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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进屋子,一眼看见塌上狼狈虚弱的粟儿,心中一惊,冲过去一把抱住,粟儿嘴角淌血的软倒在他怀里,仍他怎么样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细细一看,粟儿的瞳孔竟又是没有焦距了。只会低声无意识的默念:“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啊……”

眼泪淌了一脸。

“她已经傻了,你叫她,她也听不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

夏侯凉此时才想起屋中还有一人,转眸道:“双姑娘,你怎么——”

话语就在他看见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从来薄凉温和的夏侯王爷,这一刻难掩眸中惊讶,看着面前几步之外熟悉的人熟悉的容颜,竟一时怔住了。

过了半刻,他忽而微微一笑,眸中似是明显的释怀,勾唇唇角:“原来双姑娘,是你。”

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她亦是低低一笑,勾唇道:“是啊,我就是双姑娘,你没想到吧?”

夏侯凉温凉一笑,答道:“不曾想过。”

他转眸看了一眼呆傻的粟儿,心中早就将其中的关节一一想通了,却不愿说透,直到眼中已无波澜,他才抬眸看她:“你怎么回了青国,那个司徒王爷没和你在一起么?”

他本来想问的不是这个,他的心里并非是像表面这样没有一丝波澜的。

他其实想问,她的碧落毒素是不是解了。可心里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回答的。他分辨的出,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她的眼睛依旧和原来一样,只是少了从前的纯烈爱意,多了几分淡然,几分清澈,那爱意,却不知消散到何处去了。

他能读懂人心,看得懂她眸中所藏,一念及此,越发觉得口中苦涩了。

她却轻轻一笑,挑眉道:“你不想为你的粟儿报仇么?不想杀了我,替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偿命?”她不相信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什么淡淡的,什么都不说,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甩出一句话,却会让人痛上好长一段时间。

他凉薄,她就要比他更凉薄,她也要在他的心上划满伤痕。

他一愣,微微拧眉,眸中划过诸多情绪,看着她的眼眸已经清冽如水:“事情已然如此了,杀你又有何用?”

她忽而不愿意看他的眼睛,总觉得再与他对视下去,她会没有涌起说出下面的话。

“我今日来,是为了向你索要那个要求的,你的毒解了,我的要求也想好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淡淡开口。

“你说。”

“这是笑忘忧。你喝了它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这个。”

她无悲无喜,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此刻即便是冬草也看不透她心里再想些什么了。腊雪倒是有些惊异,她知道这笑忘忧是什么样的东西,正因为知道,才有点点惊异姑娘怎会愿意把这笑忘忧给夏侯王爷呢?

现在才有点点明白过来,姑娘对伤害过她的人,是不会温柔忍让的。她不是不会反抗,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此刻,她对从前跟冬草悄悄说的姑娘性子太弱的话感到汗颜了。

魏小双从怀中拿出笑忘忧,轻轻放在桌案上。

夏侯凉定定的看着那瓷瓶,眸中冷冽已然褪去,细细一瞧,竟有不少痛楚弥漫,再抬眸望着面前女子的时候,他嘴角的微微一笑,看起来那样苦涩。

“笑忘忧,是什么?”

名字很美,可是他知道越美的东西越毒。就像之前他中的毒一样,名字那样好听,烟花三月,可惜毒性那样炽烈,让他饱受折磨,甚至一头青丝皆成华发。

她低眉,刚要回答,却听见外头有声音,回眸一看,是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雨势很大,又不知庭院里几朵繁华被雨零落成泥了。

好好的晴天,像是为了制造气氛一样,自她进了夏侯府中,就一直灰蒙蒙的,现在,终是下雨了。

“笑忘忧会让人忘记所有的东西,无忧无虑,没有烦恼,不知喜怒不知疾苦,这一生形同痴儿。”

痴儿,就是傻子。

她本以为,他会有很大的反应,就算不激烈,但是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抵都是会生气会拒绝的。可夏侯凉居然没有,他未有一丝动容,只是眸中哀伤越发浓烈,甚至还微微一笑,这一次,她也看的分明,他的笑有点苦涩有点无奈。

“好。”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没有犹豫,没有反对。夏侯凉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笑,拿起那笑忘忧,然后看着她说,好。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唯一的要求,那就是,好。

那一刻,不能否认的,她的心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的揉了一下。可是她告诉自己,这是他欠她的,他该还的。

她说完就走,他却伸手拦她,眸中清冽如水,潮水一般的哀伤早就褪去的干干净净了:“外面雨大风大,你在府上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走不迟。”

她绕过他的身影,依旧往外走去,声音淡淡的:“不必了,我不喜欢在你府上。——我喜欢在自家府里等消息。”

冬草忙赶上去给她撑伞,一推门,一阵雨丝飘来,落在她脸上,有点凉,忙裹紧了披风,并不回眸,扬声叫道:“腊雪,回了。”

腊雪在屋里听到她的叫声,收回盯着夏侯凉的目光,却鼓着腮帮子说道:“王爷,人家都说你是无双公子,地位又如此尊崇,自然是不会哄骗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走了,你答应了的事可不要食言。”

夏侯凉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浅淡一笑:“你放心,也让她——放心。”

腊雪这才去了。

这一日的暴雨,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大。仅仅两个时辰的时间,到处河水都是暴涨,将皇都周围十几处县城的护城河的河堤全都冲垮了,十多万灾民受灾,无家可归,纷纷涌入皇都外城。

也是在这一日,夏侯王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痴傻了,变成了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阖府惊慌,老太妃连夜回府,不然夏侯王府群龙无首,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立在窗前看雨,听见吴妈这样说了以后,眉心一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找不到那种报复之后的快感,心中竟有些低落。

伸手拾起面前一盆花上掉落的花瓣,上面沾满泥土,花的鲜艳都被掩住了,雨水亦将泥土冲刷的更加泥泞,她望着那花瓣久久不语,吴妈看了她一眼,关切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她把玩着手上的花瓣,垂了眼尾,低低叹道:“没事,该来的总要来的,我只不过在想他们是今儿来,还是明儿来罢了。”

吴妈一愣,看看外头下的正欢的大雨,诧异道:“谁要来?姑娘,下这么大的雨,还有人要来我们这儿么?”

她淡淡一笑,将手中花瓣放回盆中,回身看了吴妈一眼,把窗户掩上不让雨丝飘进来,这才答道:“那天从夏侯府回来,虽说是下大雨,但是很多人都见着我的模样了,他们自然认得这是曾经的夏侯王妃,我虽不惧怕人家认出来,可我与夏侯凉痴傻定然脱不了干系,老太妃不肯善罢甘休是一定会找上门来的,虽不是不能解决,但总是麻烦的很。还有——”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吴妈愣道:“还有谁?”

她才又道:“当年宣布夏侯王妃死了,并且大葬王妃的虽是王府一手操办的。但是这个消息确是从莫家传出来的,莫家只把我当做棋子,没用了就丢弃,有用了就要紧紧抓在手里控制着。如今我现身了,莫家的谎言也就骗不下去了,他们自然是要来找我的。我爹,皇后,一定都是要派人来的。”

“姑娘,莫丞相好歹是姑娘的亲爹,莫皇后也是姑娘的亲姐姐,就算再怎么样,这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也是不能抹杀的呀!无论如何,莫家都应该是站在姑娘这一边的呀!”

她浅浅一笑,眸底带着久未痊愈的伤痛回望:“吴妈,你难道忘了宣哥哥的遭遇么?是骨肉至亲又如何,还不是舍了他去千里万里,替他们莫家争权夺利排除异己么!”

吴妈一愣:“那、那姑娘打算怎么办呢?”

“夏侯王府的人不怕,老太妃那里我自有说法。——至于我爹和皇后,他们也不会亲自来我这里,一定是派得力的人来的。而且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我眼下是皇都的焦点人物,他们自然是要等事情淡下来以后再来找我,至少也要先确定那个双姑娘就是我。”

吴妈拧眉:“姑娘,我怎么觉得我们一回来就像入了虎狼之窝一样呢?要是知道青国这么凶险,我是不肯让姑娘回来的!”

她淡淡挑眉:“难道我要在外头逃一辈子吗?我虽不想见到他们,但是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和痛苦我也要讨回来,我不能让人说我家宝宝是孽种,不能让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跟人家私奔,在我有力量的时候,我希望我能活的堂堂正正的。”

正说话,冬草从外头进来,浑身都湿透了,把伞放在廊下,才挑帘进屋,她一眼看见,问道:“冬草,你去哪儿了,弄的一身都湿透了?”

“姑娘,我才去医堂看了看,结果一回来看见咱们府门口有个小丫头站着,我一问,竟是姑娘的故人呢!”

她一愣,故人?什么故人,她在青国哪里有什么故人?于是问道:“什么故人?”

冬草又回身把帘子一挑,对外笑道:“进来吧!”

那人便进来了,魏小双一看,咧嘴笑开了,这个人果然是故人,笑嘻嘻的招手:“旋儿,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呀!”不过说起来,若不是旋儿今日不找来,她还真是把这个小丫头忘记了。

旋儿眸中有泪,冲过抱住她,却又发觉自己身上是湿的,忙退开了去,却还是难掩眸中激动:“王妃,呜呜,他们都说你不在了,可旋儿不相信,呜呜,太好了!王妃的孩子还在,呜呜,旋儿又见到主子了,呜呜……”

大概是太过激动,旋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魏小双轻轻一笑,又把她重新揽在怀里,轻拍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不哭了啊。”她曾经做过自己的丫鬟,那在夏侯王府里一定不好过,想必也是会受人欺负的,魏小双想到此处,又问道,“旋儿,你要是在王府呆着不痛快,你还是来我身边跟着我好了,你愿意么?”

旋儿哭的抽噎,在她怀里抬眸看她:“主子——”

“你待在我身边也行,但是先把称呼改了,不要叫我主子叫我王妃的了,你就随冬草她们,叫我姑娘好了。”

旋儿却抿嘴半晌,听了她的话,蹙眉道:“姑娘,我是很想待在姑娘身边的,可是我今天来,”她说到这里,有点不敢往下说了,踌躇良久,见魏小双一直等着她说话,才抿嘴道,“我今天来,是老太妃让我来的,让我……让我来请姑娘回去。”

她挑眉,沉声问道:“请我回去?”

旋儿点头,重复老太妃对她说的话:“太妃说,夏侯王府的王妃不应该在外抛头露面,要是野够了,也该回家了。”

她闻言冷冷一笑:“抛头露面?野够了就回家?家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在夏侯王府啊?哼!”

旋儿见她生气,有些害怕,却依旧说道:“我当时听了,也觉得太妃不了解姑娘的情况,虽然旋儿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旋儿至少是知道真实情况的,因此,旋儿把王爷写了休书给姑娘的事告诉太妃了。姑娘——你、你没生我的气吧?”

旋儿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此事不能说。

魏小双微微眯眼,却对着旋儿笑:“我没生你的气,你做的很对,后来太妃说什么了吗?”

“太妃说,那是王爷鬼迷了心窍,她是不认账的,她说姑娘你永远都是夏侯府的王妃!”

她闻言,轻哼了一声:“那张休书是具有法律意义的,她不答应,不认账有什么用?哼,她以为她是谁呀!”

她嘀咕的声音有点小,旋儿愣是没有听清楚,睁着迷糊的眼睛看她:“姑娘,你说什么?什么法律意义啊?什么意思啊?”

她一笑,也不解释,只是对着冬草道:“去,让旋儿洗个澡,换身衣服送她回去吧!”

旋儿诧异道:“姑娘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她勾唇一笑:“你回去之后,替我跟夏侯太妃说,我不是他们家儿媳妇了,不用听她的话,我是个大夫,只会看病,其他的我不伺候。你要是怕吓着夏侯太妃,大可以和软一些的说,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旋儿抿嘴答应,就跟着冬草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雨依旧绵绵不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她每日待在院子里看书,可是书也有看烦了的时候,这一日午后,觉得眼前的什么东西都不对,看什么都不顺眼,竟觉得一切都不随心,就连腊雪和冬草笑闹了一句,都得了她的一句斥责。因此俩人不敢再闹,都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她深深蹙眉,看着窗外屋檐滴下的雨水,心中竟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怅惘来,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处可以依仗,没着没落的。

想了一会儿,叹了一会儿,心里很深处的地方,感觉到了一点点疼。

外面响起了轻轻叩门的声音,她眉心一蹙:“做什么?”

“姑娘,夏侯王府的老太妃来了,要见姑娘,吴妈安排太妃去了大厅里等着。吴妈叫我来问姑娘,姑娘要去么?”

腊雪在屋外廊里等着,屋内半晌无声,她依旧抿嘴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传来声音:“……去。”

她到大厅的时候,是垂着眸光的,叫旋儿说的那些确实很绝情。可是要让她来面对那个没有难为过她的夏侯太妃,她是不愿意不情愿的。

“心儿……”

她听见叫唤,抬眸看去,夏侯太妃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比那时候多多了。

她低眉:“夏侯太妃,心儿给你请安。”说罢,行了一个礼。

“心儿,我亲自来接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夏侯太妃含笑看着她。

她站着不动:“夏侯太妃,我已经不是王妃了。王爷亲笔写的休书,休了我,不管怎么说,我和夏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心儿,你跟我回去,你和凉儿的事,我替你做主。”老太妃已是近乎恳求了,“你对粟儿做的事,我也不会让皇上罚你的,至少我不会让你被皇上罚的很重。只要你还是我夏侯府的王妃,凉儿痴傻的事就连皇上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她一愣,太妃这是在为她考虑么?紧紧咬唇,可惜了,偏偏晚了。

“太妃,”她福了一福,“太妃现在才说为我做主,实在是有些晚了。当日我在王府的时候,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来历,几次三番想要我腹中孩子的性命,若非他想要杀我,我又怎会逃跑后又跌下山崖呢?粟儿明里暗里害我,又撺掇王爷,自己还对我说些风凉话。我能忍都忍了,当日若我不求一休书离开,只怕真就死在王府里了。太妃觉得眼下来跟我说做主,不是很可笑吗?”

“再者,我对粟儿并没有做什么事,一切都是捕风捉影,那起小人嚼舌头根子罢了,太妃没有证据怎能断定就是我呢?我相信皇上是个英明君主,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还有,这是我和王爷立下的字据,我医好他体内的毒,他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只要他喝了笑忘忧,什么后果我都说了,是他自己不愿背信于人,才落了这么个结果,也怨不得旁人。”

他的性命都是她救回来的,如今有什么说不得的。

夏侯太妃接过那字据一看,手一抖,眼睛里就淌出眼泪来了:“心儿,你怎么变的这般无情了呢?”

她霍然抬眸,沉声道:“并非是我不近人情,我若是绝情定会把你们全都杀了。——我这样都是跟夏侯王爷学的,冰冷绝情,戳人心都不见血的。”

“好!好!好!”夏侯太妃怒极反笑,一手抹掉脸上眼泪却悲怆的大笑。

魏小双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屋中就没了声音,只有外头雨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声一声的研磨到了人的心底,竟生出无尽落寞来。

“你让旋儿回来,说你不是我们夏侯家的儿媳妇了,不是凉儿的王妃了,就不用听我的话了,说你只是个大夫,只会医病,不会伺候人,是吗?”

她挺直了脊背,淡淡抬眸,答道:“是。”

夏侯太妃一叹:“那好,我现在是来请你替夏侯王爷医病的,既然你能看出凉儿是毒不是病,那你的医术便算是大夫中的翘楚了。你若能医好凉儿的痴傻,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她一愣,万没有料到夏侯太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蹙眉道:“你不怕我趁机害了王爷性命么?”

眼睛里泛着苦意的太妃勉强一笑:“再怎么说,他都是你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你不会那么狠心的吧?”

“这个说不准的。再说了,我家宝宝不是来历不明么?也不见得就是你家的香火呀!”她这么说,真是存心的。

夏侯太妃站起来,再一次说道:“我知道整个皇都里只有你能救凉儿了,只要你医好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的。”

她却低低一笑,垂了眸光,又去医好夏侯凉?那她不是个傻子么?那样又何必费尽心机的去偷笑忘忧,又何必费尽心机的让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呢?可是,她要的还远远不是这些,就只是这样,也还远远不够,不是她所希望的。

想了半晌,她抬眸一笑,眸深似海:“我可以去试试。”

夏侯太妃的视线却忽而转到她隆起的腹部,眸光一闪,才道:“心儿,你怀胎已有九个多月了吧?孩子,还出世了么?”

她记得她是比粟儿早一些怀胎的,若是没有算错的话,孩子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出来了。

见说起孩子,她才敛去眸中锋芒,渐趋柔和,低眉看了一眼肚子,笑道:“是啊,都快十个月了,我算了算,也就在这几日了,我家宝宝就要出来了。”

夏侯太妃脸上露出笑意,喜道:“那太好了,正好心儿你可以去夏侯府中安心养胎,这样我就放心放心了。”

夏侯太妃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在夏侯府中出生的。

魏小双看着她的笑颜忽而有些厌恶,不知她的喜色有几分是真的,到底是真的看重这个孩子,还是看重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带给他们夏侯府的福音。

她也不答夏侯太妃的话,算算日子孩子出世还得二十多天的功夫,此时去夏侯王府看看夏侯凉也没什么不好,再说宝宝乖的很,从来不闹她,一切怀孕时该有的症状她一概很轻,脚踝也肿的不厉害,连吴妈都说这孩子心疼母亲。

因此她才能在怀着宝宝的时候上蹿下跳,跟没事儿人一样。

收拾好了要用的一概东西,就跟着外头夏侯太妃的马车一起离开。可谁知她刚抬脚,腿肚子一打颤,竟从内里起开一阵疼痛,肚子里也开始闹腾,哗一下的,她心道坏了,手里撑着的青伞就掉落在地,在门口送她的吴妈三人一看,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她,冬草问道:“姑娘,你,你怎么了?”

她勉强一笑,对着吓白了脸的三人道:“我没事,就是羊水破了,我家宝宝要出来了。”

此话一出,那三个人比她还纠结,好像不是她要生孩子,是那三个人要生孩子一样。冬草平日的冷静全都丢了,现下看起来,倒是要生孩子的孕妇比她们镇定多了。

不能跟着夏侯太妃去夏侯府了,魏小双居然还能笑着道歉:“太妃,我不能去了,我要生宝宝,等我好了,再去……看王爷,我家现在忙乱,您……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夏侯太妃无法,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抬眼一看,一大群人竟都进去了,门口竟除了雨还是雨,地上仅有一把青伞,什么人都没剩下,她一叹,到底还是回了夏侯府去,却也一夜没睡,等着她这边的消息。

魏小双被一群人簇拥着回了屋子,吴妈在一旁守着她,冬草去准备一应要用的东西,腊雪撒丫子就去找府里备好的接生婆,就连清源都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从无情宫赶了回来,却被小丫鬟拦在外头不能进来。

魏小双此刻才真是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我靠,这生孩子真他妈疼啊!靠,看那电视上哀嚎看来也是不假,都是疼的啊!

可是她没力气喊叫,那接生婆一个劲的喊她用力,她也只能跟着用力,冬草不知塞了一个什么到她的舌头根子底下,还嘱咐,让她好好含着。

她用舌头舔舔,尝尝味道,才知道原来是一小片人参,就是怕她后劲不足,孩子没出来,自己倒是没力气了。

她为了今日生孩子顺利,都不知道演习了多少次了,府里的人最初的慌乱过去,全都有条不紊的按照程序来做。

汗水简直就跟外头的雨水一样,唰唰的往下落,头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血水端出去了最少两盆,她在心里哀叹,古代就是医疗条件太落后,生个孩子也这么慢。幸亏这几个月注意调养,把自己这个古典柔弱的身子弄的强壮了许多,不然,还真不能保证能顺利生下她家宝宝。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努力,她只觉得肚子里一空,潮水一般的羊水裹着一个东西哗一下从她下面涌了出来,心里明白,她家宝宝这是出来了。瞬间就感觉肚子瘪了下去,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那哗的一下流光了,她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要不是孩子伴着外头雨声响亮的啼哭,她可能就真的睡过去了。

她听见自己虚弱到及至的声音问道:“……孩子,是男是女?”

有人在她耳边含笑道:“姑娘,是个小少爷啊。”

她一愣,少爷?生了个儿子么?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腊雪吓了一跳,眼见姑娘没了声音,又不知所措起来,转头惨兮兮的对着冬草道:“姐姐,你看,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不说话了呀?”

冬草过来一瞧,笑道:“没事,姑娘只是累了,睡过去了,你别在这儿打扰她了,去看看小少爷吧。这里有我守着姑娘就行了。”

腊雪依言去了吴妈那里。吴妈正抱着小婴儿,见腊雪来了,笑道:“你来了正好,帮我一起替小少爷擦擦身子。”

腊雪接过擦布,看了看那小小的一团,皱皱眉头,撇嘴道:“姑娘那么好看,怎么小少爷是这么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啊?”

她的言下之意,觉得这个宝宝不如她这么多天幻想里的那么好看。

吴妈莞尔一笑,用襁褓把小婴儿包好:“腊雪,你还是个丫头,也难怪你说这样的话,谁生下来不是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啊?姑娘的少爷算是长的好看的了,你没见过人家的孩子长的还像猴子呢!小孩子嘛,等少爷再过几天张开了,到那时就好看了,想必比姑娘还要好看呢!”

“吴妈,外头着人来说,夏侯府的太妃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问姑娘生了没有,吴妈,冬草姐姐叫我来问问您,是说还是不说?”小丫鬟挑帘进来,站在那里说道。

腊雪也望着她,吴妈蹙眉,答道:“不必告诉,轰出去了事。”

那小丫鬟答应着就要走,腊雪却阻止道:“慢着,”然后又转头看着吴妈道,“吴妈,轰出去恐怕不好,姑娘醒过来只怕听了会不高兴的,那毕竟是夏侯太妃派来的人啊。”

吴妈一愣,忖度半晌,才笑道:“那也是,没想到你这丫头有时候考虑还是蛮周全的啊,”说着,转头对那小丫鬟道,“你就去告诉那人,姑娘生了,其他的什么都别说了。”

那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魏小双才悠悠醒转过来,身上粘腻的感觉没有了,也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塌上也是十分干燥的,慢慢转头,看见枕头旁边还有一个脑袋,细细一看,是冬草。

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稍稍动了动身子,练武的人果然警醒,只是小小的动静,冬草却很快就醒了,抬头一看,却发现姑娘醒了,顿时喜上眉梢:“姑娘,你终于醒了,哎呀,担心死冬草啦!”

魏小双莞尔,冬草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一激动起来也和腊雪一样:“我只是累了,就睡了这么一会儿,你就担心啦?”

冬草撇嘴:“怎么能说是睡了一会儿呢?姑娘你说了好长时间了,至少有两三个时辰了,要不是吴妈说没事儿,我可能会把姑娘叫醒的!”

冬草拿了清水来喂给她喝,又吩咐小丫鬟去取了一碗粥来给她喝了,有了点力气之后,她才抬眸笑道:“我家宝宝呢?”

吴妈抱着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儿进来,恰好听见这句话,笑说道:“我听见姑娘醒来,就把少爷抱来了。”

冬草忙扶着她坐起来,拿了一个靠垫,她就倚在床柱上,伸手接过她的孩子,抱在手里细细端详。

烛火映照下,倒衬的这小小的婴儿格外白净,眉眼也整齐好看,天庭饱满,眉毛也不淡,鼻子挺挺的,嘴唇红红的,皮肤软软的。

孩子睡着了,还咂咂嘴,皱皱鼻子,很可爱的样子。

她活了两世,都没有孩子,这是第一次真实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手里,那种满足幸福的感觉几乎不能言喻。手里抱着的软软的生命,是从她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怀里的每一份跳动,她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的到。

感受那份血浓于水的脉动,她几乎想落泪。

事实上,她的眼眶已经红了,这是她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孩子,为他担了多少苦处,受了多少罪过,如今却能好好的抱在她的怀里,怎能不欣喜呢?

吴妈见她久久不语,知她心中所感,却不愿她这大喜的日子落泪,因此含笑道:“姑娘,给少爷取个名字吧?”

两个丫鬟也点头附和:“对啊对啊,该给少爷取个名字。”

她沉吟半晌,看了怀中孩子良久,才低低的道:“那就叫青离好了。”

青离,情离,只盼他日后莫要伤人,也莫要被人所伤了。

吴妈一愣,低喃道:“青离,那小名就叫离儿了。”她本来还想问,那姓什么呢?可一看姑娘的神色,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腊雪倒是快言快语:“青离,青离,怎么只有名字没有姓呢?”

此话一出,冬草就瞪了她一眼,可是话已出口想收回已是来不及了,腊雪抿嘴,一副我错了的表情看着她。

她一笑,并没有生气,解释道:“是没有姓,其实没有姓也好,就不必是谁家的香火了,他只是我一个人的离儿,也用不着卷进那些是是非非里头。”

“那为何不让离少爷姓莫呢?”

她闻言冷冷一笑:“姓莫?那还不如没有姓呢!”

至此,她就天天不出门,天天陪着她们家的青离。医堂里也不去了,外头来了人一概不见,就连清源来了也只见了一次,让他瞧瞧青离也就罢了。

坐月子一个月,哪里都没去,只在院子里头逛逛,要么就抱着青离傻看,真是百看不厌。

转眼就到了冬天,她的身子就大好了。

青离都快两个月大了,府里的丫鬟都喜欢他,吴妈照顾的也尽心,魏小双怕吴妈年纪大了不能操劳,因此就让冬草去帮着照顾青离,她的身边就只有腊雪一个丫头了。

这一日午后,青离睡了,她却在窗前坐着发怔,腊雪挑帘进来,抿嘴叫道:“姑娘?”

她抬眸看了腊雪一眼,蹙眉道:“怎么,还没走吗?”

腊雪低眉:“走了,可是现在又来了,来人说,若是姑娘痊愈了,请务必去看看王爷,老太妃说了,姑娘有什么要求她都能答应,只求姑娘务必去看看。——姑娘,这几天他们府里天天好几趟的派人来问,姑娘真的不去么?”

“来人还是这么说的吗?”求她?如今夏侯王府也求到她头上来了。

“是,说是老太妃的原话。”

她听了不言语,只回头看了一眼塌上睡的正香的青离,沉吟半晌,才道:“腊雪,你去准备一下吧,你跟着我去夏侯府。”

一开门,却惊住了,只是这小半天的功夫,外头竟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已经遮住了石子小径,到处都是一片银白。

腊雪忙去屋里拿了大毛的披风来给她披上,两个人就冒雪坐上夏侯王府的马车去了。

及至府前,下了马车,竟看见夏侯太妃站在门口等她,她一愣,走到跟前,看见太妃鬓间的华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竟有些不忍了。

“心儿,你瘦了许多?孩子……孩子还好么?”夏侯太妃的声音都有点抖。

她低眉,尽量不让情绪外露:“谢太妃挂心。我们一切都好。”

见她不愿多说,夏侯太妃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只是领着她往里面走,到了一处院落,才苦涩笑道:“心儿,凉儿在里面,他不记得我了,也不愿意和我多说话,现在有点……孤僻怕生。你——你去看看他吧。”

太妃说到后来,开始哽咽,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哭出来,只被管家扶着走了。

看着雪地里太妃远去的身影,她的眸子黑漆漆的看不出喜怒,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被覆盖了,她也就那么站在廊下,不说不动。

腊雪等了一会儿,见雪势渐渐大了,才抿嘴望向她提醒:“姑娘,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她这才惊醒,回眸看了腊雪一眼,吩咐道:“腊雪,你找一处避风的屋子等着我吧,我走的时候着人去叫你。”

腊雪依言去了。

天地空茫,只剩下她一人了。

一阵寒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冷,拢了拢披风,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一段红墙围着,什么上都落着雪,白茫茫一片,石子小径后头是一排屋子,雕花木格的窗户都关着,门前挂着厚厚的帘幕,却没有一个丫鬟伺候,她没来过这里,也记得夏侯凉从前并不是宿在这里的。

她的视线一扫,却看见不远处的大树底下靠着一个人,那人就直接坐在雪地上,身上都落了一层轻薄的雪,似是低头在玩什么东西,她往前走了几步,却愣在那里,再也走不动了。

那人的侧脸,分明就是夏侯凉,可那一脸温凉的笑意却没有了,只剩下痴傻的稚气,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来看,那双清冽若水的眸子依旧纯澈,可是不再是从前那样通透了,那里面装的都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稚气痴傻懵懂。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和他对视,心里一震,身子都僵住了。

知道喝了笑忘忧会痴傻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一回事。

眼前的这个真的是变了,真的不是从前那一个了。他的头发散乱着,衣袍上都是雪水,还有泥,圈圈点点的到处都是脏污,手里拿着的是一片枯叶,见她一直盯着他,夏侯凉瞳孔骤然一缩,凸显出一丝害怕,丢了手里的枯叶,他蹙眉撇嘴往后不断的缩着身子。

她心口一抽,走过去蹲下来,把手搭上他的脉,半晌垂了眸光,他的经脉里寒毒已深,脏腑都被侵蚀了,却还坐在雪水里。

夏侯凉呆呆的看着她,忽而懵懂开口道:“姐姐,你是我的王妃么?”

她一愣,蹙眉道:“不是,我是你母妃请来给你看病的。”

夏侯凉撇撇嘴,身子缩的更小了:“姐姐你骗我,我没病……我不认识你们,可母妃却非要说我是王爷,说叫我在这里等一个姐姐,说姐姐你是我的王妃,呵呵,母妃还说我傻,我觉得母妃才傻,我才五岁,怎么可能有王妃呢?”

他的手很冷,手腕也冷,她低低一叹,将手里的伞略微前移,挡住了那些飘向他身上的雪。

“你怎么知道你有母妃,你怎么知道你才五岁?”她蹙眉问道。难道只是智力减退了么?

夏侯凉低眉,眼眶都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哭的很凶的老奶奶告诉我的,她说她是我母妃,要我叫她母妃,还说,我是她儿子,是个王爷,我不记得我多大了,她就说告诉我我五岁了,她还告诉我,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我叫凉儿,姐姐,你觉得好听么?”

她垂了眼尾,不再看他,雪渐渐下的大了,她这么蹲着都觉得寒意逼人,因此抿嘴道:“你不觉得冷么?”

夏侯凉见问,委屈的撇嘴,眼里的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掉下来:“我冷,可是母妃不让我进屋里,她每天都在大门口等姐姐,我也要在这里等姐姐,不然她就会抱着我哭,哭的可凶了,我不想看见她哭,所以我不进屋。”

这一席话说完,她没法子再装作无动于衷了。这——这又是何必呢?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她不自觉已敛去眸间冷意,低声道:“你跟我进屋来。”

刚起身走了几步,回身一看,他怯怯的拉着自己的衣角:“姐姐,你不会走了么?”

她一叹:“我不走。”

夏侯凉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怯怯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她唤了小丫鬟来服侍夏侯凉更衣,换了那被雪水浸透的袍子,然后替他重新整了头发,又重新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出尘的王爷之后,她把写好的方子交给他身边服侍的那个大一些的丫鬟。

“这个是驱寒的方子,你照着这上面的法子做,天天给王爷吃,过不了多久,王爷体内的寒气便去尽了,还有切莫让他再在雪地里待着了。”

那丫鬟看着很是伶俐,一一点头应是。

她看了一眼乖乖坐在那里,却不时偷偷看她的夏侯凉,心里觉得有些堵,却抿嘴随口问道:“你们府里的侧妃粟儿怎么样了?”

那丫鬟低眉答道:“回姑娘的话,侧妃粟娘娘已经疯了,太妃吩咐将她关在后院,不放她出来的。”

她哦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天越发灰蒙蒙的,外头的雪渐渐下的小了,她约莫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就是晚上了,因此拿起靠在墙根那里的青伞,回头对那丫鬟道:“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去告诉夏侯太妃,就说王爷的病我实在无能为力,让她以后别再如此了,免得又添了别的病,反而不好了。”

那丫鬟一一记下,就挑帘让她出去。她拿着青伞,刚刚走到廊下,夏侯凉就追了出来,望着她可怜兮兮的道:“姐姐能常来陪陪我么?我一个人,很闷。”

她的目光落在他踩在青石板的光脚上,眸光一闪,到底拒绝道:“我们非亲非故,这样不太好。再说我很忙,不能来陪你。”

说完,她撑起伞,快步走远了。

站在那里的夏侯凉,愣愣的看着那个女子远走的身影,心里忽而感觉到一阵刺痛。混沌的记忆混沌的思绪里,忽而有一道光线透了进来,再去找寻捕捉时,脑子却依旧混沌一片。

只记得看着她离去的那种感觉,绝望而无助,像是被人丢在荒原里,一望无际的黑暗包裹着他,他四处张望,仓皇之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全是失望和被抛弃的委屈。

“王爷,进屋吧,天都黑了。”

夏侯凉抬起冷透了的脚回屋,由着丫鬟点灯,他只管发呆。

等她跑出了院子,回望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被雪照的还是很亮,但是屋子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远远的望见那个一身白衣的人进了屋子,不大一会儿,灯也亮了。

她低眉笑笑,自己方才应算是逃跑了吧?远远的看见腊雪往这边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个丫鬟,等走近了一看,笑道:“偏偏腊雪你知道我的心思,鬼机灵丫头。”

腊雪笑道:“旋姐姐是从前跟着姑娘的,我知道姑娘一直想带她到身边,现在冬草姐姐去守着离少爷,我就跟王府管家去要了她来。”

她注目旋儿,含笑道:“你可愿意跟着我吗?”

旋儿拼命点头,她又笑道:“那好,我们回府吧。”

一路回了自己府中,已是晚膳时分了,她刚一下马车,却愣住了。

门口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人,全都是带甲卫士,个个肃然静立,竟是把她的府宅都给围成个铁桶。雪天寒冷,她冷冷的看着府门前的这些人,眸中渐渐泛出冰寒来。

终于来了吗?

腊雪和旋儿都没见过这场面,吓的不敢说话,抿嘴看着,脸色也不好。

魏小双回眸看了她们一眼,冷声道:“旋儿你进去,告诉吴妈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护着离儿就好。腊雪,你跟着我。”

旋儿依言去了。

她走到府门口,看着不远处卫士带刀护卫的鸾凤金色车驾,华丽非常,微微眯眼,莫非是她亲自来了么?

正在寻思的时候,那车驾的雕花木门就打开了,从里面下来的人正是阔别了好几个月的莫挽心,青国的皇后,她的亲姐姐。

莫挽心穿的是宫装,她心里琢磨,莫家莫非还想重新拉拢她么?

正寻思着,莫挽心被宫侍扶着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眸底有泪,却含笑打量她一番:“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跟爹都很担心你,很想你啊!”

她一笑:“姐姐既然想我,怎么却说我死了呢?夏侯王妃大葬的事在皇都里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那时候也没见姐姐和爹出来说一句话呢!”

莫挽心闻言微微蹙眉,却依旧笑道:“心儿,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在怪姐姐和爹啊,那时节,你跟着人家逃跑,什么也不说就消失无影无踪,我们若是不逼着夏侯王爷做出决断,难道还等着皇上亲自来杀你,将你革除皇籍么?”

她猛然抓住了莫挽心话中的一点,蹙眉问道:“你说什么?私奔的说法是你们要夏侯凉说的?”

莫挽心一笑,一副她很傻的表情看着她:“傻妹妹,若是我们不要他承认你私奔,然后我们放出了你没了然后将你大葬的消息,你怎么肯回来呢?你当初答应爹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办好,若不是我从旁劝着,爹只怕早就派人把你抓回去了!我们只有先发制人,皇上才不能通过夏侯王爷的手除掉你啊!”

她听了莫挽心的话,一时心乱如麻,大冷的雪天,她的心里却像一锅沸水一样翻腾,原来幕后的人竟然真的是莫家!原本以为莫家只是利用她,拿她当做棋子,没想到莫家居然操控了这多么多人!这样看来,他们不知怎么样逼迫了夏侯凉,让他做了那些事,不管莫家是出于什么龌龊心思,可不愿将她交给青帝到底还是救了她一命,可她独独弄不懂夏侯凉的做法。

他不是一心想除掉自己么?莫家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选择不告诉青帝,而是帮助她呢?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只怕一辈子都要横亘在她的心中了,如今他已什么都忘却了,想问也无处问去……

莫挽心瞧她的神色,心中已是明白了八九分,于是笑道:“妹妹,想明白了,是么?不过你还真是聪明呢,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倒是让夏侯府里人仰马翻的,太妃虚火攻心,若不是强撑着,只怕早就病倒了,你还把那粟儿给弄疯了,夏侯王爷痴傻了,这些都在整个皇都传遍了,虽没有十分的证据,但是跟你这双姑娘的名头都有关呢!”

“那是他们该有的,与我无关。都是因果报应,若是没有做过坏事,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呢?”

莫挽心听见这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清咳的一声,笑笑道:“妹妹,这大冷的天,你不请我进去么?”

她微微一笑:“姐姐,对不起啊,我这宅子是方外之地,私家住处,从不接待朝廷上的人,若是进了我的府门,便只谈风月,国家大事争权夺利的戏码,我可不想听啊!”

她拒绝的如此明显,莫挽心觉得自尊心受到了刺激,可她到底是大家闺秀,一国之母,还没有失态就恢复了常态,猜透她心中所想,提起裙角就往府里走去,边走边道:“妹妹,你到底不会拒绝我这个皇后亲自来探访你吧?皇后体恤万民,也该来看看你了!”

她终于摆出皇后的架子来了,当亲情遭遇权谋,在她眼里,什么都应该让步,包括亲情。

魏小双抿嘴一笑,眸间却是冷冷的,却也跟着走了进来:“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皇后娘娘来看臣妹,这是臣妹的荣幸,哪里还敢僭越拒绝呢?只是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孤儿寡母全是一屋子没什么大用处的女人,皇后带了这么带刀护卫来,不是打算一锅端了我这医堂吧?”

莫挽心进了屋子,宫侍解了她的披风,露出一身的华贵宫装来,她在主位上坐下,挑指喝茶,勾眉道:“你不必在口舌上占本宫的便宜,也不必拿话来堵本宫,这天寒地冻的,本宫肯跑这一趟,就不打算拐着弯子说话,本宫这次来,就是要你继续回夏侯府做夏侯王妃的。——夏侯王爷已经痴傻,但是相府和中宫都需要夏侯府继续存在,太子还小,你去坐镇夏侯府,那些皇家王爷皇亲贵胄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若夏侯府没了,事情却有些难办。”

“你们想让我继续做你们的棋子,替你们争权夺利让你们继续站在权利峰巅之上么?”她冷冷一笑,恐怕他们是在做梦。

莫挽心垂了眸光,低低一笑,这才抬眸道:“莫丞相的确实是这个,本宫的意思也和他差不离。你是莫家的人,也是夏侯王府的王妃,于公,你本就应该回去主持大局;于私,你是爹的亲生女儿,是本宫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不帮着家里人,帮谁呢?你喜欢夏侯凉,就待在他身边,不喜欢他,你还是夏侯王妃,他痴了傻了,你还是可以去找别的男子嘛。”

她愤恨:“说到底,你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夏侯王妃的名头吗?”

莫挽心低低一笑:“这话倒也不差。”

她怒极反笑,在莫挽心跟前站着,挺直了脊背的站着:“你们说的骨肉亲情,根本就是假话!别用那些大套子来压我!别到了这样需要利用我的时候,才来跟我讲什么亲情,讲什么一母同胞的屁话!到时候没用了,你们还不是把我一脚蹬开!哼,你们要是真的那么好心,宣哥哥岂会被你们抛弃!在你们眼里,除了权力,其他的狗屁都不是!——跟我谈亲情,你们不配!”

莫挽心柳眉一蹙,一拍桌子站起来,眸间已有杀意:“莫竹心,你想造反吗?”

她抱胸站着,勾唇冷笑:“怎么,想处死我么?我告诉你,用不着!我从此之后与你们莫家恩断义绝,一刀两断!不要再妄想我会替你们办一星半点儿的事了!”

“断绝关系?亏你想的出来,你可真会说笑话,莫竹心,你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吗?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恐怖的后果,请你收回你方才说的话!”

她灿然一笑:“我为什么要收回啊?你威胁我?”

莫挽心狂怒,从位子上站起来,却没想到刚刚站起来,却觉得心口一震剧痛,呼吸之间,疼痛越发剧烈,脸色都苍白了,她只得颓然坐下,手紧紧捂住胸口,一脸的痛苦。

魏小双走上前,轻轻一笑,低声道:“姐姐,你不是在威胁我吗?我这人最讨厌人家威胁我,人家一威胁我我就会生气,我一生气就会做不好的事,你别乱动哦,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大夫吗?现在整个皇都里我的医术是最好的哦!”

莫挽心紧紧咬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想做什么?”

她抿嘴一笑,歪着头道:“我不想做什么呀,我只是要告诉你,医毒不分家的,你以为我还是个弱女子吗?现在我全身上下至少也有百十来种毒药,你离我那么近,在门口跟我说了那么久的话,还不中毒岂不是污了我的名头么?”

莫挽心低低喘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这个毒没有那么恐怖的,你不用这么死盯着我不放!只要你心中不动杀意,这个毒就没事。不过,每一个月我会给你解药的,免得你心痛而死,那就不好了啊。皇后娘娘,你记得啊,不要再对我动心思了,也不要对我家里的人动心思,就连我家宝宝身上,我也放了毒药的。我说的断绝关系的话,你可以叫莫丞相考虑一下,让他好好想想。对了,记得提醒他,别搞什么暗杀刺杀的活动,我这儿也算是无情宫的总地头了,死了我一个不要紧,引起国际纠纷就不好啦。我听说无情宫跟晟国皇室的关系很深哦!”

一番话下来,莫挽心早就疼的不行了,一腔怨愤的看着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走到莫挽心跟前,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眸中冷冷的,一字一顿道:“以后别再打我的主意,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望着莫挽心仓皇离去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场斗争一点血不见,可要是错一点,她今日只怕就是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里衣都湿透了,腿也有点软。忙找了凳子坐下,一抹额头,连汗都出来了。

腊雪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见人都走了,忙赶到府门口去一看,所有的带刀护卫也都走了,乌压压一片人全都走了。她又忙赶回大厅:“姑娘,你、你、那可是皇后啊,你居然给她下毒?”

魏小双撇嘴,却笑道:“皇后怎么了,我要是不下毒,她就会把我给杀了!你是愿意被杀呀,还是给她下毒呀!咱们不心狠手辣,就是人家心狠手辣了,你刚才没听到么,她可是要杀我的呀!”

腊雪叹了一口气:“早就听说王侯贵胄里不乏狠毒之人,今儿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这遇到了权力,什么就都不算了。”

她此时心中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腊雪,你说,我该去救夏侯凉么?”

刚才莫挽心的话腊雪也在场,她也全都听见了,魏小双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听了莫挽心的话,她的心里就一直乱乱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脑子里一想起夏侯凉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里就泛堵。

当初的仇,已经报了。可她就是不能原谅夏侯凉当初所作所为。

对,不能心软,不能有愧疚,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

按照当初心中所想的去做。她如今这样纠结,当初那人伤她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一点犹疑都没有的。

打定主意,却听见腊雪说道:“姑娘,你心软了吗?”

她抿嘴,没有回答腊雪的话,却抿嘴道:“腊雪,你明儿派人去告诉夏侯太妃,就说我可以治好夏侯王爷,但是我要她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她把王府所有的家产全都给我,她也要迁出夏侯府,就去她之前祈福的寺中继续祈福吧!要是她不肯答应,就罢了。对了,你跟她说,要先给我东西,我才回去医治夏侯凉的。”

腊雪抿抿嘴。想说什么,但是看她黑漆漆的眸子,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一应下了。

临出门前,她回眸还是问了出口:“那夏侯王爷住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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