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容严迈步来到小床前,伸手先后摸向尹碧落的脉搏,鼻息,很快就确定这婴孩已经死去。事情太过突然,也太蹊跷。即便孔容严能够确定婴孩已死,仍旧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借着检查婴孩尸身的机会,孔容严在衣袖中取出一支细针,一个用力,将细针插入尹碧落身子左侧胸口处。
袖中细针刺出,再收回衣袖,动作十分快,尹霖鹤毕竟是个文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孔容严在自己女儿死后,又在女儿心口处补了一针。
只有尹碧落自己知道,她没有死,但是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本来她是闭上眼睛等死,但是没有想到那个肚子圆滚滚的孔大人还没有动手,一股寒气从脚底袭上胸膛,再在胸膛中蔓延开来,片刻后,就到了四肢。
这股寒气又冷又阴,尹碧落四肢变得麻木,僵硬,再也不能动。但是,脑袋却是清楚的很。所以,尹碧落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寒气袭上胸膛,呼吸变得极其缓慢,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尹碧落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能活着,肯定因为闵太医,他下午到房中来,给自己下了十分刺鼻的药。
尹碧落猜测的相当准确,闵太医看上了尹碧落,因为尹碧落有一颗右心。极其罕见,闵太医痴迷于各种药物,因为太过痴迷,至今都未娶妻。正是因为尹碧落独特的右心,让闵太医打定主意要偷走这个婴孩。
闵太医要的是活的婴孩,但是要从相府偷走一个会哭会笑的大小姐谈何容易?所以,闵太医给尹碧落下了一种以假乱真的假死药。
这抹药是白色的粉末,人吸入后,会感觉自己已经死去,几个时辰过后,就会发作。过个三天,吸入的人便会醒来。这抹药是闵太医刚研制出来的,还没有名字。
因为右心,闵太医才想要偷走尹碧落,没有想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刚刚好,救了尹碧落一命。
还是因为右心,孔容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插入尹碧落左心口的细针,也只伤到尹碧落的皮肉,不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孔容严走了,离开前对尹霖鹤低声道了句:“尹大人节哀,明日亥时,我会将小儿偷偷送到丞相府后门处。”
尹霖鹤在床头坐了会,仔仔细细地看了女儿一眼,口中发出沉沉一叹后起身离去。
相府的大小姐死了,可尹碧落还活着。因为事情关系到天煞之星,尹霖鹤不敢把女儿风光大葬,连祖坟也没让女儿入,连夜办了个小棺木。
尹碧落的亲生娘亲不管下人如何阻拦,在女儿的小棺木前哭了一天。最后,说女儿没呼吸到多久的新鲜空气,非要在小棺木上开几个小孔。小棺木在相府放了一天,就在第二天亥时,孔容严送儿子进相府的当天夜里,将女儿运出相府,在城外选了个土坡,草草埋葬。
那个假死药很神奇,能让身体的代谢变得非常缓慢,虽然尹碧落小小的身体很脆弱,左胸又被细针刺入,尹碧落还是活了下来。
药效仍然在,尹碧落没有办法动作,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躺在自己的小坟中,安安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先是窸窣的铲土声音,再是嘎吱嘎吱撬动棺木的声音,最后,尹碧落看到了闵太医。尹碧落知道闵太医没有害人之心,所以,松了一大口气。她终于还是活下来了。
闵太医一把将尹碧落抱在了怀中,转身跑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可能是第一次挖坟,太过紧张。又可能是终于找到了右心的人,太过兴奋,闵太医刚跑了两步,就一脚踢在石头上,啊呀叫了一声,抱着尹碧落摔了出去。
闵太医拼命地抱住尹碧落,在落地时,翻转了个身。又是啊呀一声,闵太医的后背生疼生疼。
闵太医依旧躺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孩子,循着月光望了望,看到孩子亮闪闪的黑亮大眼时,哈哈大笑起来。
尹碧落不明白的是,闵太医千辛万苦寻找拥有右心的人到底想要干嘛?
一辆平常普通的马车,咕噜咕噜行驶在小道上。马车内,两壁悬着两盏青玉琉璃灯。借着灯光,闵太医解开尹碧落身上的大红色肚兜,准备解开残存的药,可很快的,闵太医愣住了。婴孩左胸上的针孔虽然不明显,但还是逃不过一代痴医的眼睛。
闵太医伸手摘下车灯,凑近针孔仔细地观察,片刻后,虚浮双眼一弯:“孔容严的绵细针?他怎么要杀你?尹府得罪他了?哎,官大是非多。孩子,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死不了。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拥有右心的人,我不会让你死掉。”
说完后,闵太医极为利索地取出棉花,药物。准备取出绵细针。
“不要哭,我费了大力气把你偷来,虽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但是也不会害你。相反,你在我手里,还能有天大的好处。”闵太医就着棉花擦了擦手,伸到尹碧落左胸膛处。
“能遇到你这个天生右心的婴孩,真是太幸运了。但是你遇到我,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朝廷里头的人都知道,我医术不错,他们哪里知道,我更加厉害的是毒术。”
尹碧落听到闵太医说这句话,双目一窒,闵太医该不会拿她来试毒吧?真想翻他一个白眼,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来给你试毒!
闵太医拔针完毕,把尹碧落重新包好,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尹碧落,闵太医嘴角一咧,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马车带着尹碧落飞快驶离京城,龙昭皇帝怎么也不会想到,婴孩漏杀了一个。
龙昭景帝三年八月十七,龙昭国京城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当朝丞相嫡长女,在百日宴当天,突然患了怪病,暴毙而亡。
第二,御医院一代痴医辞官离去,只对皇上呈上了奏折,其余人等,一个招呼都没有打,从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