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月青怎么样了?”她为萧益挡的那一下,那瞬间,我心中竟有一丝丝嫉妒与恼怒,可想起她的伤,又为我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愧疚。
“她现在在马车中,李大夫给她医治,应该无大碍,倒是姑娘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殿下担忧。”
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我要去看月青。
她伤的不轻,一寸长的利刃有一大半没入了她的身体,浅蓝的裙子上方如今是一片暗红,好在李若蹇说止住了血,一辆马车装不了这么多人,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得知她无大碍后便下了去。
月青惨白无力地面容在脑中萦绕不断,她薄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让人心中有种灼热的愧疚,我的胸中似乎也有鲜红的血液徐徐的流着,就这样呆愣的想着,往马车下跳的有些急了,一个不留神,只听“咯吱”的一声,格外钻心,我便拐了脚。
疼得龇牙咧嘴,刚抬头,我便发现萧益独自走了过来。
见他安然无恙,我心中大喜,全然忘记了脚踝下的不适,连忙一瘸一拐的跑过去抓着他上下打量,急急问他,“你没事吧,秋绝他—”
话至一半,他突然却拍了拍我的肩,似乎是敷衍式的说了句“无事”便急忙地朝着月青那辆马车追去。
我怔了片刻,心中三分失落,七分无措,便拐着脚跟上他的脚步。
再次来到马车旁时,只听到里面的动静颇大,须臾萧益的身影便没入了帷帘之中。
马车空间不大,又因脚伤了,我便没有上去,只在外面靠着车架等着。
隐约中听见萧益焦急的唤着月青,李若蹇不是说她无碍了么?
将耳朵向里凑了凑,只听李若蹇淡淡到来:“不知为何她血脉错乱,血,方才止住,如今涌流不止,若过不了这两个时辰,恐怕回天乏术。”
“还有其他法子么?”
“有,只是缺少一味珍贵的药材,皇宫才有收藏。”
沉重的惊悸在我脑中轰隆一下炸开,脚下突然发软,几乎难以站立,她竟然能为萧益做到如斯…。
此时,心中竟不知何般滋味,只站在原地呆愣发怵,最近发生过太多事,我总在考虑自己如何去适应变化,过中忽略过别人的感受,我却总拿“懒得”一词为自己开解,总以为自己想开了许多事,却不想到从前至今,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月青对萧益的付出,逃避萧益的怪异,逃避自己身上所种下的“离笑”。
摇摇头,正欲离开时,却从里面传来了萧益低沉压抑的声音,我能想象得出里面的情景,萧益握着月青得手,心中慌乱无助,双目猩红,他心痛的唤着月青,道:“只要你醒来,我便会让你做名正言顺的九王妃,月青,你醒醒。”
情景是我想象的,可那句话却真真切切,如霹雳的狂雷般直劈我的心间,曾今什么时候,他也曾说过,我是他的妻,他曾说过,一生一世只要我。
这些,萧益不会忘的。
在君忘归时,月青虽骗过我,我也不知她的目的,但我不可否认,她对萧益是这般痴情,我记得那些时光,她日日做的事便是躲在房里为萧益精心准备一壶菊花茶,每每我躲在门口偷望萧益时,她也躲在一处偷望我们,这些我何尝没发现,只是到如今才敢去承认。
我知道,萧益是想唤起她生存的意志才说出那番话的,一定是的…。
心中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脚却不听使唤的向前跑去,极度害怕萧益会发现我站在车外,听到他说的话。
原来到了此时此刻,我所想到的还是逃避。
脚下不听使唤,步子迈得极快,额上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雅歌!”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顿住了脚步,是该回头,还是质问他?
想了想,回首间,不知萧益何时下了车,我艰难的向他挤出一个微笑,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般,也微笑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负后,浓浓的剑眉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僵硬与颓然,“方才我所说并非儿戏!”
意料之外的话让我觉得几乎是梦境,不想再去确定试的询问他,听到了便是听到了。月青是为救他而伤的,在她脱离危险之前,我不想做任何辩解。
我含泪望了望天,直到眼中干涩,才望着他,含笑道:“我知道,萧益,或许…。我能救她!”
伤口既经上药包扎,无理由止不住血,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患有血友病,血液中没有凝血因子,若用正常之人的血液浸入伤口,便能止血。
起初李若蹇并不相信我能止血,我无奈的劝一句“权当死马作活马医”,他才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与萧益下了马车。
月青的肩处的血液已蔓延到了整个上身,妖艳的鲜红及其刺目。我抓紧时间准备了一个长颈形的药瓶,用小刀子割破了自己的动脉,取了一瓶子的鲜血,堵住瓶口,然后让它慢慢沉淀。
月青的血液依旧在汩汩流出,静置让我的血液中凝血因子全部沉淀耗时较长,何况新鲜血液在空中极易变质,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下了车,将一瓶子取出的血液交给萧益,道:“你带上这瓶药舞剑,记住只能朝一个方向,速度尽量快些。”
他不解的问:“此为何药?”
我答:“可以止血的药,快些吧,她还在流血。”
萧益接过瓶子也不多问,便照着我的话开始练武,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打开瓶盖,鲜红的血液如今已清晰的分成两层,上层血细胞,下层是血清。果真这样沉淀快了许多。
回到马车,倒掉暗红的一层,取下面粘稠的黄色液体洒在月青清理之后的伤口上,起初刚到上去的血清被她体内涌出来的新鲜血液冲走,到后来,一整瓶的血清用完时,她的伤口之处才开始有金黄的小颗粒结痂,血液流速也慢慢减了下来,到最后,血终于止住了,不过她还是失了不少血。
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便迷迷糊糊下了马车,有些晕厥传来,差点从车上摔了下去。
待出来之后,望着焦急等待的两人,我望向李若蹇,缓缓吐出:“她已无碍,劳烦李大夫再为她开些补血的药。”
话闭,李若蹇已上车去看月青,萧益瞥了我一眼,又立即低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心中七上八下,望着他走开的背影,我拧着衣带,踌躇不前,蓦地想起他在马车上和月青说过的话,我咬咬牙骨,快步跟上萧益的步伐,而他似乎发觉了后面的我,走得愈发的快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吼道:“萧烑光!”
他停下了步伐,立在前方,我心中觉得委屈无比,拔腿冲过去,气愤的大声喊道:“我不许你娶别人!”
他依旧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寒风吹得他的衣摆微微飘遥,衬得高挑纤瘦的身影有几分凄凉,我慢慢向前走进,心中的委屈脱口而出,“是谁说的,一生一世和我不分离,你现在想赖账么?她给你挡了一下,我也为你挡过一剑,为什么你娶她不娶我?”
“当初我愿娶时,你不愿嫁,如今又何必要强求我?”
我上前,走至他身边,声音中已多了几分求饶的语气,“非我强求于你,你还在意我待你究竟是”痴恋“还是”爱意“么?你为何不愿信我为你动了心呢?”
“呵呵。”他轻嘲的一哼,“我既许诺月青,自会好好待她,如今又何须稀罕你的‘真心’。”
明知他故意气我,这句话还是让我失去了理智,“你不稀罕?那谁让你自作动情为我消耗内力?谁让你在我入睡后,轻轻将我拥入怀中,陪我度过冰天雪地?方才暗器射来时谁让你将我护在身下?你若是不稀罕我的真心,以后就别管我的生死了。”
我本不欲和他争吵,只是没想到谈话竟变到这个地步,然他说出的话也一次比一次的绝情。
“娶她,我意已决!”
他丢下这一句话,便急速想要离开,然我看到我他的举动,立即拦在他的前方,仍旧不死心,道:“你不娶我,也不一定要娶她,为什么…。”
“雅歌!”他沉声喝止我激动的争辩,清秀俊朗的脸上已浮现出几丝怒色。我虽面上看起来无丝毫感情,可也渐渐难以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我有种预感,我快要失去了他。
“哎!”他细叹一口气,凝紧的风眉一下子松散开来,眸光变得犀利无比,“你入世未深,从我初次见你时,便感觉你不懂得太多的人情世故,许多事情并非只贪心中一时欢快,便固执不休,全然不顾及身边的人和事。”
颤抖的脚步有些发软,听他说完这番话,我不可置信的向后踉跄几步,眼中已有些晶莹晃动。
我一边退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半分的底气,可嘴中依旧喃喃,“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未爱过我,我待你亦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当初怜你孤苦,觉得你我同病相怜,心中便有了想保护你的冲动,然到如今一切都已看清。”他神情淡薄,没有一丝神色,让我渐渐如梦清醒。
他早就说过,只将我当做亲人,呵呵,是亲人,不是情人!
他暗示过我这么多次,是我自己一直在装傻,不愿去承认么?原来他真的不要我了,他说得对,如今,是我一直在强求他,是我一厢情愿。
原来我有没有动心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上天要这般捉弄我,当他深情缱绻时,我动不了心,当我动了真心时,他却要弃我另娶她人?
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我却无力去挽留,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在这个世界,他也背弃了我,我该怎么办?
塞北日起日落的痕迹早已暗淡,我才发现自己心里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也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