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作为千面神将的遗座,麝香的神能实在强大非一般神仙可比,我此时的动作已经太慢,在他面前只如雕虫小伎一般。麝香迅速地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一股强大的气流便从他的手里贯穿到我的全身,叫我丝毫动弹不得,“月儿我的孩儿,在我面前要乖一些,不然弄疼了你,我可是十分心疼的。”麝香邪魅地笑着,欺身贴近我的脸,幽幽吐气地说。
簌雪见我叫禁锢住,便从我身后扑上来,欲使出法术对付麝香。麝香没有拿正眼瞧她,只挥出空闲的手弹向簌雪的额头,簌雪便落了下来,四肢被定住亦不能动弹。
麝香再瞧了我一会,满意地勾着嘴角,将我横身抱起,飞回了厄方神兽府,亦真墟。
我全身叫麝香封住,除了说话,丝毫无法动弹。麝香抱着我步入亦真墟,便有一大群奴仆从四下里小跑着围上来,躬腰伏礼后,尾随着进入一处院落。
这院落却是特别,绿盈盈的兰草植满整个院子,含着花苞的枝梗翠嫩欲滴。廊亭梁柱都是兰花的雕刻,连在这院子里的奴仆,身上所着衣裙都描有兰草的枝叶。
院里的奴婢见麝香走进来,便全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屈膝伏地排作两列,嘴里齐齐唤着:“主公。”
麝香边走向里屋便问道:“一切可准备好了?”
便有领头的丫环应道:“回主公,都准备好了。大婚用的礼裳今早也送了过来,只等吉时到。”
我在麝香的怀里,叫他晃得头晕,又不能动弹,也看不见他神色,只后悔着当时不该走得那么急,以至于忽略了,虽不会再叫他的读心变脸术迷惑,然以我的神能却是敌不过他的,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便落得眼前这个田地,“你要做什么?”
麝香步入屋里,将我放在贵妃榻上,弯下腰看我,笑着道:“月儿心肝,你怎么如此健忘,我早说过要将你接来完婚的。你总躲着我,叫我好生伤心。今日你终于来了,我会好好爱护你,永远不让你离开。”
我始看见麝香的神色,虽是如一的叫人心底发凉的媚笑,眼里是如同磐石般的坚定。这屋里用雪白的娟纱装饰着,白玉的桌椅,白底素兰的屏风,清冷纯洁的颜色一如川底。莫非这院落,从来便是为娘亲打造的,用了所有她喜爱的装扮和雪白的颜色。
“这院子,是为娘亲造的?”
麝香伸手掂起我的下巴,笑得更甜道:“真真是值得人疼的孩儿,如此善解人意。没错,这兰心院,便是为了迎娶兰妹妹建的。院里种了宇内所有的兰花品种,一年四季兰香不断。兰妹妹爱白色,屋里也依着她的习惯,以白色装扮。我每月都会来查看,兰花是否种得好,屋里可有哪处沾了灰尘或摆设不如意的,兰妹妹要住的地方,自然要处处舒心。可惜,兰妹妹看不见我的心意,不过不要紧,从今天开始,有你陪我,这院子从此便是为你造的了。我终于,等到这个时刻。”
我实在无法揣摩麝香的心思,随便掳个女子来,便能让他觉得心满意足,上万年的等待亦可得到圆满了么,“你不在乎你要娶的人是否爱着你?”
麝香闻言,忽然扯开嗓子大笑起来,随即一挥袖子,随伺在旁的奴仆便小心翼翼地端来撑着礼裳的架子立于我面前。
“月儿你看,这是多美的嫁衣,我请女工宫里的八十八名织仙,日以继夜地织了三百年,又以三百种兰花的花汁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足以让你以最美的样子,做我的夫人。你自会爱我,会永远只爱我一人。”麝香陶醉着,以手指拂起礼裳贴面,自语着眼里闪出不可动摇的自信。
我冷笑一声,道:“那麝香兽君当年怎么不让娘亲爱着,若是那样,今日该月凉唤神君一声爹爹亦未可知。”
麝香拂着礼裳的手僵了一下,随即便又恢复原来的笑意,道:“月儿心肝,我就爱你的牙尖嘴利,你愈是这样,我愈想快些得到你。明日举行婚礼,我多希望是这一刻。”
“看来娘亲不喜欢你是对的……”
“月儿,”麝香欺身上来,一只手伸到我颈后扳着我抬头看他,“耐心些,我可是很有耐心的哦。”话说着,脸贴下来,唇便要触碰到我。
“启禀主公,主公的婚裳也到了,请主公过去试穿。”这时门外有奴仆的声音响起。
麝香从我脸边转头去看,眯起眼睛轻轻地吐了句:“滚出去。”那门边的奴仆便登时吓得脸如死灰,抖索着嘴里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你先休息,明日才有好气色。我等着你。”麝香拿手背摩拭着我的脸,交待了最后一句,便抽身离开了兰心院。
我倚在贵妃榻上无法行动,心里有了十二分的懊悔。心里急着尾宿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办法,簌雪亦叫麝香锁了四肢,不知此时如何。原出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告诉玄珀,以他的性子,若知道我此时的境况,大概要将亦真墟掀个底朝天的。
窗外的日光慢慢沉了下去,夜幕开始降下来。丫环端进来饭菜,送到我面前,我闭着眼睛不动,再一会儿,那丫环便退了下去。
到夜里,那丫环却细心,又再进来给我盖了被子,将我身后的靠枕调整了位置,叫我躺得舒服,才又掩了门出去。
白玉桌上一只细白瓶子,雕着半开的玉兰,映着夜明珠的光润润的煞是好看。这是娘亲最喜欢用的瓶子,装着各种各样的粉末和药水,每碰上有人到川底求医,娘亲便站在药柜前,拿出起死回生的手势,取下最适用使用的药瓶子。每次取药,娘亲总将瓶子举到我面前,叫我认清里面装的是什么,要与哪样引子相配,才能将疑难杂症治好。娘亲说,算卦不算命,医病不医心。所以我能算出大小的事情,却算不出自己的命,能医治病痛却医不了自己的心。娘亲原只希望我快乐地过着,却不知我始终未能长大,终日里只搅出越来越多的事情。
夜过得很慢,离开玄珀后,我又回复到川底的境况,不再能睡。我睁着眼睛,心里无比思念娘亲,额堂开始灼灼地发热,头疾便自颈后升了来。
一宿无眠,晨光开始漫进屋里来。那华丽的礼裳在阳光下,开始散射出耀眼的五彩光芒。我登时间有些愣住,这是第二次看见嫁衣,情景是那样的熟悉,却依然叫我不可置信,亦无法接受。门外开始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伺候今日婚礼的奴仆,难道就要这样被架上礼堂。我闭上眼,玄珀的脸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必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门被吱呀地推开,奴仆涌了进来,我真想假装已经死掉,不必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就在心灰意冷时,却听见有饱含怜惜的声音响起,“仙子,你受苦了。”
我闻言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被推开的门边背光倚立着个女子,正是她方才说出了话。
我微眯起眼睛试图瞧清楚她,“哪位?”
那女子放开扶着门的手,提起裙子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似弱柳扶风。待她走近,我才瞧见她穿着打扮有些奇怪,雪色云锦的衣裙上缀着兰花绣包,外头套件了虎纹样的坎肩,头上钗满了簪子,皆是各种兰花式样,端着张我见犹怜的脸,双眼里汪汪地藏着泪水,似有万般的委屈无处怨诉,尤为可惜的是,脸颊旁竟有两指宽的一块黑斑。
她走至贵妃榻边坐下,伸出一双无骨柔荑握住我的手,无限温柔地再叹了一句:“仙子,你受苦了,妾身来迟,还望仙子见谅。”话说着,秀眉微蹙,似就要落下大颗珠泪来。
我有些受不住,不自在地笑笑道:“谢谢关心,不知姑娘是?”
她泪盈盈地瞧着我,道:“妾身藻玉,是兽君遣来为仙子梳洗更衣,伺候仙子行大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