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来,我很想一走了之,跑得远远的,可我终究无法丢下那两个在我病时,哭得泪眼婆娑的月雨和月柳。
回到君忘归,我有种重入火坑的感觉,慕兮还小,豆蔻年华,不该浪费在那种地方,我将她送去曲宫,拿出萧益的玉步摇给他们看,让他们照顾慕兮,送我回来的那些人,也已经回江南了。
慕兮本是死活不愿,我威逼利诱通通用遍,再承诺每过两天去看她一次,她才同意留在曲宫。
月柳月雨见我回来,喜出望外,热泪盈眶,我正不知如何同她们解释月雁月青的事,月雨就以为她们去了杭州拜祭母家的人,所幸,我终于回来了。
离开才一个多月,君忘归似乎没有以往热闹了,人少了,窗外的柳树也褪尽了叶子,唯一不变的还是保保那张唯利是图的嘴脸,我日常的空闲时间很多,除了平常应付些富贵之人,官宦富裕之家宴客时,去跳几支舞外,大部分时间我都苦练琴舞,我毫无一技之长,留在这个地方,学会这些是必须的。偶尔,我也看看史书,我从没想过,我也有静下心来看史书的时候。
听保保说上次萧益所在的雅间有一张凤尾琴,其弦是用一种类似凤凰的鸟的羽毛所制,音色如高山流水,绵延流畅,我刚走到门口,却发现里面有人。
是蟑螂的声音,还有保保,像是保保在和蟑螂交代君忘归地账簿收入情况,蟑螂在为银子太少而大发雷霆,差点没把我震了下去,我傻了,原来君忘归的真正boss是蟑螂。
我正要走,却被蟑螂的下一句话雷得不知所措。
“下月初儿本官要洛雅歌进我的门,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听了这句话,我悔得肠子都清了,当初怎么就没有将那死蟑螂迷晕了,再给阉了呢?
若真要进了他的门…。我还是去撞墙得了。
里面静了一会儿,保保哎哟一声,说道:“大人,您这不是开玩笑么,您是朝廷命官,怎能娶进一个青楼女子,大人不怕……”
“本官又没说娶她,你下个月偷偷送到我府上,再找个由头说她嫁了人就行了!”蟑螂恶叫一声,不耐烦的说道。
唯恐他们发现我在外面,我连滚带爬的跑了下去,这个浑身恶臭的蟑螂,想起他那双色迷迷眨巴眨巴的黄豆,我胃里就翻腾!今天是二十八,距离下月初二只有四天了,要我委身于他,还是个小三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一天保保整日愁眉苦脸,在君忘归,除了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谄媚,其他人去找她,我都能听到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天吼声,也是,我曾是她的摇钱树,她怎能不急?
如今,我的眼前只有两条路了,要么真的撞墙,要么逃之夭夭。只是前者一劳永逸,撞了墙就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后者机会渺茫,不成功,就会进入粪坑了。
还有一条路,便是靠他的关系,曲宫的人会帮我……
思前虑后,还是选择逃跑,我不想再跟他有所瓜葛了。去江南的一个月里,保保就禁锢了月柳,月雨,我现在一出门就有人远远地跟随左右,得让月柳她们先出去,我再想办法溜。
她们的去处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我怎样才能摆脱君忘归的监视,离开了君忘归我该何去何从?
第二日上午,蟑螂又来了,带着他的俩跟班,哈巴狗和老鼠,我将萧益给我的玉步摇交给了月雨,并让她带着月柳去曲宫,不要再回来了,不过她们说有要事在身,不能离开君忘归。
我这么一说,他们的眼泪又立刻哗啦啦起来了,说些不舍的话语。
我抓住她们的手,告诉她们,“月雨,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若不在这里,你们的日子会很难过,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也不能一生都呆在这种地方。”我没办法了,只得将话给她们挑明了,君忘归是蟑螂的地方。
她们愣住了,我接着说道:“他日你若是见到萧益,帮我把玉步摇交还给他,你告诉他,这玉簪太过贵重,我这种身份是拥有不起的,即便戴在头上,也会遭人嘲笑。”
说了这么多,我觉得压在我心里的重量似乎轻了一半,看着月雨她们出了门,我就上楼去找蟑螂了,我突然感慨,人无路可走时,会做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事。
蟑螂见我主动去找他,喜上眉梢,立即撵走了保保和其他两位,我直接无视掉保保一脸的担忧,一手握住蟑螂那干枯而充满汗臭的爪子,娇嗔道:“李公子可曾想过雅歌?”话刚出口,我打了一个冷哆嗦。
老蟑螂好色,我本以为多和他搭讪谄媚两句,就能说动他独自带我出去,再趁机溜走,只是我忘了一个词儿,老奸巨猾。
使劲了浑身解数,才让他带我出门,君忘归的那些人自然 都不敢跟着他,我和他坐一辆轿辇,一路上,我的一双手逃不出他的爪子,后来,他带着我来到一座别墅级的大园林,假山假水,水榭桥廊,尽显奢侈。
奸臣!贪官!
我说要去山的那边采野花,他说要派人跟着。
我说想独自逛逛园林,他说怕我迷路,要坐轿子。
我说要方便,他眨着一副淫眼说“老夫陪你去。”
TMD!
总之,他似乎有意防着我要逃跑似的,见鬼了,是不是久居官场之人,心里都会多开一个窍。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详之感,我此时感到自己是羊入虎口。
谁说过,女人的感觉最准呢?折腾了一下午,我告诉他玩累了,要回君忘归,果然,他要强留我在这里。此刻,四周都是他的人,而我,孤单影只,被禁锢了。只是上次在曲宫,我只是无奈,这次只剩下绝望了,这是自作聪明的报应呀。
若是他用强逼迫,我真要去跳水了,反正这里的水池多。
晚膳时,我正想着哪个池子的水深,蟑螂就被人叫走了,说有急事,我趁机说要回君忘归,他给了我一个白眼,然后就急速离开了,于是,我的自由又被他们束缚了。
蟑螂说他今晚或明日会回,那时我的处境只有听天由命,任人宰割,我曾感谢,上天多给了我一次生命,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今日屈辱而死么?天已黑透了,才发现自己真的走到了水边,我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看来我最怕的原来不是死呀。
今夜,天上多了一轮缺月,落在水中,说不出的阴鸷寒冷,突然,黑漆漆的水面,溅起水声,接着我好像听见了一声怪叫,黑夜里,水的那一边,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我的第一感觉,有鬼。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叫一声,落荒而跑,而是微颤颤的走向那道身影,看来我是吓傻了。
不过,我的感觉是对的,越靠近,我越觉那道背影得熟悉,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是—”我一边问,一边带着诧异探头去看他的正面。
那两个字我还没说出,忽的一下,他回过头来,事实证明,我认错人了,他的面容陌生的很。
我吞了一下口水,眼前之人身着白衣,面向平庸,深夜站在这里扔石头,确实有扮鬼的资本,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推翻了刚刚的想法。
“我们又见面了。”他面上带有戏谑之情,笑道。
我“啊”了一声,使劲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结果一片空白,“我们认识么?”
他抿唇苦思了一会儿,然后走近,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说:“嗯,我们确实不认识,夜深露重,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告辞。”说话时,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让我倍感诧异。
我似乎发现了一根稻草,如今在深水里挣扎,我不愿放过一丝希望,转过身,急忙追上他,说道;“公子,你救我出去。”
他顿足,浅笑一声,发丝在夜风中肆意飞扬,尽显邪魅。我眼中满是急切,跑过去,拉着他,“我知道你可以救我出去,是老蟑螂强迫我留在这里的。”
“老蟑螂?”他噗通一笑,揽住我的肩膀,轻轻说道:“你有求于人,还辱骂家父,我为什么帮你?”
惨了。他原来是小蟑螂,怪不得长成这幅尊容,尽得蟑螂真传。我怎么傻到竟做些病急乱投医之事,立即推开他,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知道我是你父亲带回的人,就放尊重些。”
说罢,我扬长而去,完全无视了黑夜之中的一句话“我终于见到你了。”
其实,信任有时就只有一步之差,而我却没有踏出那一步。
夜已深,乌云吐着层层的雾气,遮蔽了月亮,我正准备进房间,却发现蟑螂这么快就回来了,趁那些人不注意,我偷偷地又往园中跑去,只是惊动了他们,四处来追。
我知道此刻是在劫难逃,如今,冬日渐至,我来到方才的水边,脱去外衣,跳了下去,这里顺流而下,连到外面,我从小水性不好,用这种方法逃到外面,也只是饮鸩止渴,九死一生。直到入水的那一刹那,寒冷刺骨时,我才明白,我一点生机都没有。
原来,死亡时,痛苦只是一瞬间的,而现在我能感到的只有温暖,比我活着的每一刻都要暖,可我真的想死吗?我突然后悔了,后悔将玉步摇交给了月雨,在重生的世界里,陪伴我的只有孤寂,而他却是我第二次生命里唯一的温暖,我却一直回避他,没有见萧益最后一面,我不甘心。
突然感觉周围好暖,像那个怀抱,充满了菊花香味儿,人死了,记忆会停留在最美的时刻么?我贪恋的闻着空气中的花香,那香落在我的心中,开出一片金黄,在那黄金满地中央,有个男子在笑,笑绿了我的心。
我迷恋的睁开双眼,果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肩膀,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相逢尤恐在梦中。
我躺在那个怀里,他抱紧了我,我不敢动,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我怕这个梦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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