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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仍旧是个好天气。连续几日来阳光普照,屋檐下的冰柱被消融了些,化成断线般的珠子,一串串落下来,叮咚之声仿若春雨。

远远便能听到文渊阁内传出的阵阵欢笑声,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宛瓷捧了托盘,行至殿门外,抬首便见一屋子的人,各个着容华贵,面带喜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喧哗。殿内的炉火烧得噼啪作响,阵阵暖意涌出来,更添几分热火朝天。外面虽仍是冬末初春时节,那群贵胄之女却早早着了极其单薄的春衫,色彩艳丽如春蝶。巧笑顾盼间,一张张姣好若花颜的脸庞婉约灵动。只那一双双流转的眸,却不约而同睇向一侧端坐笑谈的储君。

她见了这阵仗,心下便已明白几分。太子虽新婚不过数月,却总归仍是皇储,断断没有只娶一妻的道理。即便不是冲着他这等身份地位,单就这番人品,也足够掳获一众芳心的了。想着,在门外一时踌躇,不知是否应该进去。

“哎呀!”里间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接着,便有瓷器破裂的声音传出来。“快来人!”又有其他女子的唤声。

宛瓷一怔,终于还是垂首走了进去。

原来是紫红衣衫的女子一时不慎,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储君衣袖间。

那热水犹自在衣袖间腾腾冒着热气,储君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被烫得又红又肿。宛瓷慌忙取出衣襟间别着的锦帕,正要为他擦拭,竟一把被人抢去了帕子。

须臾之间,一旁围坐得较远的女子都不约而同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为储君清理茶渍,叽叽喳喳的斥责声不绝于耳。宛瓷架不住她们的攻势,早已被人群挤到一侧。不经意间看到那紫红衣衫的女子明眸中因为歉意挂着几行清泪,拿着那方锦帕细细替他擦拭。耳边传来储君柔声的安慰,她犹自绯红着脸,只眼神却不曾离开过储君一刻。

宛瓷一怔,而后明白过来。看到一向从容的太子一时手忙脚乱,面露尴尬。脸上谦和的笑也渐渐挂不住了,一副难以消受的模样,不由觉出几分好笑来。

正自抿嘴的功夫,一道凌厉的目光蓦然射过来。却并不显得凶恶,只带了些故作威严的怒意,隐隐还有一丝不堪承受的乞求。

她慌忙止住了唇角的弧度,敛容间一派沉静。在一侧垂首恭敬道:“殿下,既然衣衫已湿,让奴婢为您换去吧。屋内虽然温暖,到底仍是寒冬,若如上次一般得了风寒,怕是皇上又要因为震怒而责罚相关人等呢!”

不重的一番话,却让尚自喧闹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或许是想到了皇上的威仪,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宛瓷从托盘间取下一袭玄黑绣蟒的长袍。那长袍质地绵软,缎面却是丝绸的,在火光中幽幽泛出些冷意。只那宽大的袖口间,滚了几丛碗口大的牡丹,淡雅的红色,添出几分热烈的暖意。正是那日于太医属披在宛瓷身上的那件。

储君见了衣袖间的绣样,不由怔住。

她被他墨黑的眸睇着,现出一些不自在来,解释道:“奴婢无意之中弄脏了衣袖,因沾了血渍,不易清洗,故而绣了几丛牡丹。”

他轻轻哦了一声,也就任由她替自己换上。

抬起头,方才发觉众人的目光正直直注视着他们。储君勾唇一笑,那双上扬的眼角微微泛出些暧昧的光华,极是温柔的俊秀,对着宛瓷道:“本王见你倦极,倚在榻边不及盖被便已睡去,怕你受寒,替你披上了。究其因也是本王的不是。”他这么说的时候,眸光流转,神色越发旖旎:“既是那夜不小心沾上的,又是你我的初次,留着自也是应该。”

她不妨他莫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尚自一头雾水,待得窥见众女面色,皆是羞赧夹着妒恨,不由明白过来。正要开口辩解,冷不防他的额头贴了过来,挨着她的轻轻摩挲:“该是没有发烫吧,为什么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声音越发虚弱下去。

屋内众女面面相觑,都是未出阁的女子,何曾见过这样亲密无间的情景,不由羞红了脸,不由现出几分尴尬来。纷纷屈膝行了礼,找个借口离开了。

一屋子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净,宛瓷好不容易挣开了他,气息间仿佛仍是那人可恶的茗烟之气,一时羞恼万分。她这一生从未见过如他这般无礼的人,明明行事那样狠辣而不择手段,却总是对着她露出让人难以置信的一面。仿佛捉弄,又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他见她真的恼了,略略收敛。只嘴角仍是不由自主上扬着,却并非往日里那般意味深长的冷淡的笑,竟是发自肺腑一般。“本王并没有说错,你确是为了照顾宁大人,倦极依靠在床榻边睡着了。本王也确是担心你受寒,才会留下这件衣袍。”神情真诚而温文。“至于你我的初次...确是本王初次为你披衣。旁人听了做何猜想,本王就不得控制了。”

宛瓷被他一顿抢白,竟呐呐说不出话来。心中仍是有种被人轻薄的恼怒,然而到了面上,却如春风化雨,不能窥见更多。

她今日犹是蒙了白纱,一身衣衫素净。长发以木簪松松挽了一半,余下的发用玄色绸带别住,因为刚才一番挣扎垂下了几缕,丝丝凌乱。只那双明眸如翦水秋瞳一般,泛着水汽,黛色的眉轻蹙,流转出一丝不忿。虽是不着丝毫佩饰,却仍旧透着股不同于他人的素雅。

储君见了,微微怔住。而后别过了头,掩唇轻咳一声。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一室诡秘的沉静。

“进来。”储君应了一声。

躬身而入的少年将领神色肃穆,屈膝行了礼。起身之时,看着储君衣袖间嫣红的牡丹,蓦地变了脸色。他抬头,正对上储君直射过来的眸,膝下一抖,险些又跪倒在地。

“起来吧。”储君道,神色并无异样。

“奴婢告退。”宛瓷眼见储君颔首,便垂首退了出去,轻轻掩上殿门。

门扉闭合的霎那,风浅豁然抬头,指着储君衣袖间那丛刺目的牡丹,神色森冷:“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这样的纹样绣在殿下衣间。莫不知......”

“够了!”储君蓦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而后现出几分凌厉:“你想提醒本王什么?还是你认为自己知道些什么?”

风浅惊觉失言,触动了储君心底最隐晦的往事,慌忙跪倒了下去:“殿下恕罪!下臣并非有意冒犯。”

储君敛目,隐下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戾气:“只是几丛牡丹罢了,不必落下什么忌讳。”他轻道,又仿佛自语,“这天下之间,还有何事能扰乱本王心绪?”他说着,脸色却越显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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