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教官!快看看是谁回来了!”楚方圆一脸欢喜地跑进了校场,上气不接下气的。
慕容嫣正盖着斗篷懒洋洋地窝在软榻上晒太阳,一边看女兵们在那儿懒洋洋地踢毽子。一看到楚方圆回来了,漫不经心道:“给小柔姐姐的信送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教官回来了!王爷回来了!”楚方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急急地拉着浅云她们就要往外跑。
浅云满脸的惊喜,还未待说什么就被小玉挤到了一旁:“是真的吗?小姐她回来了?!”
说完也不待楚方圆回答,拔腿就往校场外面跑去。
慕容嫣微微愣了一下,不屑地撇了撇嘴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装出一脸的不在意道:“走,去看看是哪个无聊的人回来了。”
一群女兵哗啦啦地涌出了校场,迫不及待地往山坡上跑去。
虽然已是深冬季节,不过是日里天气十分晴好,暖融融的太阳懒洋洋地播撒着光辉,落满积雪的山坡上反耀着层层的光,闪亮的耀眼。只见远远的一队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上山来了,打马在前面的人应该是萧王爷,姑娘们顾不上仰慕王爷的光彩,急急往后面的马车奔去。
叶殊早在车厢的窗子里就看到她们了,连忙叫车夫停下马车,下了车就朝她们飞奔过去,脸上的笑容又愧疚又欢喜。
“叶教官!”
“小姐!”
叶殊一边在雪地里飞跑着一边扬着手,看得萧倾城心惊胆颤的,真想立马把她抓回来。
“浅云!小玉!”
“小姐真的是你!”小玉狂奔着扑了过来,差点把叶殊给撞倒,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叶殊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呢!”
后面的女兵们也跑得不慢,又惊又喜地奔下了山坡,不一会儿就把叶殊给淹没了。
“叶教官,你真的回来了!”
“叶教官,我好想你!”
“叶教官,慕容教官又欺负我!”
“叶教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叶教官,你回来以后还走不走了?”
……
叶殊被这个抱完了又被那个抱,一边还同时被上百个问题炮轰着,不过这种感觉真幸福呀,叶殊十分愧疚地笑着,连声道,不走了,再不走了。
“哟~这不是叶教官嘛,”慕容嫣满脸讥诮地走了过来,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殊,“你这是逃荒去了吗?怎么弄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叶殊听慕容嫣声音里带着些鼻音,不由得问道:“嫣儿,你伤风了吗?”
慕容嫣哼了一声:“你不是要走吗,管我伤不伤风!”
刘盛楠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叶教官,你找到你的丈夫了吗?”
叶殊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会儿,良久,默默垂下了眼帘,淡淡道:“我没有丈夫了。”
楚方圆有些发愣地瞪大了眼睛,扑上来就抱着叶殊大哭:“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叶教官你别怕,老娘会一直陪着你!”
叶殊满脸的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好了,”慕容嫣把八爪鱼似的楚方圆拉开来,“也不嫌她脏,有啥好哭的!你们先回营地吧,让她回去洗个澡,脏死了!”
说完就拉着叶殊往马车走去,小玉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跟萧倾城打了个招呼,三人上了马车慢悠悠地进城了。
送叶殊回去以后,萧倾城洗去了满身的尘埃,微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萧柔和萧洒两人早已等在那里了。
“王爷!”
一看到萧倾城进来了,萧洒和萧柔两人连忙站起身。
萧倾城嗯了一声让他们坐下吧,自己也走到案桌后坐了下来,连日的奔波却未觉得劳累,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
“季文泰那边怎么样了?”萧倾城端起来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建州那边遭了海寇是怎么回事?”
萧柔连忙坐直了身子:“回王爷,望石国和琉球岛在建州开办了几家宝石店药材店,结果生意并不好,征税又高,没几个月就破产了。望石国皇族对此十分不满,嗦令他们的商人到建州商会里闹事,砸店砸人,强取豪夺,被建州衙门里关了起来。望石国要人不得,当即发兵往建州大肆洗劫一气,朝廷的兵马抗击不得,前几日里平王殿下已经回军柳州,与望石海寇展开了战事。”
萧倾城闻言淡淡一笑,什么朝廷的兵马抗击不得,分明是那帮子姓姚的看准了季文泰不会对那帮子海寇不管不问,自己乐得隔山观虎斗,保存自己的兵力,末了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说不定。
萧洒:“王爷,平王殿下派人来送过消息,想请你帮忙出兵栦缮国,他被海寇缠住了,暂时分身不得。”
萧倾城闻言点了点头:“不用他说,为了嫣儿,我也会派兵的。”
“王爷,盛掌柜有消息了。”萧柔汇报道,“有耳目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在祁州一带见过他,在一家驿站里和一群贩货的商人一起。他们探查过了,盛掌柜是被暗中押送的,至于去往哪里却不知道。没有王爷的吩咐他们不敢擅自行动,现在依然在盯梢。”
萧倾城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已经出了祁州城,再往北走的话,差不多就要到巴萨克城了。”
萧洒脸色变了变,看着萧倾城问道:“王爷,他们会不会是和我们遇到的那股朝廷的兵马是一伙的?”
“我觉得不会。”萧柔表示了她的意见,先前萧洒已经把他们路上遇到朝廷的军队,被迫转入沙漠的事告诉她了,“盛掌柜失踪是在一个多月以前,藏了那么久现在才把他转移出来,自然是想掩人耳目。若真是朝廷的那只军队劫的人,没道理会一起行动一起出现在祁州,那样只会暴露目标暴漏身份。”
“小柔,你的意思是说,劫了盛掌柜的不是朝廷的人?”萧倾城眼神一亮,心下里忽然间产生了某个想法,不由得惊讶起来。
萧柔点头:“回王爷,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有找到证据。”
“不要紧,时间久了,狐狸总会露出来尾巴。让他们好好盯着,别把人给跟丢了。”
萧柔拱手称是。
“王爷,若不是朝廷抓的人,还会有谁?他们要盛掌柜有何用?”萧洒感觉有些不解,“难不成是绑票的,想要勒索巨额的钱财不成?”
萧倾城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盛掌柜可比巨额的钱财还要值钱多了,他在商会里做了三十多年的会长,手上掌握着我们所有冶铁制盐的方子,你说说金子值钱还是他值钱?”
萧洒心下里一惊,萧柔也是脸上白了白,忍不住问道:“王爷,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劫了盛掌柜是想开盐池铁矿?”
“有可能。”萧倾城微微眯了眯眼睛,感觉事情有些复杂起来。
萧柔心思快速地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若真是这么想,那么栦缮、纥丹、坨坨、嫃颜、吐混等等,他们都有嫌疑。”
“中州的盐场接管的怎么样了?”萧倾城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年前京都里怀仁当铺的颜老爷子把铺子留给了儿子,自己带着家眷已经回柔西了。此番正好请他暂代一时,盐场运作正常,有颜老爷子在,王爷就放心吧。”
萧倾城听说是请了颜正卿老掌柜出山,顿时放下心来。
话说颜正卿老掌柜是季国商界数一数二的领袖人物,是萧倾城的父王也就是萧老王爷生前的老友。颜家早一辈人也是从柔西出去的,怀仁当铺的生意做得极大,九十多家分号遍布季国各州各地,囊括了古玩字画、田产房契、珠宝交易等多个领域,因其良好的口碑倍受称赞。
不过说起这颜正卿老掌柜,其实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时光追溯到二十五年前,那时候的颜正卿老掌柜正是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之时,出身京都豪门世家,人又生得风流俊美,在京城里的公子哥中十分出风头。这年春猎的宴会上,刚刚成年的颜正卿第一次见到了应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应起昀。应小姐生得天姿国色,妖娆美艳,无论气度还是风华,都非寻常人家的小女儿所能比,颜正卿一见倾心,难以自拔。自那日以后,颜正卿就魂不守舍的,连连要求父亲去应府上门提亲。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应小姐已经被当时的太后娘娘看上了,不日即将宣入宫内侍候陛下,并且贵为皇贵妃。
可怜颜正卿一颗痴心无处所寄,风流情狂无处排解,一次酒后竟然跑到了广德门外哭诉衷肠,闹得整个皇宫城门大乱。颜正卿被抓进了刑部衙门,颜氏一族为免受牵连,当即与其脱离关系。直到两年以后颜正卿被放出大牢,颜家依然不肯认他。颜正卿在刑部大牢里可没少受过苦,短短的两年时间便从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即使是颜家的人遇到了,也不过是唾骂他几口,当初若不是及早和他脱离了关系,恐怕整个颜家早已经不存在了。
然而可悲又可叹的是,颜正卿即使流落到这般田地,丢尽了所有的脸面,依然不肯离开京城,只因为他深爱的那个人还在深深的皇宫里。只要留在这京城里,心里总算是还有个念想。想着离她还近一点,至少还能看着这同一个城里的朝阳月光,感受着一样的四季冷暖,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往日的友人沦落至此,当时的萧王爷十分不忍,于是资助了他一笔钱开了一家当铺,渐渐在这京城里站住了脚。颜正卿对此十分感激,一生都对萧王爷无比敬仰与忠诚,而萧王爷也觉得颜正卿为人善良正直,两人结成了生死莫逆之交。后来的怀仁当铺越做越大,先后在各个州都开起了分号,颜正卿重新跻身上流贵族,并且在老颜家时运不齐的时候主动搭手,重新入了颜氏的族谱,认祖归宗。十多年前的旧事早已被人忘却了,他们现在认识的颜正卿,是颜家当家家主,是怀仁当铺的大掌柜。
某一年的中秋里,皇宫里设宴招待豪门贵胄,颜正卿也收到了帖子。没有人知道,八月十五月亮圆的夜里,颜大掌柜拿着那一张朱红烫金的帖子坐在轿子里,满脸的泪水纵横。那晚的筵席上,时隔十三年,颜正卿终于第二次见到了令他日夜思念的应小姐,如今的应贵妃。那时的应贵妃正襟危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陪同皇帝仪态万千地俯视着众位宾客。低头的瞬间,她永远也不知道,下面的席间有一个清矍的男子,用怎样痴恋的目光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眼底蓄满了苦涩的泪水。
颜正卿在席间,看到了应贵妃看皇帝的眼神,很熟悉,就像是他看她的眼神。暮然间发现,原来他痴痴地恋着的应小姐,早已经爱上了别人。这一场发烧的爱情,他一个人扛了十三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那年中秋过去后不久,颜正卿就娶妻生子了,每日里养花逗鸟,倒也自在。时间一长了,颜正卿养花也养出了些乐趣和经验来,时常和三五个好友交流交流,讨论讨论,一同玩赏。
只是颜正卿有意结交的这几位养花的老友,并不是寻常的人,其实他们都是应氏一党的人,是应贵妃的派系。颜正卿对皇子们争权夺位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为了她。就是为了她,他一直养花养了七八年,并成功地变成了养花的里面领军的人物。
颜正卿永远都忘不了,他收到她的手书的时候,那种激动又苍凉的心情。
信上她说,万事都拜托颜卿了。
颜正卿不记得他是怎么颤抖着提笔回的信,那一封简短的回执,他写了一夜。
然而到了发生宫变的前一天,他的当铺被封了,三千名黑甲士兵包围了他家的大宅,他站在花草葳蕤的庭院里,落了一夜的泪。黎明到来,皇宫里敲响了沉重的丧钟,听到皇帝薨了,他没有反应。听到贵妃也薨了,他默默转身回了屋子,一病不起。
这一段往事说起来有点长了,但是却非说不可,因为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与这位老先生有着莫大的关系。
其原因就在于,萧老王爷只知道他的老友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却不知道,原来颜老掌柜其实还养的一手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