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锦绣在小山坡醒来时,男子不见踪影,
锦绣四处找了一番,才确定人已经离开,心中暗道,实在是寡义之人,自己好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竟连声谢谢都不说便不辞而别。
她醒的较早,见虎子几人还在熟睡,便先去寻得一池塘,洗了把脸,水中倒映出来的少年小巧精致的鹅蛋脸,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就是清瘦了些,若多加调养,倒是个美人胚子。
想着,这样的样貌自己是隐瞒不了多久的,若女子身份曝光,恐怕多有不便。
见虎子几人还在熟睡,便是迅速去市集采购了些伪装需要的东西,一个时辰后,一个原本秀美的少年变成了脸上有着明显疤痕的丑八怪。
在锦绣细细端详一番后,面带笑容的摇醒离她最近的阿安。
“鬼啊!”
阿安一睁眼,一张半边脸被疤痕覆盖甚是狰狞的脸在瞳孔里放大,不由得尖叫一声。
尖锐恐惧的声音让其他几人惊醒,纷纷戒备身子,慌乱的问着:“鬼在哪里?”
阿安则颤颤巍巍的指着锦绣。
锦绣见几人脸色惨白,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阿安,我是锦绣!”
几人一听声音,确实是锦绣的,小花瞪大眼睛疑惑的问:“锦绣哥哥,你为什么把脸弄得这么丑!锦绣哥哥不好看了!”
锦绣捏捏小花的脸蛋,苦着一张脸问:“哥哥变丑了,小花就不喜欢锦绣哥哥了吗?”
“不会,锦绣哥哥给小花买糖葫芦,小花最喜欢锦绣哥哥了,”小花仔细看看锦绣的脸,奶声奶气道:“锦绣哥哥变丑了没关系,以后小花嫁给你就是了!”
一句话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锦绣溺爱的揉揉小花的头发,如果人人纯真如她该多好。
锦绣跟众人解释自己暂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要伪装一段时日了。
几人虽有疑惑,却也未说出口,锦绣于他们神秘的地方有太多太多了。
随后五人各自收拾好,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便早早来到市集。
果不其然,昨日被杂耍班子占据的位置今日果然空闲下来了。
准备妥当后,虎子扯开嗓子吆喝,一会儿功夫,便围拢了一小圈的人。
虎子退后,锦绣踏上板凳,在众人喝彩下讲起来。
锦绣一边讲一边心里计算着,这西游记篇幅长可够她讲一阵了,如今在这条街上锦绣几人可算是生意最好的,等他们攒够钱再开始戏剧表演,她心里乐开了花,好日子不远了。
讲到起兴时,一群大汉气势汹汹拨开人群,不由明说的将板凳上的锦绣推倒在地,道:“老子的地盘,给我滚!”
是昨日的杂耍班子,阿安小竹扶起锦绣,愤愤道:“你凭什么说这地方是你们的,这明明是我们先来得!”
“老子说是就是!”一大大汉推搡着几人,言语挑衅。
虎子经不起挑动,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
幸而锦绣手疾拉住了,锦绣虽心中愤怒,但见他们个个身形彪悍,自知若跟他们起冲突,吃亏的只有自己,好言跟虎子道:“虎子哥,我们去昨日的地方吧,切莫惹事。”
虎子看锦绣面容忧愁,想着自己确实太冲动,去昨日的地方他们一样有生意,便点了点头。
几人迁移至昨日的墙角,而看众们亦跟随着他们,倒过来看,占据了有利位置的杂耍班子边上竟无一人,才过半日,便愤而收摊,将阿安小竹小花乐的难以自持。
临近傍晚,西游记的精彩再次给他们带来了收获,几人喜滋滋的边收拾边道要去哪里饱餐一顿。
而他们眼前的马路上,一身穿华服的矮胖男子领着几个家丁模样的小斯径直朝他们而来。
往来见到他们的行人摊贩急忙让路奔蹿而去。
“哟,新来的?”
锦绣抬头,见一膀阔腰圆华服男子把玩着手中物件,拖腔拉调的问。
“我们现在收摊了,您要是想听故事得明日来。”锦绣认为是要听书的,便和善的解释。
“谁听你说书,钱快点交上来!”
一小斯尖声浪气,言语不善道。
锦绣脸色沉了沉,心里有些明白这是几个地痞流氓,强作欢笑说道:“这……我们兄妹几个初来此地,积蓄不多,还请大哥通融通融……”
“通融?”那矮胖子咧嘴笑笑,瞟一眼锦绣道:“今日不交钱,明日就别在这里出现。”
“凭啥我们不给钱,就不能再这里卖艺了?!”
早先被锦绣暗暗拉住的虎子见几人气焰嚣张,忍不住发作怒问。
“虎子哥。”锦绣扯着虎子的胳膊阻止他上前跟那几人理论,她愤怒矮胖子蛮横,但也害怕他们几个跟对方硬碰起来,受伤的可能性更大。
眼见他们生活才刚刚有点指望,若他们几人中一个有了什么意外,现在的一切都会崩塌。
虎子看锦绣眼中的哀求,稍稍压制了点心中怒气。
“我给。”脸上的依然强装笑意,锦绣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银子,这可是他们算是攒了好几日的积蓄了,还剩几个铜板可以维持一下他们明日的饭钱。
“这么一块子儿,你打发叫花子呐?”那矮胖子使了个眼色,身侧的小斯立即会意,拽过锦绣手中的钱袋,摇了摇,忽然一股脑的将里面仅剩的几个铜板砸在几人身上,笑嘻嘻的道:“我们爷赏你们的!”
“欺人太甚!”
虎子暴喝一声,挣脱锦绣拉扯的手,挥拳将那撒钱的小斯打翻在地。
虎子体格比那小斯强壮,两三下便是骑在他身上,拳头乱而有力,那小厮不一会儿便鼻青脸肿。
“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上去打!”那矮胖子挽挽袖子招呼身后的人上去帮忙。
随即多人团团围住虎子,寡不敌众,虎子被压制在地拳脚相向。
眼见要出了人命,锦绣吩咐小花不要乱动,冲进暴动的几人中,用身子护住了虎子。
阿安小竹也是反应过来,都如同锦绣护住虎子。
“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如此欺压良民百姓,还有没有王法?”锦绣闷声挨了几脚,厉声问着那矮胖子。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王法,他跟我说王法?这可真是个笑话!”
“告诉他们,爷是谁!”
“告诉你,我们爷是当今皇上表哥的舅舅也是如今独孤王府里掌家人郭爷的长子,你想讨要王法?我们爷就是王法!”
身后小厮拿腔作势,神情不屑。
“那也不代表你们可以这么欺负人!”锦绣瞪圆眼睛回话。
说到底,不就是个给王爷看门的狗,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
初来这个世界的锦绣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精神,可她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那个追求公平拥有法律约束的21世纪,皇权下的对错并未有人那么在乎了。
“哼——”那矮胖的男子冷哼一声道:“来人呐,把他们给我带回府,教教他们什么是王法!”
言罢,他身后的小斯们不顾锦绣等人的反抗,将他们捆绑回了府。
几人先是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一夜。
饿肚子对他们来说早已习惯,如今让他们感到焦虑的是虎子,他伤的极重,若不及时治疗,怕是要丢了小命的。
锦绣和几人相处也有了一段时日,大家对彼此都有了感情,如今虎子这般,心里都着实难过。
“早知道就不该来上京,至少虎子不会丢了性命。”
小竹嘟囔着抱怨。
阿安狠狠拉了下他的衣角,担心的看看锦绣的脸色,生怕她生气一般。
小花则抱着虎子呜咽的哭个不停。
锦绣沉默的靠着柴门。
她心中苦楚又有谁人可知?
她以为自己能穿越到这里又逃脱死牢,也许人生会过得和前世不一样,不必再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结果,她还是任人碾压的小小蚂蚁而已。
她的命,从来就不由她。
第二日清晨,几人被拖出柴房,而虎子已经奄奄一息。
“少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似乎是府内管家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问着将他们捉来的矮胖子。
也便是这独孤王府掌家人郭爷的肚子,郭威。
“送给毒姬,她这些日子正好在寻好试毒的童子,给她好做个人情。”郭威扫视几人一眼,阴笑道。
“拉下去。”管家点点头,对身后的小斯挥手命令将他们拖下去。
锦绣心中大惊,去给人试毒就如同给人做小白鼠,哪里还有命活。
想着,不知哪来的力气冲撞准备拖她下去的小斯,跌跌撞撞的向大门外跑去。
偌大的王府岂是他人随便出入的,刚奔至门口便又被拖了回去,锦绣极力挣扎,忽然迸发出一阵哀嚎,为何老天不肯善待一回,努力想活着的人老天为什么总是如此相待?
“表哥,这些人是谁?”带着小孩子的天真腔调响起。
锦绣含泪循声望去,只见身穿紫衣的少年华贵异常,允着手指,脸上充满疑问的看着锦绣等人。
除却那疑问的表情,这位少年面目真当是绝色,眉目如同技术精湛的画师描绘般精美,而此子便是那已经去了世的独孤王爷的独子独孤无双是也。
“王管家,你怎么把这个傻子放进来了!”郭威不耐的喊来那王管家。
“少爷,是王爷非得要进来,小的也没有办法啊。”
王管家无奈的回道。
郭威男人横了王管家一眼,转脸却堆起满脸的肥肉笑着对那独孤无双道:“表弟,他们都是表哥请来办事的客人,你要没事去找小翠玩。”
“王爷我们不是他请来的客人,王爷救命!”
锦绣顾不了那么多,眼前的这位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放屁!”那矮胖子一脚踹在锦绣胸前,狠狠道。
转脸又堆起笑容对独孤无双道:“表弟别听他瞎说,他确实是我请来的客人,表弟你说表哥会骗你吗?”
那紫衣少年眨着无辜的明眸,道:“表哥才不会骗无双。”
锦绣见那少年如此好哄骗,才想起那日在饭馆听闻,这独孤无双早在十年前就已心智不全,如同五岁孩童,心中黯然,难道天要亡她?
王管家迅速命人将他们拖下去。
“可是我想踢球,表哥你让他们和我玩吧。”
眼见几人将要被拖出门,独孤无双拉拉郭威的衣角,带着央求的口吻道。
“表弟,我请他们是办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耽误了表哥的事。”矮胖子仍是笑容满面,语气里却有一丝不耐。
这亲王府里从来都是他跋扈专横,却唯独对这名义上的表弟说话还得客客气气的,虽然这表弟完全就是个傻子,可毕竟是这亲王府真正的主人,父亲还得仰仗他的名号在这上京混的一席之地。
“表哥你要是不让他们和无双玩,无双就告诉舅舅你前两天和小婉亲亲的事情。”
“哎哟,别别别,我的小祖宗!”郭威拉住作势似乎要去告状的独孤无双,求饶道。
小婉其实是他那老爹的通房,长得娇俏动人,那小手摸起来叫一个嫩滑,前些日子趁老爹不在便轻薄了她,可偏偏让这傻小子撞个正着,若他告诉了父亲,那还不得被打断一条腿。
“那你让他们和我玩。”独孤无双一副孩童般得逞的顽劣神情,指着锦绣几人道。
“你……你你你!”那矮胖子抖手指着独孤无双,见对方仍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咬牙狠狠道:“行,放了他们!”
说罢,甩袖而去。
见郭威同意了,独孤无双身形高大挺拔,竟蹦跳着嬉笑。
独孤无双吩咐小斯松了绑的几人,准备领人进他的院子。
“王爷!”锦绣忽然扑通朝他跪下。
虎子哥怕是在等不了多长时间了,她也顾不了太多了。
“我哥哥他快不行了,必须要去看大夫,还请王爷容许我们几人带他去医治,锦绣保证医好了哥哥就过来陪王爷踢球。”
这独孤无双虽心智不全,但心地应该不会太坏,好好求求他,说不定会放过他们,
“那要是治不好他,你们就不来和我玩了吗?”那双纯净的眸子望着锦绣,认真的问。
“锦绣发誓,无论治不治得好都会过来陪您!”
其他几人也是扑通跪下,立誓!
“求您了!”几人连连磕头,虎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人就是大哥,为了他磕区区几个头又算得了什么。
那独孤无双似懂非懂的看着几人,指着锦绣道:“那好吧,但是你得留下来!”
“谢谢王爷!”几人大喜连连磕头谢恩,锦绣急忙扶起虎子,将身上所有的银子给小竹几人,让他们速速将虎子带去治疗,自己则跟那独孤无双进了内院。
似乎是独孤无双居住的院子,锦绣惊讶的发现,整个亲王府的真正主子,内院竟还不及大院,极其质朴简单,走动的下人竟只有两人。
再看面前紫衣少年,多了几分怜惜。
看来他这个所谓的王爷掌握的实权不多,看那郭威的德行便知他那个老爹也不是个好东西,又怎会善待这独孤无双。
想着,那独孤无双转身望向她,纯净的眸中没有一丝杂质,锦绣忽然对他微微一笑。
每个人痛楚的感受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产生痛楚的原因。
她更加了解被世界遗弃被冷漠相待的感觉。
如此纯净的眼神,需要她一个笑容的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