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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染血的长剑猝然落地,清脆的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声响,击碎了一室诡秘。

风浅一时大骇,薄唇蠕动着,却吐不出一丝言语。他膝下一软,竟直直跪倒在地。

储君并没有再看他一眼,平和的眉眼蕴着冰雪一样的冷意,在他那样的视线里,脚下跪着的少年将领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风浅,你跟了我这样久,应该知道本王的脾气。”他说,语调轻缓而波澜不惊,“本王最厌恶背叛,背叛过我的人,往往都不可能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轻轻叹息,仿佛追忆:“我记得,在你当值的这几年,你曾为我挡过三次冷剑,品过不计其数的毒物,无数次历经生死。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你我如此对峙的这一天。”太多岁月磨砺的苦难,让储君一时忘记了那些尊卑有别的称谓,以“我”自称。

“殿下……”或许是想起了往日共同出生入死的许多往事,阶下少年剧烈颤抖的肩微微平复,抬首间,墨黑的眸湿气深重。“属下从未背叛你,只是想为殿下除去所有威胁!”

“用瞒着本王先斩后奏的方式?”他似乎勾唇微笑一下,反问,“本王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动她!”话音随着储君修长的食指,直指向一旁神色惶惑的女子。

“为什么?”少年犹自泛红的眼眶撕扯出一抹失态的怒意,莫名刻骨,“这个贱婢,只是太后派来的奸细!她对殿下下了什么蛊,竟让您对敌人如此心软!那么多兄弟用尸骨堆出来的权位,殿下要因为这个女人而毁于一旦么…?”

“住口!”储君蓦地喝道,有过的一线柔和自眼底缓缓褪去,“你做错了事,还敢如此枉自辩驳,可还将本王放在眼底!”

阶下的少年倔强地别过脸,犹自不服地僵持着。

“你该知道,背叛本王严令的下场。”

风浅默不作声,只是身躯明显一抖。片刻,他回过首,惨然一笑。骤然拾起地上染血的长剑,寒光过处,伴着瞬间跌落在地的手臂。鲜血顺着左臂与身躯的断口处如瀑布般喷洒出来。染满血污的缘故,那张俊逸无比的脸庞犹若地狱修罗一般狰狞。他费尽力气扯起唇角,甚至不顾犹自喷溅的鲜血,咬牙一字一句道:“属下今日自断一臂,望殿下恩准小人留着这条贱命。待他日殿下身登大位之时,属下定然自刎殿前!”

宛瓷怔住,望着那些暗色的液体犹如泼墨一般染上她洁白的衣裙,溅到她蒙面的白纱,带来一股股诡异的温暖。而后,仿佛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身体后仰,栽倒了下去。

鼻翼间有杨花清淡的香气,萦萦绕绕。漫天柳絮纷飞的季节里,连带着神殿那些高耸入云霄的亘古炎凉的玉阶,仿佛也在晕红的落日里染上一丝温润。

她看到师父雪瑟及腰披散的白发,也如柳絮一般纷扬在温暖的晚风里,如飘雪,沧桑过多少年的岁月。

她在她期许的目光中回首,一双看透世情的眸,镶嵌在稚嫩如少女的容颜上。对着她,叹息一般沉痛,隐藏了那样多的欲言又止。终于,眼前和蔼悲悯的脸庞渐渐随着杨花隐去了,飘散成无数片,再难寻觅踪影。

“师父…师父!”宛瓷喃喃呐喊着,然后,清醒了过来。

入目是宫殿高耸的檐柱,金丝的帷幔在夜风中徐徐而舞。那风吹拂在她隐隐灼热的脸上,带走了昨夜的惶乱与燥热,思绪随之清晰起来。

她一惊,侧首,呆然注视着陡然出现在视线里的,那张疲倦掩眸的容颜。敛去了平日的雷厉风行,沉睡中的储君温和而无害,眉目间甚至依稀带了些少年的稚气与青涩。手肘倚靠着床沿撑首的缘故,宽大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段骨节分明的手腕。其上赫然一道幽深的伤口,虽是已经包扎,仍有些微血色透出来。

宛瓷抬手,抚上晕眩的额角,稳住了紊乱的心神。

她起身,将半靠床沿的储君扶上床榻。连日太多琐事牵绊了休眠,储君并没有被这样轻微的动作弄醒,仍就沉睡着,只剑眉微微蹙起。

她放平了他受过剑伤的手臂,拉起锦被,为他盖上。不经意间瞥见他衣襟间挂着的一块玉饰,雕龙飞天的造样,隐隐透出股冷凝。

她呆愣,素手却仿佛自有意识般伸过去,轻轻解下了。那玉佩底下垂着明黄的流苏,慢慢滑过指尖,带起一阵难以言语的惊恐。宛瓷一惊,玉佩险些脱手。她捂住狂乱跳动的心,将它紧紧拽在手中。半晌,仿佛鼓足所有勇气,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去。

床榻上原本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望着宛瓷离去的方向,幽深然不见底。

“殿下。”身边有道恭敬无波的声音传过来。

储君不曾回首去看那个从塌后倏忽而至的身影,只淡淡问:“风浅的伤势如何?”

那人微一犹豫,道:“虽然失去了左臂,想来并无生命之虞。”

“很好。”储君颔首,“那么就告诉他,准备开场了。这样宏大的一出戏,少了他怎么行?”他说,唇角上扬,意态疏懒而肆意。却又回首,眸光带了一丝歉意与愧疚:“杨玠,你会否怪责本王对你们心狠手辣?”

“属下不敢。”身边之人慌忙抱手行礼,“属下等愿为殿下出生入死,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微微侧首,注视着眼前恭谨无比的属下,半晌,“好了,你去吧。跟紧她,看她会将那块玉佩交到何人之手。但是,不要伤她,本王另有部署。记住本王下过的命令,不可擅作主张,否则……”他停顿了,看着杨玠垂得更低的头,不再多言:“你去吧。”

宛瓷一路满腹心事,回到凌倚轩,与绿迎面走了出来。看到无恙的自己,她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将她让进屋里。

“幸而小姐没事,不然奴婢不知如何向宁大人交代。”她说,失了往日的沉着,竟微微红了眼眶。

宛瓷犹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看来有些心不在焉。

与绿蓦地又紧张起来,“小姐,有哪里不舒服么?我去找太子!”

宛瓷一怔,蓦地拉住了她,“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去找太子?”

“小姐你怎么了?”与绿很是不解,旋又解释:“昨夜奴婢尚不及到泰和殿通知皇上,却于途中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太子。多亏了殿下及时相救,小姐才能无恙。在这多事之秋,我们若不能信任太子,还能信任谁呢?她毕竟是二小姐的夫婿,也算宁大人的半子……”

宛瓷打断了她,只问:“你是在途中遇见的太子?”

“是。”

她神色骤然剧变,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

“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奴婢说错了什么?”与绿轻唤,似是预感到了事态严重,一时不敢妄言。

半晌,宛瓷抬首,对着与绿宽慰一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出去吧,这段时间莫要再去烦扰太子,政事难为,无需让他为了私事费心。”

“是。”与绿神色微转,想问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躬身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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