抱过来哄着。

“小云、小羽、叶儿……齐叔真的很好运……遇到了你们,还有王爷……老天爷待我们老齐家不薄……遇到了、这么多好人……”

浅云抱着老齐叔的胳膊哭花了脸,努力地摇晃着,想让他再站起来,再坚持一会儿。可是老齐叔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带着他的好运,永远地睡去了。

后面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了,情势危急,叶殊顺手甩出去十几枚轻巧的梅花镖,顿时后跟的追兵纷纷落马,倒地痛呼。这一手飞镖还是简双教她的,留着保命。没下狠手,只是射中了些不致命的地方,叶殊的手法很准,可是真要杀人,她还是不敢。

来不及犹豫了,叶殊抱着香香跪在地上给老齐叔磕了个头,拉起来浅云浅羽就往西边跑去,那边是一片干枯的荆棘林,狭窄的羊肠小道,骑马根本就走不了。叶殊一边跑着一边跟旁边的百姓喊道:“快点!从这边走!”

几个拉扯着孩子的妇人犹疑了一番,反正都是跑,往哪都一样,一路拉着孩子跟了上来。众人渐渐也发现了,后面的追兵骑着马,根本走不了荆棘林,于是纷纷往林子里跑去,即使尖锐的刺划破了衣裳,划破了皮肉,也顾不得了。

先前的那两个毛头小子也推着小车赶了过来,林子里地势高低不平,小车颠颠簸簸的,走起来十分费劲。眼看着费了半天事还没走出几步,那两个小男孩着急起来,脸上快要哭了的表情,可怜他们也不过十岁左右,虽然母亲一条腿短了许多,但是想要背起她来,也是不可能的。

叶殊看到了正要过去,浅云一把拉住她:“叶儿,我来!你快点前面带路!”

浅云说着就飞快地跑了过去,小心地背起那个半摊的妇人,急急往前奔逃。那两个毛小子又是一脸感激地快要哭了的表情,一边一个左右护法一般冲了过来。

叶殊凭着记忆在黑暗的林子里快速地走着带着路,上次和莫荏来茔州,后面也是跟上了追兵,他们就是躲进了这个荆棘林才保下了一命。

夜里漆黑,一不小心就会被满是荆棘的树丛刮上一下,尖锐的倒刺撕扯着皮肉,生生的疼痛。可是没有人喊疼,林子里静静的,只有刷拉刷拉的脚步声,透着一丝微微的慌乱。或许是太害怕了吧,连疼痛都忘了,不过被荆棘刮伤的疼痛,比起来冰冷的长箭射穿了心脏,根本不算什么。

一路奔逃了大半夜,天色都快要亮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呀,可是他们正在逃命!

终于到了西边的山崖,那里是柔西高原和茔州的分界线,山崖下面有一个隐蔽的溶洞,上次和莫荏逃命的时候发现的。这个溶洞外围不算大,不过容纳一二百人还是不成问题,溶洞岩壁上有很多小孔,估计是内有乾坤,不过人要想钻进去,除非会缩骨功。

终于歇下了脚,众人也都累了,这个地方看起来挺隐蔽的,应该还算安全,顿时纷纷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休息。

香香闹腾了一夜也累了,正趴在叶殊怀里睡得酣畅,叶殊示意浅云把孩子抱过去,默默看了她们一眼,低声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别到处乱跑,遇到了情况要随机应变,看好香香,我会尽快回来的!”

“叶儿你去哪?”浅羽拉着她担忧地问道。

叶殊微微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们也照顾好自己!”

浅云还未待说话,叶殊就扯出了袖子,一路急急火火地奔了出去。

天色阴沉,将明未明。下了一夜的大雨渐渐收住了猛烈的气势,散漫了下来,半空中飘着微弱的雨丝,落在脸上,冷冷的让人打颤。

季文泰看着北边灰暗的天空,脸色淡漠。

又一盆水哗地泼上来,冷冷地浸透了衣服,彻骨的凉。

季文泰被反手绑在一根木桩上,莫荏和几个小头目被绑在旁边,杨廷早已不撑了,满身都是刀剑伤口,昏倒在一地血水里。

这里正是茔州北面的那个半米来高的开阔的石台子,季文泰接受封王的地方。只是今日里他这个王爷满身的狼狈,沦落为他人的阶下囚,性命堪忧。

茔台四周围满了函凌两国的军队,季国的士兵满身的破烂不堪,瑟瑟缩缩地躲在东边的一角,绝望地看着他们的王爷。

“平王殿下,不知这雨水的滋味如何?”一个黑色盔甲的男人放肆地笑着翻下马来,缓缓迈步走到季文泰身前,伸着马鞭挑着他的下颌。

季文泰冷漠地转开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那个男人也不生气,伸手拍打着马鞭慢慢地踱着步子,看上去似乎是心情颇好:“其实要说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感谢平王殿下!要不是你下杀了我的哥哥,今天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赫连裕你这个小人!有本事咱们明刀明枪地来,暗地里偷袭算什么英雄?!”莫荏怒吼道。

“偷袭?这么下作的手段本王子可使不出来。”赫连裕轻轻一笑,转头看了看后面那人,挑了挑眉毛,“这可是珞奕太子殿下想出来的好主意,要不是他去向我父王求和,说要一起攻打茔州,本王子也不会来到这里。”

后面一个银色战甲的年轻男子骑在白马上,脸色一阵发红发紫,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那人面貌长得和珞施公主很像,气质优雅,散发着贵气,估计就是珞施的哥哥,凌国的太子了。

季文泰淡淡地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怎么,平王殿下也看不起他?本王子也看他不起。”赫连裕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上细长的马鞭,“不过他给了我一个好机会,你想不想听?”

季文泰自然不会理他,赫连裕似乎是也没想要他回答,自己继续笑着说道:“珞奕王子请求帮我们一起攻打茔州,我的父王说了,只要我杀了你,为哥哥报了仇,太子之位就归我。”

赫连裕说完扬了扬下巴,一阵脸得意。

不过看着季文泰一直冷冷的没什么表情,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想再玩下去了。手上马鞭一扔,缓缓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剑。

赫连裕冷冷地笑着,手上长剑架上了季文泰的脖子,一丝一丝地用力,有鲜红的血一滴滴渗出来。

赫连裕满脸残忍地笑了起来,手上蓄力,正要一击而下。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赫连裕皱了皱眉头,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默默转头看着来人。

只见从东边角落的季国残兵群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身形削瘦,穿着一身破烂的青袍,满脸脏污,还带着血迹。

季文泰嘴角抖动,墨色的眸子一阵阴沉。

“你是何人?”赫连裕挑了挑眉问道。

叶殊淡淡道:“在下不过是茔州的一名普通士兵,只是有些话想提醒赫连殿下。”

赫连裕闻言不屑地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子说话?”

“不听你会后悔。”他狂,叶殊比他更狂,“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说一句区区的‘本王子’,而不是‘本太子’的原因。”

赫连裕脸色不太好看,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哼了一声:“你最好讲出点东西南北,要不然我杀了你!”

“你想过杀了平王的后果吗?季国是谁?平王殿下若是死了,季国的滔天怒火小小一个函国承受的了吗?枉你自作聪明,相信你父王的鬼话。”叶殊冷笑一声,“你父王生了八个儿子,最喜欢你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前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如果平王死了,季国要征讨函国,你说你父王会为了捧你当太子奋起反击和季国作对呢,还是拱手把你让出来向季国赔罪?你就这么喜欢当炮灰吗?”

赫连裕默默地听着,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纠结了起来,腮边微微地抖动着,满眼怒视着叶殊。

叶殊淡漠地站在那里,不屈不挠,淡然物外。

良久,赫连裕一挥手撤回了长剑,恨恨地啐了一口。

莫荏早已惊出了一声冷汗,愣愣地站在那里。

珞奕王子坐在马上,眼看着形势直转而下,满脸颓唐。

赫连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又朝季文泰走了过来,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恨恨地说道:“哼!今天就先便宜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说时迟那时快,季文泰忽然劈手扣住了他的咽喉,背后的绳结早已解开了,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把握在他下巴上的那只脏手移开。

赫连裕瞬时瞪大了眼睛,脸色憋红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季文泰脚下一记横扫把他放到在地上,弯身膝盖压了上去,手上继续用力,一根根指节泛起了青白的色泽,赫连裕努力地挣扎着,脸色越憋越红,呼吸困难。

那种将要窒息的抽离的痛苦,真的相信这个人会一下掐死他。

“带着你的人,滚出茔州。”季文泰满脸冷漠,眼神冰冷。

赫连裕连忙努力地点了点头,脖子上的手松了,赫连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像是又活了过来。

季文泰缓缓站起身来,手上握着一柄长剑,正对着他。

赫连裕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身,灰溜溜地领着兵从南门一路退了出去。

人渐渐地走光了,满地的狼藉,满地的鲜血,这里的大街就像是一个古老的血腥的斗兽场,充满了悲伤。

莫荏等人早已被解救了下来,急急抬着杨廷去抢救了。

季文泰慢慢走了过来,紧紧地把叶殊抱在怀里:“叶儿,你把我吓死了!”

叶殊现在才微微松了口气,脸埋起来,声音闷闷的:“我是你的军师,军师怎么能抛下大帅,自己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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