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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置身到了他所未参与的青战帮尚泽对付地痞流氓的那场战斗中,弦只觉得愤怒像火一样从腹部窜起为了要保护的人,就会拼尽全力,这就是人罢。连同青战上次受的伤,连同尚泽的委屈和痛苦,你们,今日,一并偿还!愤怒的弦不再似平日里温柔优雅的样子,双眸中竟然是嗜血的暴戾,对着那样的眼睛,仿佛置身地狱,弦仿佛一只受伤的暴怒的狮子,不,是地狱里来的冥王。流畅有力的动作,一招一式挟着戾气,尽是复仇的雄性气息。

“弦。克制。”青战只一眼,就被弦给吓到了。知道弦不只是那样温柔的样子,可是这般暴戾阴寒的气息,真的很难想象来自于弦。

弦是有克制的。都没有打在要害上。

落荒而逃的狗不忘心虚地乱吠,弦挺起弯下去喘息的脊背,丧家犬仓皇逃窜。司空青战看到嘴角流着血的司空弦,惊恐地看着他身上的血污,紧张得说不出话。眼中含了泪光,完全不曾察觉自己也受了伤。

弦回望见那样一脸受伤神色的青战,艰难地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上青战额角,担忧地含着微笑,开玩笑道:“怎么办呢?毁容了呢!”青战摇摇头,泪水就出来,轻轻地拭去弦嘴角的血,生怕弄疼了他。终于紧张地问出话来:“还有……哪里受伤了?”话出口,泪水就止不住。弦忙拿袖子去拭她的眼泪,而青战的泪水却越淌越多,弦心疼地将她揽到胸前。“不要哭,不痛了,乖……”青战却哭得更厉害。弦便愈发紧张,失了平日的冷静,将青战抱在怀里不知所措。

青战在弦怀里哽咽着,哭得越来越凶,似乎说了什么话,含混得听不清,弦低下头凑上去,只听到她哭泣的声音,那么压抑。

青战从来都是哭一会就睡去,弦静静地等着,等她哭累了,睡去。青战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身子渐沉,弦抱住她滑下去的身子,却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中仍有泪水流出。

她是为了他哭成这样吗?弦的心突然就满满的紧张和幸福。瞬间而已。司空青战,会为谁哭成这般?就算是尚泽死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哭,只是流泪,泪水一直从眼中流出来,却没有表情,只有一眼的悲伤。这次是被吓到了罢。

而青战如此利落地打架,似乎是头一次呢。从来都不会跟人动手的她,今天也是被逼的罢,害怕像失去尚泽一样失去弦么?

弦将青战抱上楼,轻轻褪去她污了的的外衣,莫名地紧张起来。青战突然睁开惺忪的眼,望见手足无措的司空弦,而后,就看见自己的外套在弦手上。司空弦紧张地解释:“我……不是的,是……”青战的眼里突然又涌出泪来,扑到弦的怀里,呜呜哭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使她醒来之后还会哭?从来青战哭睡着之后就要睡很久才行,醒来就又是坚强淡漠的司空青战,只是这一次,是惊吓过度了么?弦怀着满满的内疚和自责。“你怎么,会在那里?”

怎么会在那里?就是感觉罢,就感觉自己应该到那里去。就是微茫的一点感觉,顺从了它而已。青战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闭着眼,眼睫被泪水打湿了,几根几根地粘在一起,弦用自己的脸庞摩擦着青战冰凉的的脸,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青战将脸埋到弦的颈间,泪水和呼吸的气息温暖而潮湿。弦的身体像通过一股电流,浑身紧张起来。

青战的泪水大滴大滴滴落到弦的颈间,是凉的。弦将青战揽到胸前,痛苦地问:“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告诉我……”

青战只是摇头。弦从来不强迫她什么,只是静静地安抚着她的恐惧和不安,疼痛而幸福地看她在自己怀里睡去,伤愈。而此刻,看到青战的痛苦他却是如此无能为力,无奈让他感到愤怒,情绪一时失控,“为什么?你告诉我!”

青战从未见过这般的弦。司空弦一向都是那么温柔,从不强迫她的。他凶她了……是厌倦了么?青战的心中又生出愧疚和自卑,摇摇头,哽咽着,道:“我想尚泽了。”起身推弦出去,关上门,扑倒在被子上,将被子塞进嘴里,恸哭起来,低低的呜咽的声音被被子紧紧地掩住。

弦在门外靠着墙颓然地滑下去,“尚泽……”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他了么?尚泽到底为她做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死了么?弦愤愤地,甚至失去理智地恨不得死去的那个不是尚泽,而是自己。

青战多想睡去,可是哭得这么痛苦疲惫却越哭越清醒。司空青战多想放声大哭,可是怎么可以呢?恨。为什么会喜欢上司空弦呢?明明是自己的弟弟。这又怎么能够说出来?

长久以来习惯了弦在身边,习惯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样渐渐地爱上了他,他就像是生命的一部分,自然得毫无察觉。直到看到弦受伤,那样的心痛和紧张,比自己受伤难过上千倍。是爱啊。就在那一瞬间,往日种种,那些细节,那些片段,突然次第闪现,那些紧张,那些希冀,那些幸福愉快和那些莫名的嫉妒醋意……是爱。

然而……弦是青战的弟弟啊。同样的司空家的孩子,流淌着四分之一的相同的血液。怎么可以呢?又怎么能对弦讲出来,让他也烦恼?

怎么可以爱上弦呢?明明是什么人都不爱的。为什么偏偏是弦?司空弦。青战爬起来,推开门跌跌撞撞冲进浴室,衣服也不脱,就站到淋浴下。水哗哗流下来,青战终于放声哭起来,摆脱不了长久以来的压抑。疼痛的,依然压抑的哭声在水声中传出。

到底是紧张青战已经成为了习惯,看到她冲出房间,弦只失神一下就追了上去,被青战毫无察觉地关在浴室门外。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和哭声,弦的心里焦躁不安,甚至想要冲进去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对不起,不该凶你。不要哭,有我在,不要哭。”然而一道门却像是不可跨越的结界,阻隔了他和她。

爱上自己的弟弟……爱上自己的弟弟……青战喃喃着,声音低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蓦地,她竟扬起嘴角,扬起恶魔般残忍的弧度。多么大的玩笑,多么大的嘲讽,一个谁都不肯去爱的人,一个吝啬爱的人,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弟弟。这就是惩罚罢,对于她不肯将爱分给任何一个血缘外的人的惩罚。这样的爱,是罪孽啊,以罪孽惩罚罪孽么?

湿了的衣服沉沉的,紧紧贴在身上,仿佛束缚,仿佛诅咒。青战艰难痛苦地扯开衣服,湿透的衣服丢在地上,温暖的水从肌肤上流淌过,青战眯眼看着白皙的肌肤上流淌过的水你们,渴望接触肌肤下面的血液吗?青战拔起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弦将匕首还给她时用疼惜和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好久。是希望她可以有一天放弃这匕首罢。她将匕首放上自己的手腕,内心有囚徒将获自由的狂喜。赎罪罢,她清楚地了解,弦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放弃的部分,那么,就将生命一起放弃。

“青战,要勇敢。”“青战,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记得好好活着。”“青战,有你这样的孩子,真是我们的福分呢。”“青战,你是我的慰藉。”

“愚昧!真是愚蠢到不可救药。……你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多年,付出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就是为了让你如此幼稚地去死?社会为你付出多少,你穿衣,你吃饭,你读书写字,你所用的,哪一样是你自己创造的?哪一样不是这个社会提供给你的?而你,又回报了这个社会多少?你居然就因为这么点儿屁大的事寻短见。你不觉得愚蠢!不觉得羞愧!”

可以就这样死去吗?温水冲走更热的泪水,痛苦挣扎的司空青战手放开,“咣”,匕首落到地上。

门外的弦清楚地听到那一声金属撞击瓷砖发出的声响,推门而入青战没有锁门。氤氲的水汽里,青战就那样站立着,身无一物,长发垂在胸前,水从发上流淌下,滑过肌肤落到地上,白皙透着粉色的肌肤在水汽中宛若新生,一向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泛起红晕,弦呆呆地站在门口,青战亦呆呆地望着他,时间仿佛停滞。弦的身体僵硬起来。那双素来优雅的双眸时眯时张,透露出的,是疼惜隐忍,是压抑,是类似于某种兽的,凶猛、渴望、掠夺的目光。周身散发出不同于以往优雅的王者之气的,一种完全不容质疑与犹豫的霸气。

有一种危险的讯息。

青战转过身,说:“好冷。”弦猛然惊醒的样子,慌乱地将门关上,却慌乱中将自己也关在了浴室里。青战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舒了一口气,转回身却看见弦还在,终于掩饰不了惊慌和尴尬,迅速地蹲下,双手抱膝,长发垂下遮了身体,头埋在膝间,问:“你怎么……还在?”弦在她蹲下的瞬间还下意识地去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钝,转身冲出浴室又突然折回,青战惊得往边上退去,弦仓皇捡起地上的匕首冲出去。

从未如此狼狈。

弦还僵着身体,后悔得恨不得将今天撕得粉碎。这时青战裹了浴巾出来,将匕首的鞘也递给他,又将他推进浴室。浴室里还残留着青战的气息和暧昧的味道,弦将水温调成凉水。冰冷的匕首,冰冷的水。

不过,把匕首给弦,是否意味着她真的不会再想要轻生了?还是只是想这样安慰他?

青战在楼顶,一弯新月天如水。箫声咽,丧昔别。就以这寒夜里的一支萧埋葬过往罢。没有泪水,幽咽的箫声在夜色里缱绻,挣扎,卷上一弯娥眉月,纠结缠绕,引下月宫里的寒凉直泄人间。幽冥之上大片大片的……白云,被风吹着。司空青战青丝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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