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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的训练,累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太冷了。尤其是跑了半天以后,出了一身的汗,凉凉的小风一吹。。。

浑身抖得像筛糠。

好多女兵都病倒了,伤风感冒流鼻涕的,叶殊也没能幸免。

本想着生病了就休息几天,至少也加件衣服呀,可是叶教官铁面无情,自己不加衣服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加。真是悲催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下午天阴了,风大的要命,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叶教官终于开恩了。

六百个人汇集到了大厅里,分成四个区坐好,浅云和秦画搬着滚烫的汤盆上来了,一人分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汤,喝下去,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真舒服。

叶殊拍了拍手,说要教她们练习瑜伽,提高身体的抵抗力和柔韧度。

大厅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连垫子都省了,叶殊走到四个区的中央站着,让她们也都站起来。

叶殊喊着节拍,一边教她们一些简单的动作,活动一下关节。

伸展运动,扩胸运动,侧转运动,压腿运动……

姑娘们从没有见过这么新奇的玩意,一个个跟着卖力地做着动作,兴致勃勃。

做完了热身,叶殊接着做了个示范,弯腰俯身,手指微微用力搭在脚尖上,这个动作能够最大力度地拉伸手臂和背部的筋络。

“腿要站直了,不能弯,手要触到脚尖,不能偷懒!”叶殊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慢慢走,纠正着她们的动作,“先坚持一刻钟吧。”

话说这个动作,看着挺好玩的,可是时间一长了,站起来真的很累,背部、臂弯、腿弯,都隐隐地发酸发痛。姑娘们咬牙坚持着,受不了了就微微松一会儿手,然后再坚持。

叶殊四处地走动着,看她们做的怎么样,一边慢慢讲着故事,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巾帼英雄杨门女将、姽婳将军秦良玉……

一个个故事闻所未闻,精彩绝妙,娓娓道来,宛若晶莹的甘露一般浸润了心田,在原本空乏的土地上开出了灿烂奔放的花。姑娘们听得如痴如醉,连身上的酸疼都忘了,一叠声地问着“后来呢?”“后来呢?”“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微红的小脸上沁着汗水,心下里翻江倒海一般,有一种万分豪迈的热情涌上心头,恨不能立马飞上战场,像那些威武的女英雄一样,驰骋疆场,挥洒英姿。

叶殊讲了一上午,口干舌燥,不讲了,教育和引导要循序渐进。

站了半天也都累了,叶殊让她们坐了下来,教她们盘坐起来摆了个蝴蝶式,慢慢练习吐纳匀息。

正练着,外面守门的女兵过来通报,说是南边军营派人过来找她。

叶殊让几个小队长领着继续练习,急步走了出去。

“叶教官,南边出事了,凌函两国又打了起来,王爷让您马上去南边军营!”来通报的小兵急急说道。

叶殊点了点头,披上斗篷就飞快地往南边赶去。

“怎么又穿得这么少?”季文泰一见她就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句,一边把火盆移了过来,放在她椅子旁边。

“不碍事,”叶殊笑了笑,问道,“南边怎么样了?”

“函国和凌国翻脸了,赫连裕又领兵打上了凌国,估计这次是来真的了。”杨廷咳嗽了几声,慢慢说道。

之前的混战中受了重伤,右边肩膀中了两箭,左臂被刀剑刺穿,身上到处伤痕无数。杨廷躺着歇了半个多月,现在已经好多了,果然是铁打的身子,恢复力惊人。

“殿下,最近我们这里招兵招的动静颇大,朝廷上有没有说什么?”叶殊问道。

季文泰:“没有。没出什么大事,他们是懒得插手的,还想着坐享其成,等着函国把我们灭了,他们就有了借口把函国灭了。”

叶殊嗯了一声:“没有就好,既然他们现在是真打,那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吧。”

“收留难民?”莫荏问道。

叶殊点头。

“可是茔州地方狭小,恐怕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杨廷微微蹙起眉头,“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恐怕不好控制。”

杨廷说的有理,季文泰轻轻颔首。

莫荏笑道:“不如就把他们安在南边城门外面的泥地一带吧,南国地热潮湿,比我们这里的沼泽还多,他们那里的百姓有很多就住在沼泽地边上的吊脚楼里。”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考虑,把南边的泥地空了出来,既可以收留难民,又减少了混乱的发生。

众人商议定了下来,季文泰就下了命令,边关严密地把守起来,可以把难民放进来,但是一定要盘查清楚,不能让居心叵测的宵小之徒混进来。

边关每天都有战报,南边的战场上打得十分激烈,函军已经攻陷了凌国十一座城池,纷乱的战火越烧越大,渐渐蔓延到整个凌国。繁华的街道被抢掠一空,整齐的房屋楼宇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狼烟弥漫,浮尸遍野,整个凌国渐渐陷入了一片绝望的黑暗。

茔州的大门打开了,越来越多的凌国百姓不堪战乱的痛苦,纷纷逃难而来。

城南外面搭起了数以千计的临时帐篷,收容难民。那些难民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满身褴褛,即使有的曾经是家财万贯的富商,有的曾经是华服美室的贵胄。每当发放赈济的口粮的时候都会捧着粮食哭得热泪盈眶,不知是感恩季国的收留,还是在悲戚自己的亡国之痛。

叶殊站在南边的城楼上,默默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难民所,心下里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一只只灰绿的帐篷摇晃在风中,门帘不时地翻卷起来,里面黑洞洞的。傍晚时分帐篷外面点起了火堆,架起了一只只残破的锅盆,煮着为数不多的几颗米。断了手的男人缩在帐篷边上窝着,满脸颓唐;煮饭的女人紧缩着身子蹲在火堆旁边烤火,瘦削的脸庞满是辛劳的苦涩;满身泥土的奶娃娃躺在地上哇哇大哭,没有人哄,没有人管。

到处都是死寂,没有交谈,没有笑容,没有抱怨,没有哭喊,没有表情,一片空洞洞的死寂。

夜里变天了,下起大雨。

漫天的雨哗哗地下着,冰冷地冲刷着一切,南门外面的泥地里越发泥泞起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风越刮越大,越发猛烈地呼啸着扫过,一顶帐篷被掀翻了过来,接着两顶,三顶,四顶……

逃亡的百姓们无处容身了,努力地咬住软弱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拉起帐篷,努力地对抗着风雨,想要撑起一片小小的庇护之所。渐渐的,满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耳边的发丝流进脖口,冰冷的衣服凉凉地贴在身上,风吹过冷得发颤。大雨漫天地下着,撑不撑帐篷,已经无所谓了。

叶殊脚步匆匆地冲进了书房:“殿下!下大雨了!”

季文泰放下书默默地看着叶殊。

“殿下,让他们进城吧,天这么冷,会冻死人的!”叶殊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剧烈地喘着气,口气急促道,“一个圣明的君主,他不只是庇护自己的臣民,他会庇护所有的百姓。季国的百姓是百姓,凌国的百姓也是百姓,他们何其无辜?”

季文泰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站起身来,拿起黑色的斗篷给叶殊穿上,缓缓迈步走了出去。

泼天的大雨继续下着,阴沉的夜空像个巨大的铅块一般灰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凄冷的流民一个个挤在一起,缩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串串大雨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地水花。

忽然间一阵沉闷的响声,不远处的城门缓缓打开了,门内是明黄的亮光,明晃晃地刺眼。

一队百十个人走了出来,没有人打伞,缓缓迈步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身材修长高大,面容英俊,一袭墨金袍子已经让雨水湿透了,泛着冷冷的光,颇有威严。

流民们默默地缩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些来人。

天空中轰隆一声又打了个闷雷,一个蜷缩起来睡着的小娃娃被惊醒了,四处转着头看着,没找到娘,哇哇地哭了起来。

季文泰轻轻抱起那个小娃娃,伸手抹了抹他脸上头上的雨水,抱在怀里。

“跟我进城吧,这里冷。”季文泰微微抬高了声音,“茔州的大门敞开着,随时都欢迎你们。只要进了这个城门,你们就是茔州的子民。我会庇护你们,不会再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流民们静静地,默默地看着那人,眼里是一片迷茫。

季文泰没再多说什么,抱着那个娃娃,转身慢慢向城里走去。

叶殊急急冲到了一棵树下,脱下斗篷披到一个老阿奶身上。

“和我一起扶着!”叶殊扭头对老阿奶旁边的一个女人说道。

女人愣愣地点了点头,和叶殊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老阿奶缓缓往城里走去。

莫荏笑着吹了声口哨:“兄弟们,上!”

顿时百十个人齐齐动手,抱着孩子的,背着老人的,扶着孕妇的,不时还聊上几句,就像和人唠家常一般,看上去那般自然,似乎是本就应该这样。

将近两千多个流民都进到了城里,城门缓缓关上了。

夜,静了。

城中已经下了吩咐,各家各户都腾出一间房屋,暂时容纳流民。

茔州的百姓十分纯朴,远来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虽然前日不久,他们的军队刚刚屠戮过茔州,可是看着他们现在凄惨的样子,再大的怒气也消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与他们无关。

第二日里天气晴朗,叶殊领着女兵们出去跑越野。

落马坡在城南二十里的地方,从南城门开始跑过去,估计要半天时间。女兵们都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块干粮和水,叶教官说了,到了在那里吃干粮,吃完了还要跑回来。

第一次跑这么长的路,不能要求太高,叶殊让大家尽力就好,累了就走几步,但是一定要坚持到终点。

一群人汇集到南城门,叶殊一声令下,顿时齐齐发足狂奔起来,叶殊紧跟在后面,监管着有没有人掉队。

远远跑在最前面的是浅云和楚方圆,文小蕊和秦画跑得也不慢,紧紧跟在后面。道路刚开始还是十分平坦的,随着越跑越远,渐渐到了荒郊野岭,道路也崎岖不平起来。忽上忽下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积了水,一片的泥泞。

浅云十分卖力地跑着,胸口微微有些气闷,一张小脸红红的。忽然旁边楚方圆超了过去,越跑越快,一边跑着一边还回过头来朝她飞了一记媚眼,满脸得意的表情。浅云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太阳渐渐升高了,落马坡也快要到了,跑了一上午,众人的速度明显都慢了下来,再使不出开始的那股力气,只能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迈着。楚方圆依然跑在最前头,肺憋得快要炸了,好难受,真想躺倒在地上!快要到了,马上就到了,楚方圆默默地给自己鼓着劲。

日到正午了,前面就是落马坡,楚方圆嘴角弯了弯,加快了脚步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她跑得很快,可是有人比她更快,刘盛楠迈着欢快的步子超了过去,卖力地狂奔着,就像是一只奔腾的小鹿,欢快地跳跃着奔向了终点。

楚方圆第二个到达的,刘盛楠正直直地躺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对着她笑。楚方圆输了比赛很不服气,努着一张小嘴往地上一坐,样子很不服气。

文小蕊跑了第三,渐渐的别的女兵也都相继到达了,叶殊跟在最后面,迟到了两刻钟,点了点人数,一个不少。

跑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拿出来干粮一边吃着一边喝水,三五成群地闲坐着聊聊天说说话,倒是颇为热闹。

除了楚方圆自己一个人闷闷的,还在生气,气刘盛楠超过了她,气自己没用。

叶殊看到了,过来和她说了会儿话,知道了原因,叶殊笑着开导她,失败不可怕,重要的是不能认输。宁可输事,不可输心,这是父亲教导她的话。

吃过东西休整了一会儿,马上返程了,又是长长的二十里地。

所有人都累了,再没有上午的劲头,除了楚方圆和刘盛楠。

两个人像是较起了劲,你追我赶,跑起来不要命了一般。叶殊担心出事,紧紧地追在后面,可是哪里赶得上呀,只能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叹息。

楚方圆超了刘盛楠,刘盛楠又反超了楚方圆,楚方圆再超,刘盛楠使使劲又超了回来……

最终,还是刘盛楠赢了。

叶殊她们赶到的时候,两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

叶殊看着楚方圆笑了笑,楚方圆满眼的沮丧,却倔强着小脸,面容十分严肃。

三三两两地往营地走着,楚方圆忽然被人猛撞了一下,那人手上提着个水桶,洒了楚方圆一身,衣服都湿透了。

抬头看着那人,看发式原来是个凌国女人,楚方圆满腔的怒火顿时噌地冒了起来,大骂出口:“走路没长眼睛吗?不知道贴着边走?茔州收留了你们,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个主人了?忘了你们是怎么杀人的了?!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变成寡妇!就这么让人欺负!”

楚方圆一边骂着一边眼泪哗哗地流,两只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骇人。

提水的凌国女人被楚方圆的阵势给吓到了,满脸惊恐,讷讷地站在那里,不敢说一句话。

“楚方圆!你在干什么?!”叶殊厉声呵斥了一句,急步走了过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寡妇,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是谁杀了你的丈夫?是她吗?这些逃难来的流民,他们会杀人吗?他们为何要杀人?他们为何要从家乡逃出来,人生地不熟地跑到这里?”

楚方圆紧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叶殊缓了缓语气,淡淡道:“不要互相仇视,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楚方圆默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那个凌国女人一眼,一把抢过来她手中的水桶,不好意思道:“我帮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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