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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

“杀!杀!杀!”

杀声震天,伴着一阵阵振聋发聩的马蹄铁踏之声,崎岖的山林间,箭如蝗雨,一波又一波手持弓箭利刃的骑兵像一只只凶恶的虎狮猛兽,杀气腾腾地冲向正在山道上狼狈逃亡的马车。

马车里,十几个孩子相互紧靠蜷缩在一起,他们睁大惊恐的眼睛,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曾经心中那最高高在上的父亲,是怎样在这场为皇冕而宫变的一夕之间,变成了疲惫而无力的软弱之色!

马车拼命地逃着,追兵越来越近,其中,一名十四岁的少年,也和几个手足们坐在逃亡的马车里。那是一个在宫中生长了十四年,刚刚被父亲所认识注意到的孩子。少年永远记得,那天,是一个没有星光的暗夜,空气里处处漂浮着尸体血腥的气味。少年永远记得,也是那天,在面对着生死危难的一线间,他的生生父亲,是怎样将他给恶狠狠抛弃,丢弃在疯狂杀戮的悬崖边…

“皇、皇上,这马都跑了一天一夜了,车上人太多,恐怕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是不是…”

皇帝面目狰狞,一双阴鸷疲惫的眼睛在几个孩子身上各扫了一眼,接着,想也不想地指着十四岁的少年:“就你!你下去吧!顺便将那些逆贼引开!”

少年被扔下马车,一身干净的白袍瞬间被空中四处飞溅的血渍和碎肉染成了暗红色!

身前是手持刀剑的叛军一步一步向他逼来,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少年站在悬崖边,在那万物寂灭的一刹那,整个人恍如被投进十八层的无间地狱,周身是不死的虫在啃嗜,不灭的火在焚烧,不分昼夜的痛苦和折磨!

最后,他绝望地闭上眼,转过身,猛地跳下悬崖—

容澈猛地翻身坐起,眸中冰凉的恨意在他揪住身下锦被的同时一闪而逝,接着,他又闭目轻呼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走下床榻,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压惊。

茶盏端至手中,容澈啜了一口,轻眯起眼,发呆似地凝望着手中的粉青茶盏,眼睛一动不动。他就那样出神着、出神着,不一会儿,温润淡雅的瓷釉上面便清晰地映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乌黑晶亮,但眼神却如锥子一样盯着他,像是拷问,像是伤感,又像是责问,他心中着实一惊——

惠儿?!

“是我救的你,但你却害死了我!”

“阿澈,除了我之外,以后你真的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么?”

“因为我知道很多很多的结局,所以,我并不相信你的誓言和保证…”

容澈一怔,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本能性地去摸索怀里的木簪子,然而,摸了半天,硬是没摸到。他又走至床塌边,怎奈揭开枕头,也是空空如也。

容澈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也不在去寻找那支木簪子,只是缓缓转过身,用手轻轻推开窗户,向外面望去。

雨停了,雨水顺着竹叶的末梢滚落下来,滴答滴答,坠落在地面上。幽黑深沉的夜空逐渐被一抹东方升起的天青色微光所替代,一阵风吹来,潮湿的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晚香玉的气味。容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至紫檀书桌提笔写了一行字,写罢,依旧装入信封,唤道:“酚儿!”

酚儿一边披着坎肩,一边恭敬地跑进来:“殿下,请问有什么吩咐?”

容澈目光复杂地瞥了酚儿一眼,见她依然是平时低眉柔顺的模样,并无特别表情,唇角逸出一抹笑意:“呆会记得将这信交给李大人。”

“是。”

酚儿领命去后,天彻底亮了起来,容澈负手站于一株石榴树下,向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递了一张纸条,吩咐道:“你在暗处好生跟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记住,别打草惊蛇!”

丫鬟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唇角微动了动,赶紧道:“是!”

像他们这种地方,耳目和细作就是遍布每个角落都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这个酚儿…这个酚儿,她是赵惠儿之前亲自从勾栏院里救出来的女子,惠儿对她很是交心,临死前都要将她托付给自己,一直以来,他将她放在身边,比对日月堂的那些心腹还要放心,可如果她真是潜伏在身边的一条毒蛇,那么他容澈可真是…

天底下最蠢的傻瓜!

**************

随着端午一过,天气便越来越热了起来,这日,容澈早早地下了朝回来从宫中回来后,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独卧于廊下的玉簟之上,一边懒洋洋地摇着一柄玉骨折扇,一边看着帘外开得火红的石榴花,想着近日朝中的事情。

据李小史得来的消息,如今三哥恒王幽禁在王府,虽说表面没什么动静,但是私底下却连连修书数封,将京中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驻守关外的舅父穆国公。而他的这种行为被父皇暗中得知,父皇登时更如火上加油,以皇子干政的理由,下令夺去他的亲王封号,与此同时,还让内阁票拟为为恒郡王修造封地的事情,旨在明年开春,就要将他打发到云西那种偏远之地。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较量,也许就要在明天,就要在三哥怀煦被驱逐出京的那一天,自己多年来所受的隐忍和屈辱,统统相忘于他问鼎天下的那一天!

“主子,这是芙妃娘娘命人给府中送来的西瓜,听说这西瓜呀可是刚从西域贡上来的,嘿嘿,味道鲜得很,殿下您降降火?”

容澈瞳仁里熊熊的火焰瞬间熄灭,他回过神,狐疑地扫了内侍安新一眼,顺手往果盘里拣了一块,心情十分好地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母妃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

安新呲牙憨憨笑了一声,老实巴交道:“嘿嘿,殿下,其实,这西瓜原是芙妃娘娘送给王妃的。王妃说自己吃不完,叫我顺便送点给殿下尝尝。”

“顺、顺便?”容澈刚咬了一口,听到这里猛地呛了一下。他眉头皱了一皱,将西瓜往果盘一扔,拍了拍手:“不吃了,这种好东西,本王怕无福消受!”

“…”安新无语。

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时候,他容澈吃口西瓜还要轮到托别人福的地步?!还是顺便?啧啧,他这个王妃还真是会做人呐,不仅连府里的下人老妈子老管家,就连宫中那冷若冰霜的母亲也被她收买了!据说她前天进宫去探望母妃,本先开始母妃是板着张脸的,但不知怎么地,没一会儿功夫,她竟然对她掏起心窝子、说起体己话来了!

容澈烦躁地站起身,心中着实有些不恁,这女人,她对谁对好,怎么就是对自己…?

容澈忽然想起上巳节那天晚上,想起她在马背上挨着他时的那个反映,想起那天她淡淡地望着月亮说:

“殿下,妾身也是人啊,在府中呆久了,也会有空虚无聊发闷的时候啊,也有想出去玩一玩儿、看一看外面世界的愿望呀!”

忽然,像是触及到心中的一丝柔软,容澈将折扇一收,撩开帘子便朝屋外走起。

砚秋馆内,庭院寂寂,偶尔一两声流莺的鸣啼时不时划过空中,容澈进了院门,一路顺着甬道走过去,刚至院内,只见整个院中绿窗人静,浓荫满地,几个丫鬟正坐在廊檐下打着瞌睡。

容澈又目光懒懒扫了四周一眼,左右看去,但见院墙下,两株古大的巨树之间拴着一个棉绳做成的吊床,吊床上没有人,倒是有两只白色的仙鹤在下面闪动着光洁的翅膀,见他走来,神色颇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长长的脖颈。

容澈失笑出声,这个女人,日子过得这么超然闲适,哪里像她自己说的那种弃妇可怜模样?

“殿、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刚至阶上,冬纤听见脚步响动,感觉站起身来,面露激动的喜色。

“怎么,本王不能到这里?”容澈懒懒暼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不是、不是,奴婢是说您从来没来过这里,那奴婢、奴婢去通知王妃一声。”冬纤激动得要死,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主儿基本一次都没来过这里呀!如今既然来了,可得要好好把握机会撮合撮合两人!

容澈手中的折扇轻轻一伸,拦住她:“不必通报,本王正要瞅瞅你家主子在做什么呢。”说着,就要朝房门走去。

“啊?殿下,这、这不太好吧,小姐她、她正…”话还没说完,她忽然顿住,一时间脸上阵红阵白,接着抿唇一笑,一抹暧昧的眸光在她杏圆般的眼里隐隐浮现。

厢房的内室里,玉汝正坐在浴桶里,手拿着小木勺一点一点往肩上浇着水。缀满花瓣的浴汤,将烟雾缭绕的水汽氤氲在她的周身,水波轻轻在胸前涌动,她一向清秀的脸颊登时如胭脂晕染,她舒服地闭了闭眼,几滴水珠登时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游曳至她如画的眉目,再滑过她的腮边、唇角、下颔一滴一滴往下掉。洗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右足刚要跨过木桶,忽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随后,一双男子的云头足靴豁然映入眼帘。

屋外的廊檐下,一名小丫鬟正提着桶水准备往厢房内送去,忽然,冬纤跑过来一把将她拉住:“辛爱、辛爱,快把桶放下,别进去了,别进去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辛爱被拉得手吃痛,不耐烦道:“哎呀冬纤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你快放开我,我还要去给主子送水去呢。”

“哎呀,都跟你说别去了就是别去了嘛!”冬纤急得脸上一红,往厢房瞄了一眼,干咳一声:“我给你说,咱们的殿下正在里面呢!”

“啊?真的?”辛爱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砰砰”的木板撞击声从房内传来,那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很是暧昧,辛爱朝房门望了一望,马上反应过来,脸登时红得像煮红的虾子:“冬纤姐姐,这七殿下平时看着不苟言笑,很是斯文的,怎么、怎么……”

“嘘,别乱说话,快走!”

两个小姑娘捂嘴一笑,赶紧红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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