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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欲哭无泪,可是站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只能一步步的往里面磨蹭,生怕沿途遇到什么猛兽,可奇怪的是,越往里面走,视线越是清楚,瘴气竟然减少了许多,能见度也越来越高。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已经进到很深处来了,这里已经看不到太阳光了,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她真的是迷糊了。现在倒是有点点后悔,后悔没有找清一要一份瘴气之地的地图,不过她也猜得到,清一一定也没有地图。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贸贸然的来这里实在是失策,这里什么都没有,居然连蚊子都没有,她几乎怀疑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情她继续往前走,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嗡嗡之声,转头一看,那几只金蚕蛊居然有飞了回来,可是那小金虫后头跟着的东西却让她大惊失色。

那、那是龙么?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龙么?不过,她的接受能力是很强大的,连自己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怪不得白水族的竹管上刻着一条龙,原来是真的有。可是,眼前这条龙是漂浮在空中的,她在打量它,她也觉得这条龙也在打量她。

不是中国古代传说中那种张牙舞爪的龙,眼前的这个龙很难形容。嗯,就是这条龙是银白色的,全身鳞片亮闪闪的,四只爪子居然还能看见粉嫩嫩的肉,长度就跟一般田野里能见到的蛇一样长,眼睛很大,此刻眨巴眨巴的,鼻子嘴巴都和中国龙一模一样的。

龙眼睛里头是很温和很温和的眸光,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觉得这条龙在对她笑。

她窘在那里,看着小金虫围着自己打转,看着眼前的小银龙和自己大眼对大眼,实在不知道应该咋办才好。

被逼无奈,也不愿耽搁时间,于是,她鼓足勇气,指着小金虫对银龙道:“呃,是我把它带回来的,我有个朋友中了它的毒,我来找解药。”

小银龙一歪脑袋,调头就飞,小金虫也跟着飞,她咬唇,已经能够接受这个银龙对自己勾勾爪子的动作了,她立马撕掉身上的简易防护服,一吸空气,果然很清晰,心里就更加笃定,瘴气不过是这个银龙放出来迷惑外头的人的想法了。

一直跟着走,七柺八弯的,就走出了瘴气林。

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山寨,有一群人站在山寨门前,她走出了林子就不走了,只站在寨门外打量这些人。却看见金蚕和小银龙飞了过去。

这些人都穿着和她风格相同的衣服,领头的是个长相粗犷胡子很多很茂密的汉子,年纪在三十上下,一见林子里有人走出来,那汉子便迎了上来,哈哈大笑道:“原来金蚕带回来的人,是你!姑娘,你是怎么得到金蚕的啊?”

她见这白水族的人长相与那三个国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差别,就稍稍放了些心,但也知道这些会蛊术的民族总会有很多奇怪的规矩,金蚕——似乎是他们很重视的东西,见这汉子的话也问的奇怪说的更奇怪,她便打定主意不愿在此久留,因此微微笑道:“我只是机缘碰巧,我想是有人偷了你的金蚕,我恰好遇见而已。而且我今日前来也不是金蚕带我来的,是只是带着它一块儿回来,还有,我朋友中了这金蚕蛊的毒,我今日冒昧前来是为了讨要解药的。”

那汉子听了摆手大笑:“不不不不,姑娘,想必你弄错了,这金蚕是我亲手放出去的,怎么可能是被人偷走的呢?想必是金蚕贪玩,又看中了你,故意出的什么计谋,非要和你有些牵扯才罢呀!——金蚕选主,是我们白水三百年一次的圣典,姑娘,你被金蚕挑中了,就要做我们白水族的青幽王了。”

众人一听那汉子这样说,都看着她,现在围着的都是白水各寨子的寨主,他们聚在这里,便是为了这三百年一次的金蚕选主。

她有点懵:“你是说,你们白水的金蚕耍我?”就这么一点的小金虫居然还能挑她?弄不懂。

那汉子一笑:“金蚕是我白水最有灵性的蛊王,我青幽部族历来都是如此选主的,它要定了你便是死也不能逃脱的,只是我们没有料到它这一次会去外头选主子,不过也罢了,它既然选你,也自然有它自己的道理,也就说明你是最懂得它的人,所以,请姑娘不要推脱。”

周围的人虽是围着,却没有人说一句话,都眼神热切的看着她,她却把视线转向一旁飞来飞去的小金虫身上,艰难的问出了一个问题:“金蚕,你选我是不是因为那一瓶花露啊?”

一听说花露,本来还很悠闲的小金虫立刻就活跃起来,还发出咕咕的声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金蚕蛊的叫声,说实话,很,呃,很可爱。

她眸中现出无奈,果然是因为那瓶子花露。

视线不经意转到旁边的银龙身上,发现它的绿色的大眼睛里面也在放光,她心里忽然就闪出了一个念头,金蚕肯定也跟这条银龙谈过花露的事情了,刚一想完,居然看见银龙又对着自己咧嘴巴。

“呃,我想问一下,是不是金蚕选定了我,我就会跟它,呃,它们有心灵感应啊?”她指着面前的情景问道。

那汉子点头笑道:“如果姑娘应下了,自然是会有意念相通的。”

她撇撇嘴,现在就算不答应,她还是能猜透那几只金蚕想的是什么。

“银龙是我们白水的守护者,有银龙在我们白水在才不会被外界侵害,瘴气就是保护我们的最好屏障——”

“等一下,”她不想再听那汉子说下去,“我是真的有事要急着离开,麻烦你们给我金蚕蛊的解药好么?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恐怕不能做你们的青幽王,不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对不起。”

她多少有点歉意的,进来冒一下险就能做个青幽王,也不错的,可惜,他们找错人了。还有,她总觉得就这样做了人家的青幽王实在太过简单,简单的让她不能相信,所以,她决定退回到之前的来意。

那汉子了然一笑:“我们没有打算耽误姑娘的正事,姑娘大可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等你所有的事情做完了,你会愿意回来做我们的青幽王的。不管怎样,你都是金蚕选定的人,不会有错的。——至于解药,我想姑娘应该问金蚕要,不该问我们要。”

她抿嘴道:“那我能带着金蚕走么?”

那汉子点头,道:“姑娘是命定的人,总会回来的。既要解毒自然要带着金蚕去。”

她沉吟良久,问道:“它会给我添麻烦么?”

那汉子此刻却不笑了,很严肃的道:“金蚕是我们白水的蛊王,最有灵性的,怎会有麻烦呢?”

她蹙眉,沉默良久,眸光变换无数次,才低低的道:“等事情办完了,它想回来的时候我不会阻拦它。还有,我不做你们的青幽王。”

那汉子却低低一笑,眸中透着神秘:“等姑娘再来的时候,便不会这么说了。——姑娘且去吧,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人为天意,皆看各人造化。”

就是这么简单,她就这样找到了解药,随身的花露里带着五只金蚕小蝌蚪,她很快又站在沁河边上了。

来的时候满心忐忑,回去的时候满心疑惑。夏侯凉中的蛊金蚕就能解开,若说金蚕仅仅只是选主,那它就是想让她也中蛊的,所以,她不能相信那汉子的话,如果仅仅只是金蚕选主的话,为什么一定非要她也中蛊呢?

这个问题是她离开白水族人之后才想到的,当时是忘记了,可现在想起来,身边却无人可问,更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了,因此就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现在只能顾着眼前了。

进了宛城已是夜间了,她把清一清二调派了去守城,也就不打算让二人再做她的暗卫了。把包袱放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径直去了夏侯凉的屋子,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旋儿在外头张望,一见她走了进来,脸上一抹惊喜,忙过来笑道:“刚刚有人说姑娘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姑娘你真的回来了啊。”

她笑了一笑,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旋儿抿嘴笑道:“按照姑娘的吩咐,没让任何人靠近过王爷,也没人进过王爷的屋子。”

她点点头:“好,旋儿,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她诧异,回身问道:“怎么了?”

旋儿踌躇良久,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姑娘,我想问,王爷究竟怎么了?不是说毒解了么,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垂了眼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中了蛊毒,我这一天,是为了给他拿解药回来的。”

旋儿一惊:“那姑娘你没有受伤吧?你去哪里找解药了啊?”

她看着旋儿安抚一笑:“我没事,找解药的地方不提也罢,我要进去了,等这事过去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你回去吧。”

旋儿点点头:“好。”

她看着旋儿离开,这才进了夏侯凉的屋子,把门拴好,转过屏风,望向塌上的人。

那人容颜依旧,眉目依旧,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她却恍若有种隔世之感,走的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或者,是很难回来。

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他的容貌,心中总是一颤,他长的真的很好看,什么样子什么角度都那么温润惊艳,虽然很多的人都用不同的方式问过她,要她好好的想想自己的内心。

其实,她不用别人提醒,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人家都说,有恨就有爱,她折磨他,就是恨他,可是不能否认在青帝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心软了。

自己跟他之间,毕竟有青离,血脉相连,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他不承认这个孩子,无非是因为成亲之前那一夜的误会,可旋儿都说了,成亲之前的那一夜她只是和周泉见了一面,什么都没有做。成亲已经一个月了,难道他夏侯凉连自己的妻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都要怀疑么?那未免太叫人难以相信了。

那时候她刚刚穿来,处处被人欺负,每日总是要操心自己的生计,连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她哪里还有时间来细细的考虑这个呢?那些疑问总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从不曾停留下来。

自从青离出生,青帝来告诉她真相之后,她才琢磨出了他当初的心思,他心里其实明白这个孩子是他的,可是青帝逼他太狠,他迫于无奈,却想保护她,更想保护他的孩子,因此就借着她成亲之前和别人的那一点事情大做文章,顺便就把腹中的孩子算计了进去,不知其中内情的人就会以为他厌弃了她,就连腹中孩子都不是他的,自然能够达到青帝所希望的目的。

而知道和制造这个真相的青帝,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出来说,自然也没人为她澄清事实了。

青帝要的,是莫家不能控制他的凉弟。而夏侯凉,只能在两者的胁迫里尽量的将他们母子推的远远的,远离这里的是非。

她现在想明白了这些,和青帝说的已是不谋而合,只是想亲口证实一下而已。可叹那人却被她故意弄的失去了记忆,唯独少的就是他和她的那一段记忆。

她从不知他原来也为她做了这么多,印象最深刻的是青帝说的,要好好看看自己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她记得自己后来的回答,放在了一个永远不会触摸的尘封的位置。

因为若是拂去灰尘,会露出旧日伤口,看着就会忆起往日伤痛。若是触摸,在于自己来讲,也会是疼痛,所以只好尘封起来。

可是,自己永远都欺骗不了自己的,她在看着他喝下笑忘忧那嘴角一丝笑意的时候,在看着漫天大雪的回廊里,已然痴傻的他还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她的心分明就是痛的。

收起思绪,她低低一叹,这些话,即使烂在心里,她也不会对人说出来的。她不要重蹈覆辙。

走过去站在床边,看了昏睡不醒的人一眼,轻轻抿嘴,却从怀里拿出那个花露的瓷瓶,把金蚕放了出来:“金蚕,既然我是你主人,你就给他解蛊吧,别让他不舒服了,让他好好的,可以么?”

小金虫又咕咕两声,速度极快的钻进夏侯凉的衣服里,她都没怎么看清楚,也不知金蚕是如何跟夏侯凉解蛊的,只见他双手食指都有黑色的血滴了出来,她忙去拿了毛巾来擦净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那些黑血才没有再往外渗了,金蚕又飞快了飞了出来,对着她咕咕的叫唤两声,就飞进瓶子里去了。

她伸手替他把脉,脉象虽有些虚弱,却十分平稳,她就明白,他这才是完完全全的好了。

他还是没有醒,她知道那是mi药的关系,他或许还是会睡到第三天天亮,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再回去了,也不愿再让别人来守着他。就将椅子搬到床边,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她就这么守着他也不错。

趴在塌沿,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他睡的无知无觉,她不用提防他的心思,就这么淡淡的但是专注的看着他,他也不会再用那样温凉的笑意来掩饰他所有情绪的波动了,她能够看到的是真实的夏侯凉。

他睡的不安稳,紧紧的蹙眉,她低低一叹,伸手替他抚平眉间褶皱,却没有立即拿开,指尖拂过他的眉眼,心里一点点被蛊惑,他如果没有伤过她,他如果不是夏侯凉,如果不是青国的王爷,她和他应该能好好的吧?

趴在松软的被褥上,连日来的困倦阵阵袭来,紧绷了很久的弦在这一刻微微散开,她真的累了,眼皮子耷拉下来,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了,四周静谧无声,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一个若清潭一般深幽清冽的眸子,那人静静的看着她。两人靠的极近,她几乎能看见他瞳孔里那小小的自己,他的眼中没有那样淡淡的眸光了,也没有从前那样温良的笑意。

他眸光深幽幽的,就那样看着她,却清晰的蕴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见她睁开眼睛,他抿嘴一笑,那眸中复杂情绪又被浅浅笑意遮挡起来:“你醒了么?”

她慢慢坐起来,却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忙伸手去揉,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压住了,她也不知他那样看着自己有多久了,见他如此问,就假装没有看见他刚才的眸光,微微笑道:“是,我醒了。”

可他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笑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头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把什么都看透了,看的她心里一点点开始发毛,此刻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姑娘,你醒了么?我做了桂花粥送来。”

她正想打破这沉默,于是对着他一笑:“你饿了吧?我去拿粥。”说完之后,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他的视线。夏侯凉抬眸看着还在晃动的珠帘,眸光变换之间,只低眉叹了一口气,清眸中有一点点难过闪现。

她端着粥进来,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刚要把粥放下,却听见那人低低说道:“其实,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一愣,心口一抽,手里的粥就打翻在地,倏然抬眸看他,他眼中依旧是如清晨他醒来时那样的眸光,深幽幽的带着最清冽的眸光,却直击人心。

他说,他想起来了,想起他和她从前的过往了,她心跳的厉害,眉尖不自觉的蹙起,她该想到的,金蚕蛊能解世间所有的毒,何况,她只是用药抑制了他的记忆。

“你——是想起了全部么?”她问的艰涩。

他依旧笑的浅淡,一字一顿答道:“是,全部。”

她垂了眼尾,定定的看着地上冒着热气的粥,那么,此时便也无话可说了吧。他曾伤过她,后来她报复,他们之间,应该早就结束了。

“粥没有了,我再去叫旋儿做一碗来。”她转身就出门,轻轻抿嘴,脊背挺的笔直,这一去,就不要再回来了,以后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她的生死,也与他无关。经此一番,她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外。心里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他想叫住她,想叫她不要走,他想问问她,是不是还爱着他的,那一碗粥不仅打翻在地上,也打翻在他的心里。他的心口此刻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不断的升腾,却无人问津,疼或者不疼,都只有自己知晓。

他其实很早就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看见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在看到她容颜的一瞬间,他就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一刻的心境顿时沧海桑田。也看到了自己说什么都想起来的时候,她那一刻的黯然低眉,于是,他明白了,他不该那么冲口而出。他再了解不过了,她一定是想离开了。

在他说出那话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桂花粥确实重新做了一碗,是旋儿送来的,他问她她家姑娘去了那里,那丫鬟摇头说不知道,只说让她留下来照顾王爷的,其余的都没有说。

他垂眸想了一会儿才对旋儿吩咐:“让将军们来见我。”

不大一会儿,众将推门进来,站在屏风外面给他请安,他摆摆手:“罢了,这几日本王没管外头的事,郦国有什么动静么?”

“郦国将军组织过几次进攻,但是都被击退了,若是没有双姑娘两个侍卫的帮忙,恐怕我等还要多激战好几个时辰。双姑娘还把兵士们的见血封喉都解了,双姑娘还说——”

“本王怎么了?”他打断那人的话,挑眉淡淡问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抿嘴低眉不语,他微微眯眼,眸中俱是迫人眸光,又重复了一遍:“本王在问你们,我到底怎么了?”他可以休息不去前线督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好糊弄,那人不肯说的话,他可以从别的嘴里问出来的。

几个人互相看看,还是不敢说话,但是脊背上却有微微汗意出现,一旁站着的旋儿见夏侯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忙走过出来,笑道:“王爷别问将军们了,姑娘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将军们,所以他们并不知情。姑娘方才走的时候交代过奴婢了,说要是王爷问起此事,就由奴婢来告诉王爷。”

他的目光继而转向旋儿,淡淡的开口道:“那好,你说。”

旋儿便把他中了蛊毒的事,还有魏小双如何替他解毒的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再抬眸看看帘后的人,看不清面容,可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屋中静默了良久,才有个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双姑娘去了哪里?”

旋儿抿嘴,如实答道:“姑娘说,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来这里就是要出城去的,还说让王爷不要轻举妄动,她会尽力说服郦国撤军的,毕竟、毕竟郦国要杀的只是她一人而已。姑娘说她不愿再看到有人受伤了。”

倏然一惊,指甲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眼里寒霜冷冽,原来,她真的一个人去了。在那人眼里,原来自己早就被排除在外了,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局外人。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此刻既已恢复记忆他也不能在奢求什么了,他只想她当面告诉他,她到底是在逃避自己的感情,还是真的选择了别人。

微微眯眼,沉声吩咐道:“去城楼上看看。”

天光大亮,他带着一群人上楼,上石阶的时候一不留神绊了一下,却被身侧的旋儿扶住,他低声淡笑说谢谢,旋儿却是怔怔的,她逆着光线,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他的眼里怎么会有水光呢?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行人早就登上城楼了。

站在宛城城楼顶端,夏侯凉远远的看着城下,能清晰的看见护城河外绵延几里的郦国驻防大营,可是城下除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就是穿梭其中收尸的灰头土脸的兵士们,竟找不到那人的踪迹。他心中一空,莫非那人已到了郦国大营么?

旋儿在一边指着一处叫道:“王爷,你看!姑娘在那里!”

他闻言忙转头看去,果然,那人正是在护城河的对岸,那人穿着白色衣裙,在荒瘠的土地上那样显眼,那人走了好几步,似乎是听到了城楼这里的呼喊,停驻在那里,回眸看来。

“王爷,要末将把双姑娘追回来么?”

夏侯凉只是静静看着,眸光深邃,贪看她的容颜,过了好久才微微一笑,敛去所有失落,答道:“不必了,让她去吧,她本来就是要去的,我们也拦不住。”

“你们都去吧,让本王一个人在此静一静。”将领们依言,都依次退出了城楼上,只有旋儿一人退到二十步之外,不曾远离。

魏小双独自一人出城,过了护城河,才敢回头去看,果然隐约看见城楼上有人,她不用猜也知道是夏侯凉在城楼上,她留下的人应该足够他应付郦国的进攻了,清一清二功夫不错,大概也能好好的保护他,他身边没有女子,这次也没把丫鬟带出来,将旋儿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也不错,何况她这次去的地方,不需要这么多人。

低低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前面不远就是郦国大营了,她得快一点。

通报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将她带到中军大帐。

郦国将军一身铠甲坐在那里,那将军鹰眼钩鼻,面相有些凶恶,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粗声问道:“你就是莫竹心?”

她微微一笑:“是,就是你们郦帝要杀的人。”

那将军显然不信,从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本将才不会那么傻,皇上说了,那莫竹心是断断不会自动送上门来的,要本将踏平宛城,屠城活捉了夏侯凉才能抓到你的。你会这么傻的亲自送上门来?哼,耍本将很好玩么?”

那鹰眼将军盯着她看,眼睛里明显的闪过杀意。

她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惊,郦帝居然要屠城?为了她这样一个人,居然要踏平宛城几十座城池,然后再屠城?她不敢相信,却不能不相信。郦帝心狠手辣,做事果断利落,当年为了夏侯凉,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算计进去,如今屠城一说,绝不是戏言。

她一念及此,心中已是凝重非常,面上却微微笑道:“怎么,将军不相信我就是莫竹心么?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让将军相信,只问将军肯不肯了。”

鹰眼将军斜睨了她一眼,嗤笑接口道:“什么法子?”

“司徒王爷是见过我的,而且你们皇上不是要把他同我一并带回去吗?所以将军只要让司徒王爷出来看看我,他是不会认错人的。再说了,冒充莫竹心又有什么好处呢?一个将死之人,人家还避之不及呢!”

那将军想想也觉得有理,于是粗声对着一旁的卫兵道:“去,把司徒王爷请来!”

她看着那卫兵消失在大帐之外,这才转过头来笑道:“将军,如果司徒王爷证明我就是莫竹心,那将军是不是就完成了使命,就会带着我和王爷一块儿回郦国去呢?”她此来的目的就是要阻止这一场战争,因此总要弄清楚的啊。

鹰眼王爷一笑,挑眉道:“你听见谁说把莫竹心和司徒王爷一块儿带回去就是本将军的使命了?本将是要来攻打青国的,至于王爷和莫竹心,只不过是附带的罢了,有你们没你们都是一样,只不过司徒王爷给了皇上一个提前发动进攻的好借口啊!”

她悚然一惊,原来郦帝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果然是拿她当做开战的借口!两国之间一直明争暗斗,现在好不容易又给了一次开战的理由,郦帝怎么会放过,夏侯凉之前就败给了司徒奉剑,这一次开战,郦帝几乎是胜券在握了,只要他能攻下宛城,那就挫了夏侯凉的锐气,还谈什么久战呢?他的心思果然还是用在这些算计身上,这一次连自己的亲弟弟也算计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是含笑道:“宛城城墙坚实,将军若是久攻不下没有丝毫战绩,难道皇上就不会怪罪你么?我看将军还是先将司徒王爷和我送回南都去,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又赏给你更多的军士助将军攻占宛城呢?”

那鹰眼将军忽而哈哈大笑:“那倒不需要,本将军自有神兵天降,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到了,等神兵一到,本将就能攻破宛城了,哈哈哈——”

她蹙眉,神兵天降?刚想张嘴问问是什么神兵,却有人挑帘进来:“将军,司徒王爷来了。”

司徒奉剑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穿白衣的女子,他一愣,心中一动,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口中不自觉叫道:“心心,你、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他抿嘴一笑:“我是来陪你的呀。”

他眸中一抹重重的不赞同,瞥了那鹰眼将军一眼,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只沉声道:“你不该来。”

她一笑:“我知道。但是我还是选择来,并且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就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这是郦帝的局,不来,此局必定将死,且宛城难保;来,此局或许不能破,但是宛城却还有有希望的。

他看着她,忽而灿然一笑:“对,你说得对,是我计较了。”

那鹰眼将军在一旁听的仔细,此刻死死的盯着魏小双笑的她心里发毛,他的笑声像是破风箱一样,难听嘶哑到了极致:“原来你真的是莫竹心啊!哼,没想到还真是送死来了!来人哪——”

有卫兵应声进来,那将军呵呵一笑:“带莫姑娘下去休息休息。”

她手里早就备好药粉,只等那两个卫兵过来,可那两人还没过来,司徒奉剑就已经挡在她的身前大喊:“谁也不准碰她!”

司徒奉剑的功夫很是不错,随手扔出的茶碗准确的击中了两个卫兵的手肘,让他们暂时不能动弹了,随即,他盯着那将军,沉声道:“安鹰,你放了她,本王跟你回去,本王也答应你助你攻破宛城,只要你放了她!”

安鹰将军仰天长笑:“王爷,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皇上给末将下的可是死命令呀!相比要您助我攻破宛城,我还是更愿意要我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呀!”

“王爷,别再跟末将添乱啦,您现在强行运功,也只会让您体内的散功散发作的更快,到时候只怕损了您自己的身子呀!”

她看的分明,那安鹰口中说虽说着担忧的话,眸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她与司徒奉剑挨的极近,趁着安鹰不注意,悄悄伸手摸上他的脉搏,果然是中了散功散的迹象,心中一动,用极低的声音劝道:“司徒,你别这样,别激动,我自有法子对付这个将军,你别激动。”

散功散若是强行运功,时间久了会经脉尽断血脉喷张而死的。

他低眉,嘴唇几乎没有动过:“安鹰是皇兄的心腹,不容易对付。”

她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他便不再说话,只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的看着安鹰道:“安鹰,你的人马都已经折损过半了,这几天强行攻城,你伤亡不少,为什么还不退兵呢?”他其实是一直有疑问的,宛城这里城墙高大坚固,护城河水很深,安鹰却一直阻止强力攻城,正面攻击,青国也一直死守城门,两军都已元气大伤,几乎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安鹰是常胜将军,这一次却如此反常,就连他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了。

安鹰一笑,挥挥手让人把受伤的卫兵抬走,这才道:“因为我有神兵啊,之前莫姑娘也问我这个问题,那我就告诉你们,我就是在这里消耗那夏侯凉的兵力,然后坐等着我的神兵天降啊。”

她还在思索是哪里来的神兵的时候,司徒奉剑却微微一笑,挑眉道:“安将军所说的神兵是晟国的人么?”

安鹰闻言,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怪不得末将离开南都的时候,皇上一再嘱咐我,叫末将谁都别说,到了最后关头再说,原来王爷是一猜就中啊!其实,倒不是怕王爷泄密,只是怕人多口杂,此事本就是秘密行动的,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安鹰深施一礼道歉,眸中却是不以为然的。司徒奉剑知道他是皇兄的人,历来受到重视,气焰嚣张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只摆手道:“安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这次攻打青国你是主帅,怎样行动都是看你,本王为何要怪罪你呢?”

魏小双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心神剧震,早就没心思听他们的客套话了,若是晟国与郦国合兵一处攻打青国,那夏侯凉是必然守不住宛城的。那她此来不但是自投罗网,而且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硬是自己把自己陷在这个局里面去了。

当下重重咬住下嘴唇,忖度了一会儿,咬牙从怀中拿出细口长身的瓷瓶,对着那安鹰道:“安将军,我有一计可以不需要死伤太多的人就拿下宛城。”

安鹰挑眉,勾唇假笑起来:“莫姑娘但说无妨。”

“我这里面装着的是白水的金蚕蛊,我知道你们对白水了解不多,金蚕蛊更是没有听说过的,但是我告诉你,这个金蚕蛊只要放出去,别说是一城的人,就是十几万人站在一处,顷刻间也能失掉性命,而且这金蚕只听我一人号令,安将军不防考虑一下啊。”

当然,她为了增加效果,确实夸大了一点的。

那安鹰脸色一变,蹙眉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白水之地三国之人从未踏入过,眼前的女子身份本就神秘莫测,手里居然还有白水的圣物,他的心里不免生了一丝怯意。

她微微一笑:“从哪里得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得到了。金蚕蛊的威力你是没有见过,但是我会让你看见的。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要和晟国的人一起,助你攻破宛城就可以了。”嘴里如此说,心里打的却是另外的算盘。

安鹰沉吟了一会儿,勾唇道:“莫姑娘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就不知皇上会如何对待王爷了。”

她点头,笑:“我知道。”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

二人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卫兵进来禀报:“将军,有援兵到了。”

安鹰眸中一抹喜色:“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援兵就在我军对面三十里处扎营,他们主帅派人来告诉将军说,一个时辰后,宛城护城河边见。”

安鹰挑眉:“他们长途赶来,难道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派来的人说,已在境外休整了数日,今日才进来的,说是不愿耽搁战机,因此才来和将军说的。”

安鹰沉沉一笑:“好哇,本将军巴不得就此出战呢!你出去告诉那派来的人,就是本将答应,一个时辰后,护城河边见。”

然后回身笑着魏小双:“莫姑娘的话算数么?”

她傲然一笑:“自然算数。”

安鹰别有深意的一笑:“那今日护城河边的血战,就有劳莫姑娘了。”

她也笑:“不用客气。”她只是想知道晟国带兵的人是谁,刚要张嘴问的时候,安鹰却走了。

临走之前,安鹰丢下一句话:“莫姑娘的金蚕既然能在顷刻间解决十几万的人姓名,那本将就不再给你画蛇添足了。护城河边的约定,姑娘可别忘了时辰。”

等大帐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她才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人这是?居然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不给人就不给人,她本来就不是去打仗的。

司徒奉剑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被她瞪了一下之后,忙敛去了笑意,凑近她身边抱住她,两个人咬耳朵:“心心,你那里有好多丹药,你给我一颗解散功散的,好不好?你肯定有的,我现在好难过,你替我解了,不要藏私哦,好不好?”

她挣脱不开他的狼爪,又被他弄了个满脸通红,忍住耳朵上因为他呼出的热气产生的酥麻感,低低笑道:“不行,我不能给你解药。要是你的散功散解了,你一定会跟着我护城河边的。”

他委屈撇嘴:“为什么我不能去?”

她转过身子笑看着他,点点他的鼻尖:“因为你去了就会破坏我的计划,你只要记住我不是去打仗的就好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要是解开你的散功散,安将军一定会觉得我没有诚意,要是取消我去护城河边的事就完了,所以我不能解。”

他眨眨眼睛,一下便猜透了她的心思:“心心,你其实是不喜欢打仗的,你跟安鹰说这一战你要去的时候我就纳闷,现在你这么说,我就更笃定了,你是想去阻止,对不对?”

她闻言抿嘴道:“我本来也没有想要瞒着你,你猜到了也无妨。我是不能让你跟着我去的,只是,”她迟疑了一下,方才续道,“只是你是郦国的王爷,若是青国输了,与你也是有益处的,我的计划不是万全,只能凭我一己之力,容不得差错,所以,我不能给你解开。”

听了她的话,他低眉,眉梢划过一丝难过苦楚:“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不信我会帮你,你始终介意我是郦国王爷。”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痛恨这个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荣耀身份。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低声道:“不是不信你,是我没有把握,这一局,你我都是棋子,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的。”

他却低低的哼了一声,轻笑出声:“何必与我解释呢?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他,想保住的也是他,他自请出来应战郦国,也是为了你,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你心里还想着他,可种种事情让我没办法忽视,你其实,就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他没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人是谁。

她没有否认,只是抬眸淡淡的看着他,神色浅淡,无悲无喜,话语里却带着一抹苍凉:“那里有莫家,有青离,还有很多人,难道我要眼看着他们流离失所么?若我有能力,何必非要把黎民苍生拉进算计里?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说这么多,你信也好,不信就罢了。”

“你说过要和我在一块儿的,那就丢掉你的王爷骄傲,皇家使命,别逼我对付你。”她说完,就出了大帐。出来的时候,心里涩的慌,她是不愿意跟他这样说话的,她明知道会伤了他,可是就是忍不住,其实,他说对了,她就是不信他。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是,不信他。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吧。

看着她离开,却没有追上去,他只是静静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唇边一抹苦笑。

她拢着披风独自一人站在护城河边上,还有半刻钟的时间,那晟国的将领就要过来,她却不愿呆在帐中等着,宁愿站着这朔风呼啸的河边上。

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很轻,但是她还是听见了,不回头她都知道只有一个人来,她在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除去初见的惊愕讶然,她心里笑自己傻,她想到了无数的人,想到了无数的场景,都没有想到晟帝竟然会派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和他的再次相见,竟然是在攻打青国的战场上。

她同样在他脸上看到了愕然,却敛去眸中惊讶,她笑的温暖,像是故人重逢那样,轻轻问候一声:“……宣哥哥,原来是你。”

尚宣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却不能像她一样轻易的就压制住心中情潮,他看着她心潮起伏,她的变化好大,但是,却还是那个人,还是旧时容颜。

刚才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看见护城河边的背影,心里就在犯嘀咕,为何是个女子的背影呢?他以为安将军找了个女子来回话,虽是不能理解,但是还是接受了。可越是走近,越是觉得眼前的背影太过熟悉,那种心悸的感觉也频频出现,他不敢相信,就是不敢相信那人是她,可是,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瘦了,看着明显瘪下去的肚子就知道她的孩子出世了,其实,他天天都算日子,出世的那一天,青桓接到了清源的飞鸽传书,知道生了儿子,取名叫青离。他听了很是高兴,虽然,她没有任何消息给他,但是他还是高兴的。

他知道她在青国的情况,他从来不问,但是有时候青桓会告诉他一些,她难过了,他那一天都不舒服,她高兴了,他那天就会高兴,那人总是可以牵动他所有的情绪,明明远离了,他就是惦记。

她那一笑真是好看,那样温暖的笑容是夜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现在却在现实里看到,真好。只是,她叫的那一声宣哥哥,让他心里一顿,苦意就蔓延开来了。

他看着她淡淡一笑,温声道:“对,是我,郦帝告诉皇上他要攻打青国,约定和皇上两分青国,皇上觉得主意不错,就派我来了。”

她垂着视线,抿嘴问道:“那……你这次来,有自己的私心么?比如说——报仇?”灭了青国,就没有莫家了,莫家欠他的,他是可以去讨回来的,莫家将他害到如此田地,心中岂能无恨呢?

尚宣低低一笑:“我没把义父当做仇人,他必定生我养我,待我很好,当初是我心甘情愿做他的棋子的,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做到王爷,也不会遇见皇上。现在莫家是你的,就更没必要报仇了,我不再是莫家的棋子,更能安然做我的晟国王爷。虽然知道真相的时候很——很痛不欲生,但是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若真能这么想,那也很好啊。”他没有心理负担,她也放了心。

尚宣抬眸看看她,有些话想问,却不能出口,踌躇半晌,竟难为他这样的人柔肠百转,眉心纠结的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有话你就直说吧,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一愣,心口一抽,含笑道:“……青离,还好么?”

她见提起自家宝宝,眉宇之间顿时现出一抹温柔笑意:“离儿很好,劳你记挂。”

他低眉:“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孩子好,那她一定也很好了。

“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明明是安将军给我传的话,你怎么会出现呢?”

她抿嘴,继而抬眸直视着他,道:“你一定知道郦帝是为了什么攻打青国的,对不对?”

他一笑:“听说的版本是,郦国的司徒王爷为了你不肯再做王爷,郦帝大怒,就下令将他和你一块儿绑回郦国去!然后就派了安将军前来攻打宛城。——心儿,可你我都知道,这些都是借口而已。”

她浅浅一笑:“借口么?或许是吧,司徒确实是这么做的,我和他之间的是真的,只不过郦帝将我们拿来做了借口,”她分明看见他那一瞬间的黯然,可是下面的话却不得不说,“我已经来了边城好几天了,我不想因为我们有了战争,即便我们是借口,可我不愿意做这样的借口。所以我要尽我所能让你们停战。”

尚宣闻言,低低一叹:“这些事儿,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可我已经掺和进来了呀。”

他忖度半晌,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还能不明白么?负手站在那里,视线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投注在城楼之上,低声问道:“你要我退兵,是为了他们两个里的哪一个?”

她坦然的看着他:“我谁都不为,大家各自退兵,都有好处,我只为我自己心有所安。”

尚宣低低一笑,毫不掩饰眸中涩意:“可是心儿,我退兵有什么好处呢?”听她的口气,似乎让郦国退兵一点都不难,她现在只用来说服自己就行了。

郦国退兵,她自然是要跟着走的。郦帝本来就是拿她当做开战的借口,若是她愿意自投罗网,郦帝也不会不愿意的。只要郦国军队一走,宛城就没有危险了,夏侯凉也不必两面受敌,自然落了最大的好处,几乎什么都没有损失。只有他尚宣,千里迢迢来这宛城,什么都没捞到,就又迅速的打道回府,这算什么呢?

他的问题,让她愣在那里,是啊,他有什么好处呢?自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什么都想到了,偏偏没有想到会是他来,若是别人自然会有她允诺的好处,可是眼前的是宣哥哥,他要什么,她都不知道,谁又会这样无缘无故的退兵呢?

“你想要什么好处,金钱?权力?美女?还是城池?”她知道他一定不会要,却非要挑眉去问。她希望他误会她,误会她不懂他的心。她这么问就是故意的。

他果然伤心:“心儿,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么?”金钱、权力、美女、城池,他要这些做什么,这些对他来说一无是处。

她低低一笑,眸中暖暖的:“我心里并不是这么看你的,我知道你不会要这些,你是不会计较好处的人,我知道你这样回去没办法跟你的皇上交代,所以,你是打算一定要攻城了么?”

尚宣沉默,没有回答,她就等着,一直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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