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日里注意保暖和饮食,“离笑”便不会发作,这毒,倒也没有颜大夫说的那般骇人。我总想着若是以后注意一些,这种毒会不会一生都隐而不发。
萧益每日都会让李若蹇替我把脉,他也说“离笑”多日未发,想来情况是有所好转。
慕兮比在曲宫之时开朗了许多,她时而天真烂漫,时而又显得成熟稳重,简直就是个小大人。
那天和萧益聊完天之后,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还好,我能走进他的世界,分享他的苦恼,因此,我和慕兮聊天的内容,也总离不了萧益。
这日,刚和慕兮聊到李若蹇的事,她立刻激动地拉着我非得和她讲明道白,紧张地问我,“姐姐,你怎么知道原来的李大哥和现在的不是一个人呢?”
“感觉他们不像呗,再说,我在边塞看到他的时候,他竟不认识我了。”
她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接着问:“那会不会是他失忆了,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不会,慕兮,你相不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以住着两个灵魂?你信不信…。慕兮你怎么了?”
我叫了几声,慕兮未觉过神来,我便拨了拨她的衣服,她惊得望着我,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姐姐早就认识以前的李大哥么?”见我摇摇头,她追问,“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本对她奇怪的神情感到诧异,不过她的问题却问到我心中去了,思索须臾,才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很熟悉。”
说了这么多,心中竟有些失落,记得当初慕兮初见李若蹇时,就亲热的叫着哥哥,此刻见她迷离伤感的表情,正不知如何挑开话题时,却见她随即笑嘻嘻的跟我说,“雅姐姐,我相信你的话,现在的李若蹇看起来恶狠狠的,我和他说话也不理,没有原来的李大哥一半好,你说是不是啊。”
我笑着接道:“与原来的相比呢,我倒觉得现在的李若蹇和蟑螂很像,我当初就说过嘛,蟑螂你怎么猥琐的人怎会生出李若蹇那么好的儿子呢。”
“姐姐,猥琐是什么意思啊?”
“猥琐就是…呃…。”
我的下巴掉在半空,不知何时,李若蹇就站在帐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与慕兮互相对望,就像被捉奸在床般,难堪的让我想钻地缝,这时,慕兮从我身边跳了过去,做了一件让我大跌眼镜的事。
她跑过去把李若蹇从下摸到上,上面够不着,便跳着扒到他的身上,顺便在脸上捏了捏,好奇地问道:“李大哥,为什么姐姐说你不是以前的李大哥了?”
我咳了咳,右手成拳,堵着嘴,慕兮急得跑过来,问我:“雅姐姐,你又怎么啦?”
我摇摇头,冲她一瞪,以示她不懂礼貌。
“殿下让我来看看姑娘的伤势。”
我哦了一声,伸手给他搭脉,偷偷瞥了一眼着他毫无波动的神色,心中正犯嘀咕,我方才和慕兮讲的话他是否听见了?
“姑娘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身上的伤处要勤换药,否则极易留下疤痕!”
“谢谢,恩—”我咬牙,接着问,“为什么你和之前不一样,之前的人是谁?”
“我也想问!”慕兮在旁边加了这么一句。
他浑身一滞,僵硬的脸上有了少许神色,“我不知道,但感觉的出来他对你很好,只是以后,他不会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说这番话带有几分嘲讽和责怪的意味,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受这么奇怪的事的,总觉得十分怀念在我危难之时,劝慰我,却老被我忽视的人。
“你父亲是五王爷的人,可我见你和萧益却如此交好?”
“在下与殿下乃多年至交,姑娘多虑了。”
我抽回手,笑道:“我并没有多虑,只是想了解一下萧益的过去的一些事,今日,我才发现,自己不曾为他做些什么。”
“殿下为姑娘做的一切是不需回报的,你记住便行,姑娘一介女子应该明白男女有别,军营素来不是女子呆的地方,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他句句冷淡,言语之中偶尔飘出不耐烦的味道。
见他这样,慕兮气的满脸通红,冲着李若蹇大吼:“你…你—果真不是李大哥,这样说话欺负姐姐!”
骂完后,李若蹇也出去了,我拉过慕兮,坐到我面前,感动的说:“慕兮,你真好…。”
慕兮愤然的甩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和我说道:“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我笑:“你说。”
“姐姐,我不跟你开玩笑,你每次和秋绝公子在一块的时候,都不管萧哥哥的感受,他会吃醋的。”
“慕兮,你别乱说。”听到这些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对秋绝的感觉如今比起陌生人都不如,萧益应该知道,我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他不该吃醋的。
慕兮细心地辩解着:“我知道姐姐心善,只是有些时候存在一些迷茫,有些想法伤了萧哥哥,你并不知道,你任秋绝公子叫你夫人,却不愿嫁给萧哥哥。”
慕兮说出这番话,我着实吃惊不小,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全然张不开口,因他的事,我吃过醋,为何萧益就该对秋绝叫我夫人的事,开怀容忍?
“慕兮,你说得对,你虽总如孩子般天真灿烂,可有些事情看得比我清楚,你很聪明。”而我,很自私。
若不是李若蹇告诉我,他与朝臣反目,跪在严寒雪地里请求萧烑皓收回赐婚圣旨,我不知道他将我圈在温柔里,自己却承受所有压力,若不是晋致告诉我离笑会反噬内力的事,我不会知道他为我疼痛,变得虚弱不堪,若不是慕兮的当头棒喝,我不会知道萧益对我的容忍…。
前两日,我责怪他瞒着我太多事,可我却未想过他做这些事的心酸。
“慕兮,萧益在哪里?”
“姐姐你—”
“我要见他!”
“萧哥哥这些天都很忙,我也不—哎,姐姐,你去哪里。”
我冲出营帐,正直余阳西斜,金灿灿的霞光洒下点点的暖意。
难道这会是萧益心中的结,爱情应该是两颗心的融合,相互之间心有灵犀,之前,我总是沉迷于自己心中的迷惘,慕兮的话让我豁然开朗。
我在黄昏中奔跑着,帐篷的尽头是一个无垠的草原,枯草长到我的腰身那么高,暖风一吹,摇摇晃晃。
一阵箫音飘渺,带着几分清香,在寂静的空中流动。
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撼动,探着那箫声,缓缓前去,萧益的影子在脑中渐渐清晰,闭眼欣叹,我仿若看见一对白鹤在平静的淡蓝色水面掠过,点踏过处,留下阵阵涟漪,青水艳艳,仿若豆蔻少女心中柔美的情怀。
一双水化的花蝶绕着白鹤徐徐飞翔,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
一曲《梁祝》用萧吹弹出来,竟是如此唯美动人,我站在这里,望着远方那个蓝色的身影,如初见般,似悠然尘外的仙子,与世间之中,傲然独立,吹弹着遥远感人的故事。
乌黑发丝在风中交错,他隐匿在高高的枯草里,风吹草摆,若隐若现,原本高挑宽大的身影,一下子纤瘦了许多。
这一刻,我心中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悸动,我动了心,是的,从前我没有想过他心中所想,没有去探寻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原以为我和他有多亲近,自己多了解他,可就在方才,慕兮的一席话,让我觉得,我对他的认知,从一副明丽温婉的江南秀景图变成一张白纸,但到此刻,我心中有处冰,突然融化了开来,在我心中流淌,有些酥麻,有些甜蜜。
不知痴想了几时,箫声已然停止,我转过思想,才发现萧益站在远方不知何时已转过了面,也在痴痴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