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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黧黑,平王府的大厅里明烛高燃,一派明亮。

季文泰和谢欢正在下棋。

叶殊端着茶盘进来,沏了上好的毛峰,给两人倒了茶,默默地站在季文泰身后看着。

季文泰棋艺精湛,谢欢也不差,棋盘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明枪暗箭,防不胜防,颇有意思。

正下着,外面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响,杨廷进来了,莫荏跟在后面。

“王爷,解决了八个,城西跑了一个。”杨廷拱了拱手,没完成任务,心下微微有些愧疚。

“殿下,城西怕是走漏了风声,早有准备,我们去时扑了个空,还好没有埋伏。”莫荏道,“那人跑了,会不会有麻烦?”

季文泰捻着手中的棋子,慢慢地把玩着:“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也瞒不了多久。闻守备那里怎么样了?”

杨廷道:“已经着人看守了起来,没有命令出不来。”

季文泰点了点头,累了一晚上了,让他们都坐吧。

谢欢端起来茶碗喝了一口,脸上是一丝浅浅的笑容,看上去颇为悠闲自在。似乎是他现在正在瑶台看仙女歌舞,而不是在危险重重的茔州等待战事到来。

叶殊默默地坐在一边,心下里微微有些不安稳。朝廷在茔州安插了很多耳目,暗地里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季文泰早已打探好了,总共有九个人,卖豆腐的,跑堂的,修补锅灶的……男女老少,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明日一早就要行动了,自然不能再留他们,断断不能让他们传出去一点消息。夜里杨廷和莫荏去执行了秘密任务,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没想到还是跑了一个。

“叶儿,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了,莫荏留下帮你守城,万事要小心。”季文泰看了看叶殊,沉声道。

莫荏闻言微微有些失望,虽然很想跟着去前线打仗,可是王爷已经吩咐了,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殿下,带着莫大哥去南边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帮手,这里有我们守着,应该没问题。”叶殊摇头道。

“不行。”季文泰当即否决了,“你又没有守城的经验,打起仗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我们的兵马本来就少,若想以少胜多,靠的就是战术指挥,将领的素质尤为重要!有莫大哥在,能帮你很多忙!”叶殊看着季文泰,一脸严肃。

莫荏也是使劲地点头,认为这话十分之有道理。

季文泰神情丝毫不为所动,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顿时看向一旁,只见谢欢依旧是浅浅地笑着,慢慢把喝干的茶碗放到桌上。四周一片寂静,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忽然间一丝细微的声响,只见桌上的那个茶碗缓缓裂开了万千道花纹,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随着噗的一声响,茶碗突然碎裂开来,湮化作一堆白色的粉末,默默堆落在桌上。

“平王殿下,谢欢不敢保证一定能守住你的茔州,但是叶儿的安危,你不用担心。”谢欢淡淡地笑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带着丝戏谑,默默地看着季文泰。

半晌,季文泰慢慢点了点头:“那好吧。谢公子,有劳你了。”

谢欢笑笑,转头看着叶殊眨了眨眼睛,叶殊也笑了起来。

莫荏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暗自憋着,又能跟着殿下去打仗了,心下里乐开了花。

第二日天还不明,季文泰就领兵出发了。整齐的装备,乌亮的铠甲,不到七千人的队伍,却走出了万马奔腾,仗剑钧天的气势,慢慢跟随在季文泰身后,去拼杀出一个新的天地。

叶殊站在南边城楼上,看着那一列长长的队伍渐渐远去,心下里默默地祈祷着,保佑他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来不及感怀什么,担忧什么,叶殊匆匆走下了城楼,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女兵们的身手还很差劲,上不了台面,还要继续练习。幼儿园太靠近北门了,不安全,需要找个妥当的地方转移过去。城中的百姓们需要安抚,不要生了乱子才好。茔南的采石场上要加派人手,虽然冬天就要过去了,不过高原上整年都天寒地冻的,栦缮国那边定了大批的煤炭;另外还要多准备一些,给萧倾城送过去,若不是有他在前面挡着,茔南这边也无法顺利行动,这么大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诸事繁琐,不过眼下里最最重要的,就是趁着朝廷那边还没有杀过来,抓紧时间加固城防。四周的城墙都要加固加高,士兵轮番巡逻把守,十分严密;各家各户的柴禾堆都移到了屋内,城内增设了七八处水龙,以防火事;西南的城隍庙后院挖出了密道,直通城外,万一守不住了,也好给人留条退路。

随着战事渐渐地逼近,整个茔州都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的状态,所有的士兵,所有的百姓,随时待命,随时抗争,誓要把守住他们的土地,守护住他们最后的家园。不管是季国的百姓也好,凌国的百姓也好,现在已经没什么分别。他们一样的穷困,他们一样的挣扎,他们一样地想要追求安稳平定的生活,他们一样地振奋起精神要为自由和幸福奋战,他们都是茔州的百姓。

杨廷之前给叶殊上了一堂课,细细地讲述了守城的注意事项,以及遇到一些突发情况的解决办法。叶殊认真地听着,努力地去学习,去思索。人常说商场如战场,可是这两者毕竟还是不同的。商场上赌的是金钱,战场上赌的却是生命。这一份责任沉甸甸的,要努力担好。

下午要去教女兵们继续练射箭,叶殊赖不过谢欢,就带他一起去了。

一进花营大门,谢欢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目光四处地逡巡着打量着,满脸的奸猾笑意。叶殊觉着像是把一只狐狸领进了鸡窝,感觉十分后悔。

“叶儿,那个姑娘叫什么芳名?长得蛮俊的,我看着很开心。”谢欢瞟着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兵问道。

叶殊白了她一眼,不搭理他,转身走开了去招呼众人开始练习。

可惜没几个人搭理她的。

自从谢欢走进了这个大门,姑娘们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地方了,痴痴地缠在谢欢身上,随着他浅浅的一个笑容,抬首的一个眼波,俏脸绯红,一颗颗芳心噗通乱跳。

叶殊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搭理他,谢欢得意地朝叶殊眨了眨眼睛,叶殊郁闷的不行了。

直待谢欢慢慢走到叶殊身旁,姑娘们的视线这才转了过来,继续盯着谢欢看着,顺便瞟一眼叶教官。

和暖的阳光下,谢欢静静站在那里,眼含桃花,眉飞带笑,一袭青袍淡墨风流,乌黑的几缕发丝轻舞在风中,超凡绝美,俊逸出尘。

谢欢似乎是很享受这样的目光,默默地站在那里,但笑不语。

叶殊踢了他一脚,让他一边站着去,别在这儿碍眼。谢欢笑笑也不反驳,慢慢走到旁边的木墩上坐下来看她们训练。

叶殊板起脸来十分严肃,姑娘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排好了队形,有模有样地演练起来。一个个挺直了身板,昂扬着小脸,动作轻盈,身姿柔美。

射箭讲究的是一个手法和力道,只有两者控制好了,箭才能射的准。手法好但是力道不够,箭飞不远,威力不足;力道够了但是手法不准,箭飞的再远,也射不准目标。所以两者缺一不可,必须兼而有之。

练箭练了一个多月了,队伍里还是参差不齐的,达不到预想的要求。练得好的已经基本掌握了要领,只要多加练习即可;练得差的却是至今都摸不着门路,射了无数支箭了,连个箭靶都没擦着。或许,射箭也是需要天分的,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不能过于强求了。

眼看着浅云再一次把箭射得远离出箭靶三尺之外,叶殊彻底泄气了。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叶殊转头看着谢欢问道:“谢欢,你会什么武艺?”

我会什么武艺?谢欢微微挑了挑眉梢,心下暗笑道,你应该问问我不会什么。

也不多言,谢欢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子旁,缓缓抽出了一柄长剑。

谢欢笑着看了叶殊一眼,转身一个腾跃飞到了场地中央,单手挽了四个剑花。脚下凌波一般变换着步法,时而沉稳,时而跳脱,一柄长剑挥向地下,未及触地抽身一转又迅疾地横扫到身后。身形如风,剑气如虹,风过虹长舞,虹落势如风。

谢欢人俊,可是他的身手更俊。这一套七绝剑法耍的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叶殊也看得呆了。

剑锋斜劈着慢慢落下了收式,谢欢反手把剑立在身后,微微一笑,一双泛泛的桃花眼又开始放电。

姑娘们满脸的迷醉表情,拍着小手,满心激动地欢呼喝彩起来。

“谢欢,教我们练剑吧!”叶殊认真道。

就知道叶殊会这样说,谢欢笑着点了点头,让她们去拿剑。

姑娘们顿时高兴了起来,一窝蜂地冲上去拿剑,有去晚了抢不到剑的,大刀长矛的也扛了过来。

谢欢看着一阵好笑,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虽然谢欢看起来荒唐无比,整日的没个正形,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十分认真的。

叶殊本来还担心依着他那个风流的性子,教女兵们练刀练剑的顺便就会摸摸小手吃吃豆腐啥的,结果事实证明,谢欢认真起来一板一眼,还是很正经的。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叶殊笑着,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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