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哪位是七皇子啊?在哪啊?”
“笨蛋,最大的那座轿辇前可不就是吗……”
“……”
容澈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面色沉静地骑着匹绑着红绸的俊马,当他将不经意的目光掠向外面潮水般涌动的人群,眉毛微微一动,鼻里轻逸出一抹冷笑。
可笑众人只知这皇室婚礼的表面风光,但他们哪里知道里面的实质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宫中攘攘,皆为利往,在这权利就等于一切的世界,这门以政治为纽带的婚姻和亲事,除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剩下的还有什么实质?
一声声鞭炮声成串响起,叶府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早就站列着诸多品服大妆的家眷,他们全都按秩序站好,恭敬地翘首而立。当容澈缓缓下了马时,内阁大学士叶安国立即含笑亲切地走上前,深深拜了一拜,语气谦虚道:“鄙孙虽然姿如蒲柳,愚拙不才,好在秉性淑仪,温俭恭良,老臣希望殿下与王妃以后能举案齐眉,永谐合好,也算不辱没了殿下,辱没了圣上的厚恩呐!”说着,微笑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就在内院,殿下请往这边走。”
因本朝的婚姻习俗,男女成婚当日,吉时降临,女子作为正室出阁,除了三媒六聘之外,还需得新郎亲自搀上花轿,或者挡一挡门。容澈打量了叶安国一眼,马上知道这只笑面老狐狸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呵呵,纵然他身为皇子,但他叶安国却也要他明白一点——今日他所娶的,是他门楣煊赫的叶府之孙,是他堂堂内阁宰辅叶安国的嫡长孙女!
于是,叶安国的那张老脸越是笑得亲切,容澈就越是觉得心里作呕,不过,心中饶是如此想法,但面上还是极为露出虚伪的假笑:“阿翁你太客气了!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孙婿怎敢接受阿翁如此大礼!”说毕,赶紧将他搀扶起来,在宫婢和女眷们的簇拥下向内院走去。
内院的垂花门前有一架四季都开的常青藤,此时,藤上结彩张灯,金银焕彩,一位梳着双鬟、穿着茜红比甲袄裙的少女如蝴蝶般从抱厦跑了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冲厢房喊道:“姐姐们,你们别慌,你们别慌,妹妹我出去看看哟!”,然而,少女毕竟太过兴奋,又跑得太快,当跑到门槛时,忽然被曳地的长裙一绊,立即‘唉哟’一声,不偏不巧地,刚好在容澈足下摔了个狗吃屎!
容澈刚跨过门槛,冷不防地便有个少女在他足下摔倒,眼见她的滑稽模样,也忍不住笑着伸出手:“小姑娘,你没事吧?”
很短很短的一句问话,但他的声线非常好听,就像水里漂浮的坚韧游丝,柔中带刚,缠缠绵绵却又带着厚重的穿透力,所以,即便是热闹的喜乐声喧之中,少女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而当少女再猛地一抬头,视线一点一点上移时,她整个双目再也挪动不看,只是呆怔地张大小嘴,像是被什么定在那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容澈身边的酚儿露出贝齿一笑,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家新娘子在哪呢?”
少女不动,依旧张着樱桃般的小嘴,目光出神地胶注在容澈的脸上。
“姑娘?姑娘?”
少女脸‘刷’地一红,急忙搭上容澈的手,赶紧爬了起来,呆呆地往身后阁楼指了指:“哦,那、那﹑那儿…”
容澈点头欠身一笑,随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进去。
四周花彩缤纷,灯火流光,少女呆呆地看着容澈逐渐消失的背影,似深陷在一场迷离的梦幻之中。
——容澈第二次见到叶玉汝的样子,是她头顶红巾,一身喜裙霞帔,端端庄庄坐于被一道珠帘所隔的横榻上。
春风穿窗而过,水晶联成的珠帘被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容澈看着帘内的新娘,忽然之间,只觉她一身大红的喜盖,大红的喜服霞帔就像一道道澎湃暗涌的红流,让他一种逼迫和晕船的感觉。接着,他目光又往下移,视线定在隐隐闪现在喜服下的一双雪白罗袜上,蹙了蹙眉,他疑惑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给王妃穿鞋?”
话音刚落,一位气质书卷的少女走上前朝他福了福身,恭敬笑道:“七殿下,难道你没听过‘莫将丝履染尘沙’这句吗?这新娘子的新鞋,自然得请殿下您亲自为我姐姐穿上咯!”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府的才女,叶二小姐叶玉络。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么?本王怎么没听说过,鞋子在哪儿?”他微微一笑,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温雅。
叶玉络笑而不答,只将双掌‘啪啪‘两声,紧接着,三名容色俏丽的侍女捧着锦盒鱼贯而入,并 在容澈面前一字排开。
“殿下,姐姐的绣鞋就在其中一个锦盒里面,请你在限定的时间里,猜猜看在哪一个锦盒中?”说毕,立即笑着命小丫鬟拿来银壶沙漏,计算时间。
这位小姨子要考他?容澈微微一笑,随即将目光胶注在侍女手中三个颜色不同的锦盒上,认真地思索起来。
三个锦盒,分别是红色,黄色和绿色,上面又都贴了一张标签——
红色的锦盒上标注着:“绣鞋在此匣中”。
黄色的锦盒上标注着:“绣鞋不在这个匣中”
绿色的锦盒上标注着:“绣鞋不在红色的锦匣中。”
玉络刚一说完,一旁的酚儿‘呀’的一声惊呼 :“殿下,这﹑这这也太考人了吧,可怎么猜得出啊!”
才女叶玉络赶紧微笑补充道:“七殿下,您别担心,这所贴的标签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
这样一说,容澈立即觉得好猜多了,他点了点头,最后,当沙漏未尽之时,便将手指向其中一个黄色的锦盒道,笑说:“想必,绣鞋就在这个锦盒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