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甜甜地笑了笑，玉环脱下身上的斗篷：“你要是不让人去叫我，今天也不能来。老爷这几日看得紧……你叫我来有事吗？”
老板娘笑道：“哪是我叫你，是有人想见你……”
玉环抬起头，这才看见三爷正坐在那里温柔地冲着自己笑。玉环脸红地低下头，轻轻地行了一礼。
阿蛮看见那三爷，惊喜地道：“老板娘，你上次没有看见我家小姐跟这位老爷共舞，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美妙绝伦……”
老板娘惊奇地看了玉环一眼：“哟，我还不知道你家小姐愿意与别人共舞啊……”
玉环低下头，瞪了阿蛮一眼：“师傅别听阿蛮胡说……”
阿蛮撅起嘴，小声地嘟囔：“我没有……”
老板娘看了看身后的三爷，笑道：“阿蛮，你跟我来，我留了好东西给你……”
阿蛮一听有好东西，笑道：“什么？”
“你跟我来就是了……”
玉环笑着看阿蛮跟老板娘转到后面，回过脸，发现屋子里就剩下自己跟三爷两人了。玉环看了看他，他正笑着望着自己。玉环笑着在他对面坐下：“三爷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三爷看着毫不避讳的玉环，微微吃了一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上次看见姑娘舞那霓裳羽衣曲，翩若惊鸿，宛若天人，想请姑娘再舞上一舞……”
玉环笑着盯着他：“舞蹈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大人当时见到的，是我一时兴起，再见，恐怕就难了……”她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看大人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肯定有大把的舞女围着大人，大人何苦非要找我呢？”
男子温和地笑着：“岂不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玉环不愿意自己被当作娼妓对待，微微低了头，咬了咬嘴唇，苦笑道：“家父为人严谨，我做女儿的不能太过分，要是让家父知道我竟然在一个乐坊里被人当作娼妓一样调笑，肯定又是一番风波……”
三爷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玉环，赶紧正身行礼：“鄙人鲁莽，冒犯姑娘了。”
玉环苦笑着遥遥头：“是我自己太轻浮了，清白人家的女子哪里有这样在街上抛头露面的？”
三爷温和地笑：“整日养在深闺的女儿，哪里知道市井的乐趣呢？”
玉环看着男子，笑了。三爷道：“虽然不能有幸再见姑娘起舞，但是只是这样坐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玉环的心里一紧，脸红地低下头，心里好像有什么甜蜜的事情荡漾开了，一阵眩晕。
三爷微笑着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生中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没有被教条，野心束缚住的女子。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发。玉环猛地抬起头，三爷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忍心亵渎了眼前的一汪清水，手悬在半空。
玉环看了看三爷悬在半空的手，孩子气地笑了笑。三爷也笑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玉环笑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呢……”说着抬起头：“我姓杨，名玉环……”
男子轻轻点点头：“玉环，果然如玉一般玲珑剔透……”
玉环低下头：“敢问三爷贵姓？”
“哦，我姓李，排行老三”
玉环笑着点头：“哦，原来是李三爷……”她顿了顿，笑的更开心了：“我还欠三爷一双鞋。”
李三爷也大笑起来。
二
阿蛮跟老板娘走进去的时候，玉环正在跟李三爷聊天聊得火热。
“那天我看姑娘舞蹈，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啊……”李三爷温和地笑道。
“不，”玉环扬着头否决：“不仅是全身的力气，我的整个生命都在里面。我的所有的悲伤，快乐，忧愁，烦恼，都在我的舞蹈里面，我的整个生活都在里面。”
李三爷抬头看着玉环那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心里一阵震颤。他觉得她像一个对生命充满热情的孩子，大笑着扑进生活的怀抱，生命的热情好像从她的胸口跳跃出来。
玉环的脸突然阴了一阴：“因为，除了舞蹈，除了音乐，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三爷看着玉环前后的反差，心里一阵心疼，他微微笑着转换话题：“有些女子，就是为了舞蹈出生的……”
玉环回复了笑容：“我就是。我有时候想，我以后一定要有一个女儿，让她也好好地学习舞蹈，音乐。闲暇时，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舞蹈，还有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一定只能有我一个妻子，只有她一个女儿……”
李三爷看着玉环眼睛里闪现的光芒，微微地笑了。良久，玉环从憧憬中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太荒唐，微微行了一礼：“让三爷听我的一通废话……”
三爷笑着：“这有什么呢？哪个少女没有这样的心思，嫁个中意的郎君，有个可人的孩子……”
玉环微微地低下头，三爷看着面前这个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的大谈生育问题的少女，感觉她像一张毫无保留的白纸。她的感情，思想没有受到礼仪，纲常的重重束缚，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阿蛮跟老板娘趁机进去，阿蛮嘟囔着：“小姐，师傅骗我……”
玉环跟男子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让老板娘坐下。
众人一阵沉默，突然外边传来了一阵男子的歌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玉环笑着皱皱眉，对老板娘道：“又喝醉了……”说着站起来，走出去：“阿蛮过来帮忙……”
不一会儿，阿蛮跟玉环搀着喝得半醉的李白进来。李白盯住玉环：“一日不见，若三秋兮。你我多日不见，已经过了一生了吧……”
玉环不理他，从桌上拿起一杯茶递给他：“小小年纪，非要喝酒……”
李三爷看着李白盯着玉环的眼光，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怒，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老板娘回过神，赶紧介绍：“这是李三爷，这是李白，你们还是一家啊……”
李白站起来，作了一个长揖：“三爷……”
说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老板娘追出去，吩咐跟李白的小厮：“赶紧回家吧……”
玉环笑着看了看对面的李三爷：“是个才子，怀才不遇，可惜了一肚子的锦绣文章……”
三爷酸酸地问：“他……对姑娘有意啊……”
玉环笑笑，抬起头：“是弟弟对姐姐的倾慕，还有一个诗人对于佳人的幻想……”
三爷释怀地笑笑，玉环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告退了。”说着，行了一礼，慢慢地走出去了。
李三爷跟着她走到街上，后面的高力士跟在他的后面，望着玉环远去的背影：“爷，要不要……？”
三爷没有回头：“不用了，一生能遇上这样一个女子，已经是我的幸运。还能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呢？”他低下头，想起玉环对自己说的话，小声道：“她要的我给不了她，为什么还强求这样一朵美丽盛开的花朵进到深宫那种惨绝人寰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