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向往山野生活,此次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坳里,却一点兴致都没提不起来,眼前就有个大伤员啊。
周围是低低的小山丘,只有前面不远处有座高山,山脚有块巨石盘踞,巨石旁枝藤纠结,躲在后面一时也发现不了。我扶起黑无常,慢慢走到巨石边坐下。
“丁铃”,一声轻响,声音虽低却清脆悦耳,我吓了一跳,才发现响声来自胸前,我取出哥哥送的银铃,它静静地躺在我手心,并不见有什么异样,只是发着柔和的银光。
有点怪异,这银铃我带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它发光,更没见有响声,我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个究竟。
我轻轻地摇了摇,“丁铃铃铃铃......”银铃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非常好听,我想起形容一个人的笑声就用银铃般的笑声,原来是这么来的呀,不过、好象、似乎这铃声倒象在叫我的名字,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轰隆隆。。。却听身边一阵巨响,我又吓了一跳,这夜深人静,荒山野岭的,我经不起惊吓啊,可怜我的小心肝。
却见身边的巨石向旁边移开,露出一个洞,我疑惑地周围看了看,是谁推开的,不是我,黑无常现在我一个手指都可以把他推倒,更不会是他,难道是被这铃声振开的,我想象力也太强了吧,我傻傻地笑了两声。
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丁铃铃从小就是乖宝宝,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钱包交给警察叔叔,也许老天不忍看我英年早逝,特地帮我的。
反正给刺客找到了也是死路一条,我心一横,扶起黑无常往洞里走进去。
一进洞,就听身后轰隆隆一阵响,一看,身后的巨石合上了,哦豁,这回连退路也没有了。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妖魔鬼怪,虫蛇虎豹的,我一路走一路喃喃,黑无常整个人瘫了似的挂在我身上,我费劲地往前走,还好洞里很干爽洁净,没什么异味,借着银铃的柔光,还不至于碰撞上洞壁。
走了一会,前面豁然开朗,只见外面又一个山谷,洞前一条小溪淙淙地流,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的静谧。
我扶黑无常靠着洞壁坐着,出洞捧了些水喂他喝了,然后我象一滩泥一样歪在他旁边了。
也许是水的滋润,他终于又挣开双眼了。
我顿时振奋起来,眼泪也差点掉下来了。
黑无常勉强地笑了笑,似乎要安慰我。
怎么我反而要他安慰呢,他舍了命救我,我真没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你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在这里呢。”我轻声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要他放心。
他又扯了扯嘴角,别笑了,我看了难受。
“刀上有毒。”他低低地说。
我大吃一惊,怪不得他会力不从心滚下来,他武功那么高,按理一点刀伤还不至于伤得那么重。
我看了看伤口,果然刀口周围已经黑了。
“本来可以用功把毒逼出来的,不过刚才发功跑了一阵,又从山上滚下来,只怕毒已经扩散了...”黑无常声音越来越低。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现在还会毫发无伤。
我想起高台上那个坚毅的身影,那双温润有力的双手,那个微笑,还有初见时那张阴恻恻的面容,心中大恸。
我撕开肩上的衣服,拔出匕首,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匕首拔出,已没什么血流出,估计周围肉已经坏死了。
我咬咬牙,匕首一旋,把黑肉都割了下来,然后用口把黑血一口口吸出,直至吸出的血变红,又把黑无常怀里的药都掏出来,确认没毒药后,是粉末的都倒在伤口上,是丸子的都塞到他嘴里,然后跑到小溪边捧了水给他喝。
黑无常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做这些事,嘴角努力地保持着微笑,即使在我割他的肉的时候。
我轻轻地抹了抹他的嘴角,说:“别笑了,休息吧,你会没事的,有我在呢。”
黑无常闭上眼睛。我无力地坐在他身边。
这是怎样一种际遇,我想想来到这个时空以后的事,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却好象现代过了几年,和杨仪之的调笑,和黑无常的斗气,和朱四的学厨,每天很快乐。而这个八月十五的夜晚,显得十分漫长,送手帕、高台上指挥、偷吃、唱歌、刺杀、被劫持、滚落山崖,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根本来不及消化。
而高台上两人并肩而站的情景一直浮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心里乱糟糟的。
我看了看身边的黑无常,还是那么虚弱,往常冷峻的神采全然不见了,不知他还能不能活过今夜,念及此,我不禁一阵心酸。轻轻握住他的手,象是在安慰自已似的:“一定会没事的。”
黑无常忽然睁开眼,低声说:“你不要内疚,我这是劫数所致,天玄老人算到我30岁前会有一劫,虽然父母极力保护我,人算不如天算,我终究躲不过这一劫,与你无关。”
我有点怒了,“什么天玄老人,什么劫数,这么虚无飘渺的事你也相信,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已手里的,自已的路要自已去走,不要让人预定了。”
黑无常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你说的不错,不管怎么说,你千万不要内疚,不管救不救你,刺客都要致我于死地。”
这死无常,都快死了,还担心我会不会内疚。
我忍着泪水,笑道:“我怎么会内疚呢,让你救了我,是你的荣幸,我丁铃铃可不是随便让人救的。”
黑无常微微一笑,看着我又不说话了。
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微笑,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我。我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很开心。”
不会脑子烧糊涂了吧。我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那个晚上,黑无常果然发起烧了,烧得烫手,我知道这烧要降不下去他人肯定要挂了。赶紧撕了衣裙浸了水贴在额头上。又捧了水给他喝,可是他牙关紧闭,豁出去了,救人要紧,好歹我丁铃铃也是20世纪的新女性,我直接含了水,嘴对嘴喂给他。
武侠书上都这么喂药,看起来很浪漫,可是我一点都没觉得,心急如焚,一口一口地喂给他。还不断把衣裙重新浸湿给他退热。
一次一次洞内洞外不停跑着,好不容易烧降下来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景不长,没一会,他又牙齿咯吱咯吱地打架,嘴里不停地喊冷。
冷我也没折,又没有棉衣没有火,怎么办?我又脱了外衣披在他身上,人也直接抱上去了,这是最原始的办法了。
等到天微明的时候,他的体温终于正常了,我又累又困,抱着他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