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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宿琼月刚刚梳洗完毕,就有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道:“老爷来了”。宿琼月一笑,也是了,自己大病初醒已有一日,她这位父亲还没来看过自己呢。

“请父亲在外厅等候,我马上就来。”

“是。”那小丫头去后,宿琼月走到梨香木梳妆台前,将那一枚素日最爱的粉蝶珠花取下了。“小姐……”碧鸢唤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宿琼月打开那最下一层木屉,从其中一个精致小格子里拿出一支碧玉镶嵌珍珠的如意钗。“小姐,让我来吧。”碧鸢上前,从宿琼月手里接过如意钗,熟练地插入了宿琼月的青丝之间。

宿琼月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有些愣住了。陈瑞娘曾说自己的模样与娘亲是极像的,可娘亲去世时,自己尚在襁褓之中,对她的模样性格是一丝印象也没有的。

在21世纪时,自己便是孤儿,从小被国家收养了为其办事,到了这里,却还是没有母亲疼惜,莫非自己真是没有这母女缘吗?

那父女缘呢?

外厅里,宿行之坐在一个高木椅上,端一个迎客杯,喝着雨前散茶。忽然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姗姗而来,她穿一件浅色的藕荷衫,樱桃朱唇,眉间若蹙,面容皎静如月光,青丝如娟顺垂下来,其间插一支碧玉珠如意钗。

“觉,觉儿……”宿行之双眼泛泪,他踉跄着站起身来,手中茶杯轻颤。

“爹爹。”宿琼月微笑着,福了福身。

“是月儿啊。”宿行之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是了,他的觉儿早在十四年前就去世了,眼前的,是他们的女儿。“为父失态了。”

“爹爹思念亡妻,人之常情,哪里有失态呢?”

“月儿。”宿行之尴尬地笑笑,又朝左右看了看,“往后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

听到他的话,宿琼月轻笑。宿行之强行忍住心中的酸涩,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温和说道:“你头上的钗以后也别戴了,回头为父让人做几支好的给你送来。”

“是。”宿琼月平静地答道。

“看来你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为父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准备,再有两日,我们就要上京了。”

“多谢爹爹关怀,女儿定会好好准备。”

“如此,便好。”说完宿行之便起了身,往门外走去。走了一截,又回过头来,犹豫着交待道:“往后到了东京,万事都小心些,若无事的话,尽量少出门吧。还有,七皇子那边……”

“爹爹放心,女儿必会谨言慎行,决不会给爹爹招来祸事。至于七皇子,女儿自知身份,不会强求。”宿琼月说罢,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了个孝礼。宿行之看她这样,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小姐,你何苦……”见宿行之走了,碧鸢连忙上前扶起宿琼月,却见她神色出乎意料地平静,这让碧鸢更加地担心。“小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宿琼月笑着摇了摇头,“我无碍,只是一时感叹罢了。”当年外祖家在朝为官时,也曾显赫一时,宿太尉小儿子与后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李格非家的千金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这样一桩美事,也曾传为佳话。

只是命运多舛,崇宁元年,太后去世,徽宗亲政,听信宠臣谗言,排挤守旧的元祐旧党,将元祐党派一应两百多个人姓名雕刻成碑,命其不得在京差遣,其后人不得与皇族及在京官员通婚。后来虽然解了禁,终究是徽宗皇帝的忌讳。

当年,宿行之怜惜李清觉为父为累,也曾上书徽宗皇帝,据理力争,望皇帝三思而后行。岂料皇帝大怒,只是迫于太祖立下的祖宗家法,“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这才没杀了他,只是贬官江州。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在江州待了十几年,当年那个年轻丈夫早已成了如今这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

这不怪他,他有心在仕途,这些年也够他受了,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东山再起,自然不会让她这个元祐后代坏了事。宿琼月心中略感苦涩,他是她血肉相连的父亲啊。她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那一丝犹豫与不忍,但他终究选择了自己的仕途,而不是与她的父女情谊。

如此,这父女情,从此便断了。留下的,只是情分。这些年,他顶住压力没将她扫地出门,一应用度依旧是嫡女待遇,终究待她已是不薄。

“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只等着遮芳姐姐回来,她的衣物细软还需打理。”话到这里,碧鸢秀眉轻蹙,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跟我还吞吞吐吐的?”宿琼月一面笑语,一面朝里走去,回了自己的闺房,坐在窗前一个梨花木椅上。碧鸢也跟着进去,从褐木架上拿下一件薄衫,轻轻披在宿琼月的身上,“小姐,窗前风冷,可别着凉了。”

宿琼月笑着点头,却不说话,只静待着她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碧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那七皇子,可是清觉夫人在世时定下的婚事啊,你真的就这么任它作罢了吗?”

宿琼月轻轻笑了笑,“当年定下婚约时,我不过是个襁褓婴儿,七皇子也只有三五岁,连面都没有见过呢,不过是个口头约定,这婚事退了也就罢了。况且,他既是皇子,将来多半是妻妾成群的,莫非你想让你家小姐我也成个闺中怨妇,日日与那些妇人争斗不成?”

碧鸢皱着眉连连摇头,“可是,小姐不去与她们争斗,不就行了吗?”

宿琼月失笑,仍是温言道:“傻丫头,你看看咱们府中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况且,一入侯门深似海,一旦进去,便是身不由己了。即便我不去招惹她们,她们若来害我,我怎好意思不去顺便害害她们玩呢,是不是?”

碧鸢嘴角一抽,害人玩,还是顺便的,小姐最近真是越来越邪恶了。不过也是,小姐这般慧黠的人物,等到了汴梁城,定然会引得无数优秀男子竞折腰,那七皇子若要退婚,必定也是个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小姐。想到这里,碧鸢的心里的忧虑瞬时散了。

夜间,遮芳乘着夜色回到了双梅阁。碧鸢见她有些疲累的样子,忙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手里,“遮芳姐姐,喝茶。”

遮芳润然一笑,就近坐在了桌边一个梨花木凳子上。这时宿琼月也听见了动静,从里间走了出来。夜深了,她只着一件水色里衣,愈发显得她身姿纤柔,质容婉静。

遮芳忙站起身来,“小姐。”

宿琼月坐到了遮芳一旁,和婉道:“又辛苦你累这一趟了。”

遮芳喝了茶,顿觉一股温意入了喉,笑道:“托小姐的福,遮芳今天又长见识了,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奇人。”

碧鸢一听这话,起了好奇心,凑趣道:“什么奇人呢?”

遮芳解释道:“江州大牢的押牢节级,有一个名字叫戴宗的。昨晚小姐让我今儿去找他,说服他为我们办事。”

碧鸢眼睛一亮,小姐看中的人,必定是不凡的,“他有什么本事,你说来听听。”

遮芳笑着对碧鸢说道:“说来这还与你有关呢。这位戴宗戴节级,有四个家传的甲马,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一日便能行八百里。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去东京了,有了这位戴节级,你和你堂叔就可以时常通信了。”

碧鸢的嘴巴张得老大,“日行八百里,那不是和千里马差不多了?”

遮芳捂嘴一笑,“什么‘马’不‘马’的,这话你今后可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人看着凶得很呢。”碧鸢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不信,这定然是遮芳姐姐夸大了,世间怎会有跑得这样快的人?

“好了,遮芳,他可愿意吗?”宿琼月问道。

遮芳这才想起,自己只顾和碧鸢打浑,正经事还没向小姐报告呢,忙欠了欠身,躬声道:“愿意是愿意,只是他提出要一百两黄金。”

宿琼月一愣,没想到这个戴宗竟是个爱财的,她随即笑道:“给他吧,咱们也不缺这点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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