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闹什么?这还不到三天,若你爹知道又要家法伺候了。”
“娘,你不知道那个书院有多无聊,那个文夫子有多不讲理!”
“胡说”,王妃嗔视着儿子:“文夫子的人品是出了名的,我看不讲理的是你!你不要自己做了错事就把错都怪罪在别人的头上。”
“我刚去他就罚我抄书,那书那么厚,我看着就恶心!”任晓一想起昨晚上抄书的事就觉得气愤。
“你肯定是犯了什么错人家才罚你的吧?”
“我就是和同学开了个‘玩笑’。”
“若是个无足轻重的玩笑文夫子怎么会罚你?”
“好了好了,不就是踢了一个同学一脚”,任晓突然拔高音量,无辜地说:“我那一脚根本就没用力。而且之前我一直就没出手,偏偏那一脚却被老家伙的儿子看到了。他们也不调查就把罪全推在我身上。”
“什么老家伙?没礼貌!”
“白胡子那么老长,难道不是老家伙?”
“晓儿,你别这么贫了,要不你爹非把你打死不可。你都这么大了,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娶亲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了?”
“有本事他就打死我,反正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了!”
“你……你这孩子我怎么还跟你说不通了呢!”王妃气得无言以对,只恨自己以前没有好好教育儿子,给他惯成了这样骄纵的样子。可是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她也不想看到儿子被王爷痛打的样子,毕竟儿是娘的心头肉啊!她的脑中飞速掠过各种办法好让儿子在王爷回来之前回到西林书院去。
忽地她想起早晨宫里送来的那封信,灵机一动有了办法。
“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只是可惜——”王妃遗憾地说。
“可惜什么?”
“早晨宫里来了封给你的信,我怕耽误你的事儿派人给你送到书院去了,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到那了。”
“你怎么不早说?”任晓一听是宫里来的信,想到凤仪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
“我记性不好了,才想起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吧,儿子?”
任晓根本不理她,抬腿大步流行地往外走。
王妃在后面追着喊:“哎,你又要去哪?”
“回西林书院取信。”
“你不是不想回书院了吗?他们知道你走了就会给你送回来的,你不用亲自去。”
“我等不到那时候。”
一眨眼的功夫任晓就不见人影,王妃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对王爷说这件事。
心急如焚的任晓扬鞭催马,天色越来越暗,耳边呼啸的风声令他精神振奋。也许是因为满心期待,道路变得漫长,任晓觉得马跑得前所未有的慢,但其实他们已经快得像离弦的利箭。
到了书院任晓直奔自己住处,心里想着凤仪说话时总像是撒娇的语气,脚步愈发急促。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欢快的笑闹声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饭香阵阵传来钻入任晓的鼻孔,惹得跑了一天也没顾上吃顿好饭的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顺便蹭一顿。”任晓心想。
“我来提一杯,我来提一杯!”任晓听见宋小庄在里面如此高呼,停下脚步侧身靠在墙上听他要说什么。
“我这杯酒,往小了说是为楚铃庆祝,庆祝她和恶魔从此断了联系。往大了说,是为咱们全书院的人庆祝,庆祝恶魔终于离开了书院,太平安宁的日子又回来了!”宋小庄的声音激昂高亢,他的语气就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高兴。
“谢谢,庄哥这杯酒我必须喝!为恶魔小王爷离开,干杯!”同样高兴的还有楚铃。
任晓站在原地心像被一瓢冷水泼了一样惊觉一缩,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令人反感。院内的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拍打在他的脸上,僵在院外的任晓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我离开了你们高兴是么?那好,虽然我和这个书院八字不合,我不会让你们高兴的!
任晓冲进院子,铁青着脸站在楚铃身后。楚铃正举着酒杯要讲话,看见宋小庄和青娥全都突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还笑着问:“你们突然怎么了?”
“你后面……”宋小庄放低攥着酒杯的手,几乎是用腹语在对楚铃说。
“我后面?我后面有什么吗?”楚铃好笑地一边问一边扭头回看。
“呀!”慢慢回头的楚铃被全身燃烧着暗火的任晓吓了一跳,手中酒没有端稳全都泼在了任晓的身上。
任晓眉头紧锁,强忍着要爆发的怒火,冷冷地说:“怎么不接着喝了?”
青娥一把拽过离任晓最近的楚铃躲到宋小庄的后面,探头躲躲闪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你们害怕了吧?我本来不打算留在书院的,但是听见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就改主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宋小庄不解地问。
“干什么?”任晓笑容讽刺,不屑地说:“有我在就不让你们好过。”
言罢,他得意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剩下楚铃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傻在了原地。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下子都变得难以下咽,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恶魔小王爷把一切又都打乱了。任晓回来了,挑明了不让他们好过,这书院从此往后还能呆吗?
楚铃夜不能寐,窗影轻轻悄悄地移动,月光朦胧,笼上了她的长发。她披着衣服倚着床柩,抬头望着夜空一轮明月,她不知道接下来任晓会做些什么,只能见招拆招。此刻的她,无奈、疲惫、厌烦、担心,各种心情盘踞在她的心中。也许心情杂乱的时候人的情感会更加脆弱,她忽然很想念娘,怀念娘怀里的温暖。如果这个时候娘在身边,她一定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吧?
楚铃睡不着,也不想睡,她不想面对有任晓的明天,更不想每日为了与任晓周旋而身心俱疲。她想起在京城时的往事,家产之争中娘和她是失败者,她看过明争暗斗,厌烦互相算计,她明白,她是天生的不擅长争夺,只有与世无争的日子才是真正适合她的。
夜渐渐有了凉意,楚铃钻入被子,也不知翻来覆去了多久才终于意识模糊渐渐睡去。很少做梦的楚铃一夜梦都没断,爹、娘、姑姑、任晓……熟悉的脸一张张浮现在梦中,交织成了一张网,等到第二天天亮醒来,楚铃发现自己竟是满脸泪痕。
简单的梳妆打扮过后,她和青娥一起来到了饭堂。打好饭坐在座位上,青娥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看那边,任晓。”
楚铃循着她的目光看,果真是任晓,但是让她意外的是他竟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书院的院服。任晓面无表情,用力地咀嚼着每一口饭,楚铃小声嘀咕:“暴力。”
“他连衣服都穿上了,看来这次是要玩真的了。”青娥满眼焦虑。
“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就怕是真的躲不起。”
“呸,呸,呸,别说了,赶快吃饭。”
“难道就真的没人可以管管他了吗……”
是啊,任晓会怕谁呢?文夫子?抚远王?或者,皇上?算了吧,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天不怕地不怕!
楚铃郁闷地低头扒饭,胸闷郁结,抬头却看见周身笼着明媚阳光的文洛植走了进来。
文洛植环视了饭堂一圈,目光锁定在了任晓身上。他快步走过去,对他说:“吃完了去上课。”
任晓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摔,瞪着文洛植,刚要开口反驳的他余光瞟到了楚铃。此刻的楚铃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很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任晓知道,楚铃是一定不会希望和自己坐在一个教室里的,那么……
“好!”他响亮地回答。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楚铃一怔,不解地看着任晓。正巧这个时候任晓也看向了楚铃,两人目光交汇,楚铃急忙低头吃饭,任晓脸上却绽开了得意的笑容。
餐后,众人一同往书屋走,楚铃拉着青娥一路避着任晓做贼似的到了书屋。好在书屋的座位是固定的,楚铃坐在前面离任晓很远的地方。坐定后,她几次偷瞟任晓,发现他并没有关注自己,而是对桌面上的文房四宝有着浓厚的兴趣才放下心来。
文夫子慢慢地走上讲坛,温和地讲:“相信我们来了一位新同学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下面我们让他做一下自我介绍,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出了楚铃、青娥和宋小庄。
“大家好!我姓任,字甫之,单名一个晓字……”
他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我听说,抚远王的儿子好像叫任晓啊。不会是他吧?”
“不能吧,是重名吧。”
“你看他那玉佩,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家庭!”
任晓自小习武,听力也好,他微笑着说:“大家不用好奇我的身份,我就跟大家明说了吧,家父正是抚远王。”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抽气声。
“不过,大家不用有任何压力,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说起读书做学问,我可能还不及你们的一半,所以以后的学习之中还希望大家多多帮助。”
台下众人纷纷鼓掌,不论男女脸上都闪着赞赏的光,唯有楚铃在同学之中坐立不安随着大家的节奏尴尬地献上了自己不情愿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