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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回到离王府时,已是天际微白,晨曦微晓。

离王府门前,一条身影隐在暗处,茕茕伫立着。

“小岚?”我不敢置信地惊叫出声,看着那抬眸冷淡的少年,竟有种心疼的情绪弥漫。

“你终于回来了?”他唇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唇色发白,眸子暗淡。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我不是叫紫狸回来告诉你们不用等了吗?”我颤抖着唇角说道,自己也不敢去看小岚的眼睛。

“可是,我想等。你去哪儿了?”小岚追寻着我的目光问道。

“我去了趟皇宫,我们先回去吧!”我走过去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挥手推开了。

“和谁?”他阴沉着脸,用冰冷的语调问道。

“小岚,我们先回去吧!”我祈求的看向他。

“和谁?”他近乎执着的问着。

“好了!和楚慕傲,我想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我笑着和小岚说,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和人嬉皮笑脸的调笑。

他的脸一扭,冷嗤一声,低头思索一阵就山前抱住了我,像个需要大人依赖的满身孤寂的孩子。

“我饿了!”他抱着我,深吸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

真像个赖皮撒娇的孩子。

这才是我世界中最大的真实,我倾尽一生最大的牵挂惦念。

那年,我流泪发誓,只此一生,永不弃小岚而去!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笑着看向他,眼眸中是满满的温情。

“不要!我现在有岚王府,你跟我回岚王府。”小岚任性地摇头。

我哭笑不得,很怀疑眼前的小岚是不是被人假冒的,为何五年前性烈如火,面寒似冰,现在变得这般黏人任性。

“可是我贴身的衣物还在离王府啊!还有阿朱和紫狸也在里面啊!”

“我叫那臭丫头带着小狐狸滚去我的岚王府了。”

我愣住,想不到小岚手脚如此利落。“好!你等着我,我去取东西。”

念梦居,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只有淡淡的阳光侵入。

而我正打算收拾衣物时,两个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自院门口愈传愈近。

是谁?会在如此清晨大早的造访我的院落,还是两个女子?

一个穿着素白纱衣的娇弱胜西子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眉目凌厉的丫头。

女子脸色苍白,走几步路就要拿着手帕喘上一口气,不时还咳嗽两声,面色潮红若染胭脂。

一眼看去,应该是个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女子,是个清水为骨朝露为肤的柔弱女子。

可是,眼睛却是最能蒙蔽人心的。

“姑娘,有何事?”

她娇羞掩嘴怯笑:“咳咳!公子就是王爷请回来的双绝公子吧!怎的清早才回府?妾身是王爷的侍妾沁羽,特意熬了一碗银耳燕窝羹。”

当听到银耳燕窝羹时,心中一咯噔,不知为何就是不情愿她再说下去。

“我不需要,在下还有事,夫人若无事请先下去吧!”我厉声冷喝,隐藏在冰冷面具下的双眸冰冷如刀。

她被我的冷硬态度吓得后退了两步,但还是抬起尖尖白皙的面容,眸子中染上一层薄纱似的水雾,倔强地说道:“双绝公子既然精通医理,就当知晓银耳和燕窝都是清肺热,滋阴养颜,延年益寿的滋补品。”

“我不知道,给我拿下去!”

然而后面跟随的丫头已经奉上了那碗青花瓷小碗盛着的银耳燕窝羹。

“实不相瞒,妾身今日来也是想为王爷分忧……”

她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了,只是怔怔地凝视着那碗银耳燕窝羹,眼泪倏忽滑落双颊。

脑中剧烈疼痛起来,那些纷繁复杂的景象闯入脑中,如同经历一场混沌凶险的噩梦,比噩梦更可怕。

记忆里的那碗银耳燕窝羹和眼前的这碗一模一样,连那青花瓷碗都分毫不差。那时,我第一次能喝到如此昂贵的东西,那是我亲生娘亲北辰国丽妃的侍婢亲手捧给我的。

而我,又亲手交到了爷爷的手中,骗他说是我特意给他留下的,把他高兴得险些握不紧汤匙。

后来,我流着泪慌乱跑向那座华丽的宫殿,看到了嘴角溢出鲜红血丝的爷爷在对我微笑,手中紧紧捧着那原先盛满银耳燕窝的青花瓷碗。

草儿,快走。草儿,我是自杀的,不是你的错,是我把毒药放进燕窝莲子羹里的。也不许找谁报仇,你要好好活下去,出宫。

嘴角不断冒出冒着血泡的鲜血,染红了爷爷胸前的衣料。爷爷断断续续的说完了那些话,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铺天盖地的恐惧将我淹没,我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紧最后一个稻草地把手指放到爷爷的人中,

那里冰凉一片,我的心也跟着冰凉。

耳边不断回荡着我刚刚听到的我所谓的弟弟狞笑着说,母妃,您放心,儿臣已经帮您做了决定!彩云端去给那个野丫头的银耳燕窝粥里,儿臣已经加了毒药了。

“啊~”那些残酷到残忍的画像已经深深刻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啪!”

我挥手拍落那碗银耳燕窝粥,像个遭到袭击的小困兽一般凄厉大叫,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脸上冰凉湿润。

心中如同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剜着我的心,疼得我想要把心挖出来。好疼好疼啊!爷爷原来早就死去了,早在我逃出北辰皇宫之前就被我最亲的亲人毒死了。

我却刻意封存了这份记忆,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爷爷只是在路上和我失散了。爷爷现在儿孙满堂,过着极其舒适的晚年养怡弄孙的生活。

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滴滴艳红的鲜血在握紧的拳头间滴落,我却浑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心中阵阵抽痛。

我的眼前一片赤红,那是我最为厌恶的血红色。我伏跪于地,仰天长啸。我要问这这方天地。为何天地不仁,为善的凄凉度黄泉,为恶的风光掌权势?

难道连天地鬼神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既然如此,为何要留着哪点可悲可怜的慈悲良善之心?以善度恶不如以恶制恶,何不按照这天地扭曲的规则来存活。

眼前血色弥漫,就快要将整片世界覆盖时,一片黑色闯入我的世界,身体也不再如此冰冷。

我如在梦中,拼尽全力汲取唯一的温暖,紧紧抓在手中,绝不放手。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如催眠般响在耳畔。

他说,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宝贝别怕。

眼前如同夜幕般黑沉下去。

当我眸中渐渐清明恢复神智时,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形,真的有种撞墙的冲动。

我竟然被半倚床榻的楚慕离紧紧拥在怀中,睡在我的小床上。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不该想起的却偏偏想了起来。

怪不得师傅曾说我的病,他也无从下手。

原来这就是我的病,失忆。

我的面具已经被摘了下来,楚慕离却依旧戴着冰冷的黄金面具。我居然在一个陌生人的怀中睡得如此安心惬意?实在是难以想象。

可是又觉得好安心。

“醒了?”他锋锐的眸子射向我,我慌忙起身,睁开了他的手臂。

屋子内一片凌乱不堪,桌椅都碎裂了,不少装饰古董花瓶碎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血迹。

“我……我发狂了是不是?我有没有打伤人?你的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我记得昏迷过去的前一刻眼前是一片血红迷雾。

“你没有伤她。为何会如此?”

我凄然一笑,却连笑都觉得无力,眼眸中有忍不住要坠下泪来,仰头又忍了回去。

“爷爷,爷爷死了!”

“什么?”

我看向案台上那两根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知道爷爷对我而言,是什么吗?”

我自说自话,走向烛台:“是蜡烛!倾尽全力陪我共度黑暗,却在光明来临的时候被迫离开我的世界。”

我忽然感到一具并不算温暖的宽厚胸膛拥我入怀,如同呵护婴孩般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光明。”

略微磁性暗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心中不由得一震,险些就要相信了。

“离王爷,一个医术高超的神医听到的谎话不亚于皇帝听到的假话。生命垂危之时,便许诺财帛未来;身体康健之时,便会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了。你要我做什么?去救那位娇美病弱的夫人?放心吧!她根本无心医治。此种娇弱病恹的风情也难得,离王爷可尽情享受!”

记得第一次体会到世态炎凉人心薄凉是在一次师叔命我下山进城买盐时。当时在路上遇到一个身中剧毒的武林人士。

我费劲心思救了他,却在第二日转身出门时听到他凶恶地对着小弟大骂,是哪里找来的庸医,连笑都不会他面瘫啊!老子现在疼得要命,他还假惺惺的不拿诊金,分明是看不起老子,敢拿老子就剁了他的双手!

小喽啰问道,大哥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他拿啊!

他说,老子他妈的就不该拿钱给他。

可他生命危如累卵时,三拜九叩说我要什么都行的。

我回去告诉师叔,正在打坐参禅的师叔微微一笑。

她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你心不动则无痛苦。

可我注定与慈悲的佛祖无缘,诸多痛苦伤害深深烙印心间,伤痕累累。

“你……笨蛋!我有说过求你救她吗?管好你自己吧!”他气结冷哼道,转眸看见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包袱,目光胶着在我身上,问道:“你要走?”

刚想回答他,就见小岚急忙忙地冲杀了进来,地上滚着几个重伤倒地的王府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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