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阳公主死而复生的同时,偌大的司空府一隅,一名豆蔻少女也走至人生尽头。
房三娘闺名明珂,自幼体弱多病,房玄龄为了让她专心把身子养好,特地辟了此院落让她单独居住,又怕其他子女嫉妒,照顾起居的嬷嬷、婢女仅选品性良好、手脚利落的数人,房三娘便是在父亲呵护下安然成长。
即便是这般竭力照护,房三娘的身子仍是未见好转,入秋后便趋严重,今早还昏死过去,吓坏一票嬷嬷婢女,郎中诊治后祇是摇摇头,婉转告知房玄龄要有心理准备,房三娘恐熬不过今晚。
房玄龄抱着仍是昏迷呓语的房三娘老泪纵横,他老来得女,未料却是如此结果。
不久宫里来人言皇帝急召,他换了官服入宫面圣,待他回转房家,房三娘已油尽灯枯,祇剩一口气。
房玄龄遣退了所有奴仆,并告知所有丫鬟嬷嬷等,三娘的事谁也不能透露,家里人问起,皆说祇是最近受了寒,仍在休养中。
房三娘院内,仅留一名忠心的老仆在门外守候,他悲伤之余,突想到皇帝一事,心里有了计较,他跟老仆说,现在开始不准任何人进入三娘房间,要他守在门外,夫人郎君们皆不能进入。
“阿耶……三娘不孝……恐要先行而去……”房三娘喘着气,说话的同时胸口也如尖锥剌骨疼,她握住房玄龄的手,眼眶水光盈盈,病弱的身子早已将她五脏六腑耗至衰竭,现下连心痛都哭不出眼泪,眸底,盛着岂止不舍,更多的是绝望。
“三娘……妳别说话,阿耶……祇要静静陪着妳……即可……”房玄龄泪流满面,他老年得此闺女,一直捧在掌心呵护,谁料自幼身体孱弱,一直卧病在床,就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未见过三妹几回。
房三娘凄惨一笑,她明白自己已无缘在耶娘跟前享受天伦,如有可能,她多希望能伴在耶娘身旁。
“阿耶……别为明珂悲伤,死亡……对我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这些年……我太累了……”打有记忆起,她便与药汤为伍,身为房家三娘,虽说不愁吃穿,但病弱的身躯让她祇能待在榻上疗养生活。
房玄龄猛摇首,嘴里喃念:“不不不,阿耶不信妳如此薄命!明珂,阿耶还要为妳择一门好夫婿……还要替妳添置精美嫁妆……明珂,妳要撑住呀──”
房三娘微微一笑,如雨落湖面般恬静幽美,而后在房玄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明珂──”房玄龄搂紧女儿,泪已滂沱。
如佛有灵,为何要带走他的明珂?
他哀哀悲鸣,无语问苍天。
门外忠仆听见主人哭声,知道三娘已病亡,他拭着泪,瑟缩着身体尽责地守着门。
今夜风清月皎,星辰闪耀,明天一定是好天气。
晴空万里,暖风和畅。
今日非朝参日,凡三品以上官员皆无需入朝谨见,房玄龄自进位司空,由以往的三品官员朝参改为入政事堂办公,因职务重要,需要每日入宫与皇帝汇报议政。
今天则非比寻常。
房玄龄甫在政事堂用完午膳,欲前往两仪殿谒见皇帝,正穿过两仪门,便教谏议大夫禇遂良唤住。
“房公,请留步。”禇遂良神色凝重,看上去似有要事相商。
禇遂良先是作揖行礼,然后开口:“半月前,陛下秘召中书舍人拟诏一事,不知房公知否?”
房玄龄讶然望之,此事他一无所知。
皇帝此举可谓逾制,这事……起居郎定也得知了。
“我身为谏议大夫,有诏书审核的权力,若不是门下省无故多了笔记录,我尚不得知陛下有此拟诏之举。”
房玄龄垂首深思,陛下向来行事有据,无故拟诏,定非寻常。
“那你知晓诏书内容为何?”房玄龄问道。
禇遂良摇摇头,正因门下省仅有拟诏记录,却无起草诏书,他这才请教房玄龄,料想他会得知一二。
“此事除你之外,尚有何人得知?”房玄龄低声问道。
禇遂良实言回道:“除了当日立诏之中书舍人,应是未有第三人得知。”
房玄龄思忖半晌,抿了抿嘴道:“此事你暂且别追究,由我来着手追查。”他朝两仪殿方向而去,想着又不放心再吩咐一句:“记住了,你未见过那则记录,也未曾同我提起此事。这事你毫不知情。”
禇遂良禀性正直,听见房玄龄此言,明白他不想节外生枝,但细想若让房公独担下此责,似乎显得自己怕事,他正想响应,房玄龄笑着伸手阻止他:“禇大夫,你之心意我明白,此事交由我来处理即可,你不必担忧。”
“那……即是如此,遂良在此谢过。此事就劳烦房公了。”禇遂良拱手言谢,之后与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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