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酚儿连连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哀哀泣道:“不,王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绣屏是殿下最心爱的东西,它是一个女子曾经…”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改口:“反正殿下平时动都不许任何人动它一下,现在,现在却被奴婢…王妃,奴婢现在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殿下就是不将奴婢给戳骨扬灰,也会将奴婢赶出府的啊!”说着说着,眼泪又如泉水般涌了出来,表情绝望之极。

玉汝一听见酚儿口中说什么“一个女子”,心里马上敏感地猜度了三五分,随后,她将绣屏交给冬纤拿着,拉着酚儿的手,心平气和道:“酚儿,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坦白地告诉我么?”

酚儿收了泪,忙跪地道:“王妃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奴婢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冬纤正在打量手中的绣屏,听如此一说,忙转过头一脸好奇地看着玉汝:“小姐,你要问酚儿姐姐什么问题啊?”,玉汝挽起酚儿,微笑道:“酚儿姑娘快请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问题,因本宫听说你在殿下的身边伺候了好些年了,所以本宫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惠儿’这个人?”

酚儿抬头一愣,错愕不解地看着玉汝。

玉汝为掩饰自己的心思,忙摇头微笑道:“你不必奇怪为什么本宫会知道个人,为什么本宫又想起问这个人,因为,本宫心里实在是对一件事颇有些好奇。”说着,她便神情恍恍惚惚地将去岁冬至那天自己被邀请宫赏雪赴宴,然后又在御花园听见容澈和女子对话的一幕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又特别补充了一句:“所以,本宫想问问,这位‘惠儿’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家殿下要将她赶出府去?”

酚儿被玉汝问住了,她该怎么回答呢?不过,玉汝口中的‘那个惠儿’,她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而且,每当午夜梦回辗转,‘惠儿’那阴魂不散的身影总要时时刻刻缠饶在她的心头,怎么挥之不去。

是啊,惠儿她到底是谁呢?

酚儿目光怅然地望着窗外,脑海中一点点浮现起往昔的陈年旧事。

顺帝十二年,一个女子莫名地死去,然后,另外一个女子顶着‘赵惠儿’之名来到重华宫。有一天,一个花好月圆的中秋之夜,赵惠儿不知怎么地,竟然会无比幸运地被当时喝醉了酒的七皇子宠幸了一夜,至此以后,她便以侍妾的身份呆在七皇子容澈身边。

事实上,‘赵惠儿’和她酚儿的身份是一样的,一样的细作,一样的在为另外一个主子效力卖命。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赵惠儿’,居然后来对容澈傻傻地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得-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酚儿按照主子的吩咐,将容澈对‘赵惠儿’身后之人各种嫌疑的蛛丝马迹,统统引向三皇子怀煦,惠儿被赶出了重华宫,然后…

“酚儿?酚儿”

酚儿赶忙回过神来,有些为难地看了玉汝一眼,想了一想,说道:“王妃,殿下是从不让咱们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的,而奴婢们也从来都不敢张嘴乱说。不过,王妃既然问到这儿了,奴婢也就不敢欺瞒您了,希望王妃听了以后,也不要在殿下提起这个名字,更别说是奴婢说的。”

玉汝胡乱点了点头,酚儿才又支支吾吾道:“惠儿是殿下以前身边的一名侍妾,她姓赵,殿下对她非常的宠爱,可以说、可以说奴婢从未见过殿下又对谁那么宠爱过。”看了看玉汝的脸色,续道:“可是后来,后来有一天,殿下出席宫中家宴回来,却意外地发现她居然和宫中的一名侍卫私通…所以、所以殿下一气之下,立即将那侍卫给拖出去处死,而赵惠儿被赶出了宫后,一时气不愣,也服毒自尽了!”

“私通?”

玉汝惊呆了,酚儿这番解释,不但没让她清楚多少,反而让她有种走入迷魂阵、越听越糊涂的感觉。既是私通,那为什么他还…她愣了好半晌,才呆呆地取过冬纤手中的绣屏,神情迷怔地抚摸着锦缎上面的光滑纹理,心中喃喃,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吗?

逝者为尊,就因为死去了不可再回,她便是世界上最好的?是最念念不忘的吗?想到这儿,玉汝一下傻了,她的心咯噔一沉,目光接近飘忽地望着窗外摇曳不定的绿竹——

原来、原来她终究是在意的!

就这么出神地想着,直到酚儿大声的抽噎和哭泣再次传来:“奴婢现在算是死定了,王妃,奴婢马上去请罪去,马上请罪去,殿下他要杀要剐,全靠命了!”说着,捂着嘴,就要夺门而去。

玉汝赶紧回过神,急忙拉住她:“等一下!”再次低头端详着手中的绣屏,沉吟道:“本宫想,这绣屏也不是没有办法弄好。”

酚儿诧异地回转过身,眼睛狐疑地看着她。玉汝道:“其实这外面的紫光檀倒是可以重新装裱一下,只是这上面白鹭的眼睛,要绣出她的神韵不大容易…”酚儿紧张地看着她,急忙说道:“是啊,是啊,又要不兴师动众,又要不惹人注意,哪里去找那样的能工巧匠呢?”玉汝想了一想,宽慰道:“不过,本宫瞧着这白鹭的眼珠应该是用最细的毫针和点针的针法绣的,点针本宫粗通一些,倒也不是很难…”

话音未落,酚儿如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一根浮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王妃若能帮奴婢这大忙,奴婢将永生永世感念王妃大德!”

*******

秋老虎已经持续了将近数日,到了八月二十九这天,天色终于变得阴霾下来。流云在雅王府邸上空纷涌翻滚,接着,阵阵凉风掠过,厅堂檐角的铜铃次第摇晃,发出阵阵杂沓的音响,声音脆绝,恍如银瓶乍破,万马齐鸣。

容澈推开窗户,一阵飒飒的凉风携着几片残叶猛地灌了进来,他望了望外面云层堆积的上空,用手松了松紫衫蟒袍的衣襟,转身笑道:“热了这么久,可总算要下雨了。”

他的旁边,一丫鬟打扮的女子恭敬地垂手而立,女子五官秀丽、身形修长,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冷漠,这时,不小心瞥见容澈松开的衣襟处微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不禁面红过耳,赶紧垂下头道:“主子,您让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容澈拣了把椅子翘足而坐:“呵,吩咐倒是没有,不过本王有样东西让你认认。”他一笑,从怀中不缓不慢地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东西可还认得?”

丫鬟双手接过,低头一看,见是块玉佩,脸色顿变,二话不说,赶紧掏出挂在自己脖上的比对,鸳鸯玉,鸳鸯玦,合拢便是一对啊!她猛然抬头,颤抖着嘴唇道:“主子,这、这玉是从哪里来的?”

容澈用手敲点着椅上的扶手,笑道:“你是李远浦的孙女,你叫李心珠,按说你们李家现在应该一点根苗都不剩,所以本王也想问问,这玉到底是从哪儿冒来的?嗯?”

“主…子!”心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喜极而泣道:“卑职与幼弟失散多年,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您能不能告诉卑职…”

“可以!”容澈爽快答应,慢悠悠地取过桌上的盖碗茶喝了一口:“可是呢,你也知道,我日月堂一向容不得心里不干净的人,所以,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一件事,本王今后或许可以透露一二。”

“主子想、想问什么?”

容澈放下茶盏,弯身凑近她,掰起她的下巴:“告诉本王,本王大婚之前,有人到我父皇寝宫意图行刺的那人到底是谁?”

心珠咬了咬牙,垂首不语,半晌方抬起头,眼中寒光一盛,切齿有声道:“是!那人正是卑职,狗皇帝亲信馋言,致使我的家族人人惨死,这灭门之仇不得不报…”

“胡闹!”容澈面色一沉,猛地放开她,转身从桌上取出一本册子,甩在她面前:“你不是一直想找到是谁诬陷你祖父的人么?看看吧,看看这写在上面的名字!”

心珠跪地接过,抖着手翻了翻,她越看脸上越是煞白,然后,一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容澈,唇角微颤:“是他?是他?”,容澈负手冷哼一声:“想要在官场混,一根筋可是不行的,当年你祖父在任期间,为人清高,痛恨阉人,自然也会得罪不少的人,而已经死了的前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赵仑便是为首的一个!”

“是他!是他!”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心珠那漆黑的眼睛里落下来,落在了册子上,她绝望地闭上眼,疯狂地想笑:“哈哈,老天爷,你不开眼啊!你让那人死了,那我李心珠积怨了这么多年的滔天仇恨,以后又往哪里报呀?!老天爷,你告诉我!告诉我!”笑着笑着,突然她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猛地拽住容澈的衣袍下摆,像是终于找到存活在世界上的唯一动力和理由:“主子,主子,那你告诉卑职,我的弟弟在哪儿,他在哪儿?”

容澈的怒气缓和了下来,他静静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心珠,本王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心珠渐渐松开拽住容澈衣袍的手,麻木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唯利是营的世界,人心如铁石,没有平白无故的施舍,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人,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人…

“心珠…”容澈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不少:“酚儿那丫头盯得怎么样了?背后的人可有查出来?”

心珠逐渐清醒过来,她站起身,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谦卑表情:“回禀主子,卑职暗里观察她那么久,还没发现她有什么动作,更找不到她背后那个人相关的蛛丝马迹,不过倒是有一件…”

容澈眼睛寒光毕现:“说!”

“前天下午,她在您的清月居鬼鬼祟祟翻找什么东西,本来卑职一直偷偷跟着,可是后来王妃来了…”

********

时至傍晚,天上密布的浓云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先是电光从中亮晃晃一闪,接着,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朝地上撒了下来。雨点打在砚秋馆院前的两株芭蕉上,一只剪尾飞燕“啾啾”两声从雨空中一掠而过,又匆匆飞回了廊下的新窠里。

“呀,小姐,好凉快,终于下雨啦!下雨啦!”冬纤推开窗户,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传到玉汝耳边。玉汝正挑着灯全神贯注地补着那个损坏了的绣图,岂料一阵窗外钻进来的风将灯罩里的烛火吹得摇了一摇,她拈起绣针在鬓边刮了刮,回头笑道:“纤儿,你还是将那个琉璃罩的灯瓶取过来吧,不至于风一吹这火就熄了。”“欸!”冬纤笑着去了。

好了,终于可以收工了!

玉汝呼了口气,取来小剪将绣绷上最后一截线头轻轻剪去,站起身,捶了捶酸疼的后肩,重新审视地手中补好的绣图——

萋萋芳草边,两只鹭鸟光洁片羽,活灵活现,尤其是那双眼睛尤其传神,丝毫看不出被损坏过的痕迹。她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放下东西,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轻步向梳妆台走去。

然而,就在她刚一坐下,正对着铜镜取右边的耳铛时,不想天上一道明晃晃的闪光映在窗户上,接着,猛然一抬眸,赫然发现铜镜中的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她!

容澈?

玉汝心中一惊,赶紧转过身:“殿下,你、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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