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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如血残阳凄凄悬挂,云霞投射出绚丽光芒,透过萧萧梧桐叶洒下斑驳树影。茂密的梧桐掩映着太乐署冷清的房屋。

自我的祖父隋文帝下令整理音乐,郑译上书闸述龟兹乐律,把中原乐律和西域乐律结合起来。龟兹乐唯用琵琶方能显出其妙音。由于其瑰丽宣华深受宫廷贵胄的喜爱,宫廷乐师便将其精髓融入惯于宴席的燕乐。太乐署原本司雅乐,可历史悠久而不知变通的雅乐在精致华美而又新奇的燕乐面前渐渐褪色,因此如今的太乐署主要司燕乐,只有在极少时候才会演奏雅乐。

父皇自大业二年下令收集天下散乐,命裴矩为黄门侍郎,主持经略西域事宜。

西域诸都胡人,都到张掖进行贸易,杨广派裴矩等人主管边贸事宜。裴矩知道杨广喜好经略远方,就广与胡商接触。探询各国山川地理与风俗,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入朝承奏杨广说,"如今羌,胡之国,都由商人秘密从来诚恳的书信,翘首盼望,愿成为大隋的臣属。倘若降服并安抚他们,务必要管理安顿好,使戎狄和华夏融为一体,就在此一举了!"

杨广大为赞赏,裴矩又大为宣传,"西域多珍宝。"杨广派他到张掖招引西域各国的胡人,以利益为诱饵,劝告他们入朝。

从此西域商人往来中原逐渐稀松平常,他们不仅为大隋带来了中原罕见的珍宝,还带来了西域荒山祖辈口耳相传的古乐。

为了充实内廷乐部,宫廷燕乐置七部乐,国伎,即西凉伎;清商伎,指中原和江南地区故有的音乐;天竺伎,安国伎,龟兹伎,文康伎,高丽伎。其间还有疏勒,扶南,康国,百济,突厥,新罗等过的音乐。

其主要内容莫过于宣扬大隋国威,炫耀天朝富饶,中原皇帝纵横捭阖,令四夷来朝。

曾经繁华一时的太乐署却因父皇移宫西苑而荒落起来,泣血残阳光影下,暮春凉风寒袭来,为飞檐纵横,玉阑曲折的署殿增添了一丝凄悱的色彩。

我推开引满斑驳裂痕,沧桑无限的木门,室内靛青风纱盈盈残舞,疯狂地撕摆着,拂拂荡荡如入悠魂梦杳。

夜台尘土,蛛网丛生,簟纹灯影映照出荒苔锈迹,四处都是微风卷纱幔的寂寂。此情此景徒生凄凉之意。

碎裂罩纹床榻下,萧笙苍白的脸颊如纸一般毫无血色,修长的双手无力地从被衾中滑落。

我和清嘉对视一眼,不自觉地蹑手蹑脚,生怕扰了他的清静。

清嘉将碧绿托盘放到榻木小桌上,端起浓稠的汤药,浅浅地冒着热气。郎窑红折沿碗上金丝勾勒出金錾云龙纹饰,拥有着属于深宫中的奢贵靡华。

我轻轻地掖了掖被角,手不由自主地拂上他布满细汗珠的额头,微凸修长的额头光滑细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度。

黑玉般珠晖缭绕的头发有着丝缎一样柔软细腻的触感,即使此刻被沾湿了粘稠地贴在耳鬓边。苍白孱弱面庞有着病态独有的空灵,他就这样昏昏睡去,收敛了平日清冷漠然的表情,恬淡安详如婴儿般纯净明澈。眼角时时抖动和细眉的微蹙昭示着病痛的折磨和挣扎。

也许是额上微微粘着湿意的清凉丝绢打破了氤氲着温热与冥想的梦境,他缓缓睁开了一双修长精致的凤眼,黯然无神里面充满了病后初醒的茫然。

我和清嘉几乎同时喊道:"你醒了。"黑色发髻上的蘅玉熏珠笄,细碎鎏金璎珞从额头低垂,几乎遮住了莲波微漾上宛如蝶翼轻盈低颤的睫羽。

萧笙单薄的嘴角勉强勾动,吐出杜若幽兰的微渺气息,"你们怎么来了?"

我按下了他欲起的身躯,隔着湘缎银红撒花被衾依然能感受到袭来的点点冰凉。清嘉将瓷碗端上来,他摇摇头,"御医刚才来看过了,我不想再闻这苦味儿。"

随即引来几声嘶哑干涸的咳嗽声,低低徘徊在悄凄陨幽的房间里,如同窗外低吟不散的莺啼,一同融入了这春意阑珊,暮色将至的一隅。

我冲清嘉点点头,她默默地将碗收起来。清灵的眸子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淡薄的水雾,残烟迷离,湿意袅袅晕染。

"怎么不回文成殿?那里好歹也有人照应。"

萧笙苦笑一声,平躺在床上,幽幽叹道:"公主不知道吗?陛下已经下旨禁止萧笙迈进文成殿。"他如绛珠皎洁似月的臂弯泛着白莲般滑腻的触感,泛着清谧的琥珀润泽,那美丽无瑕的烟露芳华,足可以令任何一个女子自惭形秽。

"是因为劝阻父皇东征高句丽吗?我听说父皇已经下令各路大军会师涿郡,战事一触即发。舅舅为什么要反对?"

萧笙闭上眼睛,轻启彤口,淡若檀华,似轻絮笼却殿宇。

"此时东征不合时宜。如今大隋盗匪遍地,义军四起,窦建德在河间称王,王薄于齐郡起兵,还有张金称,高士达。内忧未除何以攘外?那个裴矩迎合陛下之意,参奏父亲危言耸听,扰乱军心。陛下遂将父亲押入天牢,命许国公宇文述主审此案。"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疏濛,我鼻子有些发酸,暗自地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喉咙,"你安心静养吧,不要想太多。父皇也许只是一时之气,过了这当口自会放了舅舅。"

"不。"他猛然拽住我的衣袖,微弱无力的手腕颤抖着,几近霰雪清影飘渺,"我亲眼看到御史血溅朝堂,陛下这次是真得……"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宇文述举荐幽州长史元弘嗣来审理此案,他是个酷吏,阴狠残暴,当初太子殿下就想严办他,被陛下驳回,就这样不了了之。父亲落到他的手里,我甚至都不敢想。"

"他敢!"我霍得坐起来,熊熊怒火腾地烧起来,烈焰炽炽如冲破枷锁的猛狮,失去了理智的束缚。这个元弘嗣我多少听说过一些,大业初年,父皇为攻取辽东派他到东莱海口监造船只,他便利用权限日夜折磨个州县的劳役工匠。那些河工不仅要担负庞大的工作,还要遭受他的鞭笞,甚至于昭哥哥临死前对我说的终日浸泡在水中以至腿上生蛆也是出自他的手笔。一想到如今舅舅就在他的手里,我就觉得丝丝凉气从四周扑面袭来,不寒而栗。

我尽量平复着波动起伏的情绪,宽语安慰道:"你休息吧,这事情就交给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把舅舅救出来。"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身躯,高昂着头颅摆出帝国公主的高贵与不容谛视的凤仪。臂间柔滑的挽沙顺着狭袖滑落,被我扼在手腕处,微微侧首对紧随我出门的清嘉说:"你留下来照顾他。"

十里湖光载芙蓉,别样幽芬。飞絮疏影,屏阶而立的玉阑凝雪流华,漫惹霞影萧晴,倦柳愁荷浅映于涧水中,背后是雍容细绘的九重宫阙。

我轻轻拂过遮住去路的花枝细柳,周围寂静悄然,只余宫裙扫过青石地面的簌簌声音。

我猛然停住,身后的阿离猝不及防险些撞上我。身后的一甘缤纷妩媚的宫女亦低首止步。

"你们都下去。"

香诱醉人的春凉薄意间,缤纷逶迤的宫裙轻轻拖过,井然消散于旖旎欲滴的繁华醉影间。

阿离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想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了。他回过头讪讪看着被我拽着的衣领,呵呵笑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别跟我装傻。说,父皇现在在哪里?"我肃然冷声问道。

他微微挪步,笑道,"公主说笑了,这皇上在哪儿奴才怎么会知道?"

浅橙色的夕阳光影映在我脸上,有着金轮冉冉下残存的温热。精描细化的内苑石路丹碧驳残,露浓花瘦,被染上了落英的缤纷残红。

我冷哼道:"跟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兴殿里的内侍总管肖鹏程不是你干爹吗,你会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把你送到天牢去跟我舅舅作伴,也让那个元弘嗣好好伺候伺候你。"

"哎呦……"阿离膝盖一软险些跪倒,他虚软无力地求饶道:"别呀公主。我说,我说还不成吗。陛下在西苑承华苑。"他机敏地扫了四周一眼,神秘地俯在我耳朵上,"听说静夫人……"

我豁然抖落一身的海棠花,挽过宫纱疾步离开。阿离急忙挡在我的面前,"公主,这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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