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的烑光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他的身上新伤旧伤遍布,两日才吃一顿饭,那次,我见他时,他已经消瘦了不成样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爱他,他虽知道这些是他父皇下的旨,可他记忆中却只有八岁以前,只有那时父皇对他的宠爱,他说他爱父皇。”
这就是萧益,永远这么善良,想起她方才的话,我接着问:“你的要求皇上没有同意?”
她冷笑一声,眼角飘满不屑,答道:“他是一代有野心的帝王,怎容他人威胁,他以前很爱烑光的。太医不知道如何配置解药,我的毒日日加深,他虽焦急万分,可就是不松口,两年后,我奄奄一息之时,我告诉他,早在十几年前我便慢慢爱上了他,只是这爱,在他对烑光做的一切的时候早已荡然无存了,那时,我看到他流泪了,他终于答应我放了烑光,可我终究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每每见他都是如春风般温暖人心,我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也会受这么多苦。
红衣飘飞的女子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每次我上学时,她总跟我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明白了一个慈母的心,于是安慰着她:“这些事都过去了,你放心,萧益现在很好。”我不敢告诉她,朝中许多人都想置萧益于死地,那时,我才明白,我和萧益的欢乐是相互的,原来,我带给他的是温暖,不是痛苦,他从来就不适合宫廷。
我以前太蠢了,我们的身份永远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可无论高低贵贱,人鬼殊途,我的心都已遗留在了他身上。至于爱或不爱,我相信时间会证明的,我实在不用纠结。
我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痕,不知如何劝慰仍沉迷在痛苦的记忆中的女子,唇抖动了半天,竟说不去一句完整的话,“我…”
她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痴痴地说:“是啊,他找到了幸福,我曾和他讲过鸾燕的故事,他能将双飞燕交给你,你便是他的幸福。”
我望着她,故意去扯开话题,问出了心中执迷已久的疑惑:“可是娘娘,你方才说我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了?”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中载满了慈祥,瞅着我,口中喃喃道:“你别担心,你虽回不去,但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你可听说过婇阴?”
又是婇阴,婇阴是谁,我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望着我的疑惑,她了然一笑:“你是被人召唤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回不去的。此地乃鬼域,阴气颇重,你若不是婇阴,也来不了这里。”
“被人召唤的?那我此刻是不是在做梦?”若非亲眼见到她,我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
她摇摇头,“你没有做梦,我也不知召唤你的人是谁,鬼域乃怨气积聚,孤魂长期出没之地,阴气甚重,外面设有阴界,毒瘴,这两关以一座大石为界,常人闯进,必死无疑,除了孤魂,世上唯有婇阴能来这里,你曾走过阴间阳世,这是你的缘分。”
我立即慌了,打出一道寒战,这对于我,无疑是突如其来的惊耗,毫无征兆的冲击我的脑袋,让人瑟瑟发寒:“娘娘,您是说我走过阴间阳世,我可以看见你,那其他的…”
“是的,若有缘分,你能见到其他的孤魂,不过这些多是虚幻。婇阴,生来命运已定,可你和烑光的相遇是一种缘分,姑娘为何要放弃?”
我撇国脸,想要逃避她那希冀的眼神,哽咽道:“我…我和萧益性格不合。”
“为什么?”她眸中散过一丝慌张。
我立即解释:“您放心,萧益没事,是我的问题,我怕…”,我低首迟疑了半秒,才自嘲道,“其实我也不知自己怕些什么。”
她飘了过来,本想握住我的手,却似乎是因为两双手的温差太过明显,使她又蓦然缩回双手,她快速闪过一丝奇怪的情愫,接着几分沧桑蔓延开来,“姑娘,情爱乃是人最自然,最美好的感情,你为何要这般抗拒?”
我闭眼,吐了一口气,竟觉得从未心里如此轻松,“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萧益不该对我这么好,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该抗拒,其实,在方才我已经有些后悔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背着我,刺目的血红色的衣袂在无边的黑暗中飘飞荡漾,妖娆至极,随同她的人,渐渐融入了这噬骨的黑夜,紧着着,一道尖声破空而来:“雅歌!”
我的视野转过四周,空旷的夜里,只有我一人,我叫喊道:“娘娘,我看不见你呀,你在哪里。”
“雅歌。”
我闻声回头,被近在咫尺的玉颜吓得一个酿跄,“娘娘…你…”
她抚住我的手,用柔和的轻声宽慰道:“你别害怕,你该回去了,在这里呆久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点了点头,道,“娘娘,萧益的眼睛已经好了,但是他心中藏着一个难以愈合的伤疤,我如今知道了,他是为你的死久久不愿原谅自己呀,他若知道,一定希望你安息。”
“我知道了,你记住,通过这里你回不去,有人故意将你引到这里,要小心那人。”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她已经不见了,这样的结果让我有些失落,吸了吸鼻子,我便歇斯底里的往回去的方向跑,慕兮怎肯留下我独自一人,她一定去找萧益了,萧益,你千万不要进入毒瘴之地。
这种地方,我看不见月亮,包围我的只有黑夜与恐惧,萧益,你不要跨过那做石头。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方才的大石了,那上方的“阴界”二字及其醒目,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雅歌!”
我惊愕的抬头,他,还是跟来了,我止住他的脚步,哽咽着:“我不走,你别过来呀。”
我傻乎乎的立在原地,不敢动弹,泪水却在这时疯狂涌出,他找来了,就在那大石之下,孤单影只,飘然若仙。
“萧益,你别过来呀,我过去。”反正我是回不去的,只是方走去一步,心脏之处便传来一丝绞痛,外加我的脚步有些酿跄,走到半路,就摔倒了。
我扶着地,渐渐的往前移动,准确的来说,我是一边奋力的向前爬去,一边扯开沙哑的嗓子叮嘱他:“你…你别。过来,我…”
“雅歌—”
终究是迟了一步,他闯了进来,将倒在地下的我扶了起来,我那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不到他说的话,想起方才萧益的母亲说的话,任何人无法涉足鬼域半步。
我不知道怎会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我害了他,还是他的痴情害了他自己。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萧益抱着我,已经进了城,我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才发现他的脸色一片死灰,我的泪粘在他的衣裳之上,他半闭的双眼,渐渐打开,我只觉得有一股空前的绝望要将我击溃。
无限的悔恨和悲恸让我的话语变得语无伦次,“萧益,你怎么了,你不要有事!”
他用手抵住心脏,突然呕出一片腥红,用仅剩的力气吐到:“雅…雅歌,你愿不愿意一生一世陪着我?”
一生一世!这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竟给我们这样一个结局,我还未好好的爱过他,他带给我的是无数的温柔缱绻,深情无悔,一点一滴的打动我的心,而我,却用无情的迟疑扼杀了他的爱。
原来,我怕的不是百官对他的嘲笑,而是世俗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与他在一起,我看到的只是两个不同层次的人,在乎的只是自己强烈的尊严,我便是用这种尊严掩饰自己低微的自卑,也是用这可笑的自尊来看待他的情,将他拒之千里。
我哽咽着,“只要你好好的,我便答应你。”
我是在他晕去之后说了这句话的,我从不曾想过,会有一个男子待我这样的好,我心中很难受。
“雅姐姐,萧哥哥怎么了。”
是谁在围在我的身边哭叫,他们知不知道,萧益死了,他死了,是我害了他。
“姐姐,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啊——”感到怀中仅有的一丝温暖被抽空,我歇斯底里冲他们叫喊,拼了命的用我的一双手,不,应该是爪子,疯狂的的抓向他们,“你们将他还给我,你们走啊—”
“姑娘,你让我们先救殿下——”
我挣了睁眼,才发现是慕兮,便呆呆的松开手,让曲宫的人将萧益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