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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数不清,也不想去数。

“儿子给母妃问安。”

随着这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突然传入房门,芙妃的哀眉愁眸立即转为一片冰冷,她厌恶地转过身,上下打量容澈一眼: “啧啧,我儿今天遇见什么事了,看上去很是春风满面,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容澈微笑躬身:“没遇见什么事,孩儿一向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那倒是!” 芙妃冷哼一声,不带感情的眸子如蒙了一层冰冷的冬霜:“我想你当然没什么不开心的了,因为我儿子现在长了本事了,也越来越懂得讨你父皇欢心了嘛!”

听了这句挖苦的话,容澈只是惊讶抬头:“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儿子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芙妃笑了,她右手压了压鬓边的绢花,笑得十分讽刺:“柳长春官做得好好的,却无缘无故被你父皇直降几品,还被发配到了远地,这些个事儿,难道都不值得我儿子高兴?”

容澈淡淡一笑,说道:“母亲此话严重了,柳长春不过是被父皇降官贬得远了些,怎么会说是发配远地,再说了,这有关儿子什么事儿呢?儿子为什么要高兴?”

“放屁!你以为我不晓得!”芙妃终于怒了,血红的眼睛完全泄露出她心中的恨意,她猛然站起身,右手指向容澈,柳眉倒竖:“我一个妇道人家尚知现在前朝的形势,官场水深,但凡朝中调粮拨款的事有多复杂别以为我不知道,而你,却在你父皇面前举荐柳长春做这个里外不讨好的差事,还敢说不关你的事儿!”

柳长春从一个秀才做到四品大员,一路走上来的艰苦她是亲眼目睹的,而现在,就因为儿子在他老子面前的一句举荐,就被贬往偏远地方做个小小的巡检,让他们终身不得见面,这叫她心里有多愤怒和不甘啊!

一旁的采春姑姑眼见他母子二人又要争执起来,赶紧识眼色地递上托盘笑嘻嘻道:“呵呵,殿下刚从外面进来可还冷吧?快赶紧喝杯热茶热热身子,这茶呀老奴叫它‘四喜茶’,里面加了佛手、梅花、松仁,、玉参四味,瞧,老奴听说殿下今早要来,天还没亮就还去御花园扫了松针上的雪来煮,快,赶紧尝尝老奴这手艺好不好?”

容澈笑道:“姑姑的手艺自然是不用说的,谢谢姑姑。”说着,就要伸手去捧托盘上的茶盏。

“喝什么喝!”

“碰”地一下,芙妃将容澈手中的茶盏一扫,出火的眸子直盯向眼前的罪魁祸首骂道:“他是你自小的恩师,你一向淡泊于朝堂之事,但你偏偏事事争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他,别人看不出来,本宫未必看不出来你所做的这些阴损烂事儿,就不是故意的!”

“唉哟,瞧,这是怎么了都?怎么了都?”

青瓷盖碗立即被打烂在地,滚烫的茶水泼了容澈满袖都是,采春慌忙拿来帕子帮容澈擦拭,容澈扬了扬手,不恼反笑:“母亲息怒,儿子劝母亲一句,你既知你身为妇道人家,那还是把心放在我父皇身上吧!前朝的事,本就不该你一个后宫嫔妃该过问的是不是?再说了,母亲不是老早就教育孩儿做一个隐忍淡泊之人么?既然如此,母亲何必这么在意柳长春的事儿呢?”

“好!说得好啊!…”

芙妃忙捂着胸口连声喘气,气得再也说不出什么,容澈上前去拍她的背,却被芙妃猛然甩开,容澈的手滞在半空,他慢悠悠道:“孩儿劝母亲还是想开些,柳长春没有被斩杀问罪,仅仅贬至河西做个巡检史,这也算是老天长了眼睛了,母亲为他的事伤了身子,倒也不值是不是?”

“你﹑你…”

芙妃咬着牙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尤带着笑意却让人心寒无比的脸,她的眼神不像是是在自己的儿子,倒像看一个怪物—

天哪!这就是她的儿子?

‘咚’地一下坐于软榻之上,芙妃惨白着一张憔悴的脸,良久,才缓缓地闭上眼睑,颤抖着唇,吐了一个字:

“滚!”

容澈从曲院风荷走出来的时候,雪又开始乱纷纷地飘了起来。他踏过气势宏大的朱红大门,回头看了看眼前这座毫无生气的宫楼殿宇,又撩开袍袖看了看烫得有些红肿的手臂,冷冷一笑,转过身就朝重华宫步去。

回到重华宫后,酚儿见他如此模样,急急忙忙拿来一套袍服大惊失色道:“呀,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弄成这样?”

容澈换了衣服,用毛巾匆匆洗了把脸:“呵呵,这体己茶不是那么好喝的,又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擦了擦手,将帕子一甩:“你吩咐他们去给本王备匹马,本王要出去一趟。”,“是。”酚儿应声去了。

正是午后,京都内城尽管天气不好,但人群依旧喧嚣热闹,一路上车来马去,人山人海,除了偶尔几个流民乞丐穿梭期间,整个街道看上去是繁华无比。当容澈策马路过城南一道巷口时,忽见一堆人横挡在道路中间,紧接着,有小男孩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容澈听得一怔,急忙勒住缰绳,扭头望去。

攒动的人群中,一名年约七八岁、满脸泥污的男童,此刻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怜兮兮地拽着一名年轻妇人的衣摆,要那妇人抱她一抱。而那妇人嘴上骂骂咧咧,在人群的围观下,红着脸去掰那小孩拽在自己衣裳上的脏手,嘴里还不耐烦骂道:“死孩子,快放手!给我放手!”

容澈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他一夹马肚,拿着马鞭抬手朝那妇人一指:“他叫你抱他,你为什么不抱他?”

只这短短的一句,妇人和小孩的声音立即收住,在场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表情错愕地将看着马背的男子。

只见他头戴一定嵌玉冠帽,胯下骑着匹以珊瑚金银镂花为胺的玉霜骢,身后一袭华贵的貂毛大氅在风中猎猎拂动,看上去明明是很儒雅温文的气质,可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与贵气。

一时间,围观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屏神敛气,泥塑般动也不动地瞧着容澈。尤其是那妇人,丝毫不见方才的愠怒之色,只是呆呆地看着容澈,整个人好像傻了。

就在这时,容澈已经翻身下了马,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步一步朝人群中间走了过去,走至小孩身前,轻轻蹲下身,拉过宽大华贵的袍袖,动作温柔地帮小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泥污,随后,缓缓站起身,牵起了小孩,交与那妇人面前手中:“你是他娘么?他不过只是想让你抱一抱他而已,你这个做娘的怎么狠心”

“他﹑他不是…”

容澈冷哼一声,厌恶地看那妇人一眼,接着转过身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看也不看那妇人一眼,在四周瞩目的人群中催鞭而去。

妇人莫名其妙地被数落一通,不仅顺从地接过容澈手中的孩子,而且还哑口无言地忘记了为自己分辨。好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容澈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巷口的转折处,她才赶紧意识到什么似的,慌忙甩开那孩子的手,骂道:“哪来的死野孩子?谁是你娘?谁是你娘?居然跑到这里来乱喊乱叫!还不快滚!”

容澈心事重重地策马出了城南西街,骑了一会儿,紧接着,一条古朴清雅的幽街长巷徐徐铺呈在眼前,容澈打马过了一座青石桥,便在小巷深处的一家商楼前停了下来。

商楼是一家经营字画古玩的店铺,乃三层歇山顶阁楼式样,飞檐突兀,雕薨插天,两旁精致的纱灯在风雪中飘摇垂挂,一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立在门前耀武扬威,中间的门匾上,是用泥金黄杨木的匾额飘飘洒洒写着“松竹斋”三个大字。所以,无论怎么看,这家古玩店都在清雅精致的格调中,不失一抹华贵和气派。

容澈利落地翻身下马,正要将马拉去到旁边的一株参天槐树下,立即有斋铺内一名小伙计笑嘻嘻地跑着迎了出来,一并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七殿下,七殿下,还是小的来吧!”

容澈将马鞭顺手丢给他,拍了拍手笑道:“你小子越发长高了,人也机灵多了。”

小伙计吃吃笑道:“嘿嘿,殿下夸奖了,殿下,我家主人已经等了你好半天了呢,您快去吧!”

容澈点了点头,不在理他,笑着负手向门前走去。

松竹斋虽建立在古朴干净的文古街深处,但门前依然也有一些小贩零零星星地摆着摊子,小贩们有卖旧书的,有卖假珠宝玉器的,也有挑着担子捏糖人的,容澈目不斜视,正要提步上阶,忽然,眼睛不经意触及右边卖糖人的地方时,他的脚步立即顿住,整张脸瞬间绿了!

“对了,叶哥哥,我给你说啊,方才我还在那儿遇见了一个傻公子…”一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擦了擦鼻涕,在另一名青衣公子前大摇大摆走了两步,然后清咳两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手指一个方向,鼓着腮帮子学着大人的声音道:“他叫你抱他,你——为什么不抱抱他?”他将那个‘你’字拖得长长的,而且还把脸垮得沉沉的,乍然一看,活脱脱是容澈之前的神情。而孩子旁边的青衣公子听了,则拍了拍他的肩头,摇头笑道:“小七,在这个京城呢,除了你说的这个‘傻公子’,你也糊弄不到别人了啊,哎,小七,还是听哥哥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再也不样那样捉弄人了知道吗?”

唤作小七的男孩将脑袋一偏,嘴巴翘得老高:“哼,谁叫她之前打了我家小四呢!害得小四现在都爬不起来!”

容澈紧背着双手,指间关节掐得咯吱作响,他挎着张脸,沉得简直可以揪出一碗水来,正要冷哼一声,立即意识到什么不对——

怪了,这个小男孩刚刚还在巷口,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地方来了!难道是插了翅膀,比他的马还跑得快?

容澈脸越发黑了起来,这才想起,原来是自己给刚才给那一幕搅糊涂了,竟然多绕了几圈弯路!

他拂袖一哼,再也不想多看那二人一眼似的,掉头就走。

这边,小男孩擦了擦鼻子,用脏兮兮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簪子,像拿着浑身最值钱的东西,一脸郑重地递给叶玉汝道:“叶哥哥,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小七就将这只木簪子给你,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姑娘了,你可以送给他。”

“…”

叶玉汝哭笑不得,但一想到这簪子毕竟是这小男孩的心意,也就笑得十分灿烂地接过:“好啊,那叶哥哥就谢谢小七了!”说着,将木簪好生揣好,又从小贩那里给小男孩买了对糖人,递给他道:“小七,把这糖人拿回家给你小四吧,说不一定她现在还在你家等着你回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心提醒道。

“唉!”小男孩小心翼翼接过糖人,生怕糖人儿马上就化了似的,飞快地跑了。

叶玉汝站起身,看着小男孩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向松竹斋走去。

------题外话------

这文前面的很多细节都是伏笔,会后面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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