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舒缓的琴音响起,穿过花影,青战看见弹琴的弦,干净优雅。紧张和希冀一瞬间就在她的心里开出满树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可是司空青战却残忍地将那些花朵都打落了,心里依旧是深深的平静的潭水。只是那些落花,仍飘零在水面上,悠悠的。
感觉到站到身边来的青战,弦的手指停在键上,缓缓地,离了琴。目光依旧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如果尚泽在,就可以将你画入画中了。很……美。”青战听着,总觉这话不像是弦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可惜,你不是尚泽?”这样想着的时候青战才意识到:是自己一直停留在尚泽的事情上回望着,不肯前进,甚至一直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着弦。弦生气了么?
“对不起,弦。”青战站在弦的侧后方,轻轻道出这样一句充满歉意的话,弦的身子微微一震。
我喜欢你。青战将这四字含于舌尖,终于还是将它咽回去了。她轻轻将手臂垂到弦的胸前,交握着双手,垂下头去,侧到弦的耳边,闭上眼,轻声道:“可是一直以来,你都不曾抛弃我呢。是弦,一直守护在我身边。”青战未束起的散落的长发垂落下来,悠悠地。足够了。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就足够了,既然爱,又何必计较太多?弦的呼吸使得青战垂下的头发颤抖着,弦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将青战的青丝缠绕指间,侧过头来,修狭好看的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意,要出去走走看看吗?
弦温柔魅惑的气息近在脸边,青战闭着眼,嘴角扬起微风般的笑,“为什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战直起身,扯掉头发上的丝带,说:“我把头发束起来。”弦看着她像蝴蝶一样离开,指间似乎还留有她的痕迹。弦将手握起。微笑。
夏步送的翠菊和青战送的欧石南都被半夏做成了标本。原来欧石南的花语是勇敢。而翠菊,就如青战所言,“是请相信我,可靠的爱情”。半夏久久地看着面前的植物标本,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微笑后面,仿佛隔了几世的惆怅。
半夏对青战说:“你看,花儿都开了。”紫叶李、玉兰、桃花、杏花,迎春和连翘都开了,豪华烂漫的春天。青战却没有看半夏手指的花儿,反盯着她看,半夏被她看得不自然,扭过头去,问:“你看我做什么?”又对着她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难道我比花好看?”
“你哭了。”青战淡淡道,目光轻轻转往繁花处,平静的语气打碎半夏的玩笑。“没有啦!”半夏否认,看到青战脸上依然是那么淡漠的肯定,寻思解释,“我昨晚上睡得有点晚……”“这些花……”青战不疾不徐的话打断半夏的解释,“很快就会谢去,我们不久就会死去,这样的匆匆里,我们是怎样的一瞥?”半夏沉默了,青战也沉默。微风中似乎有花开时疼痛的呼喊。
半夏说:“有时候,写下‘幸福’两个字都觉得奢侈,看见‘幸福’两个字就想要哭。幸福……多么美好的字眼。”青战觉得心里有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大有把整颗心都淹没的态势,想逃,逃离这种感受,身体却动不了。半夏突然笑了,笑向青战,春天的繁花都成了她的背景。她说:“给你讲个好玩的事。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在周末留在学校排练话剧,那时候学校操场西边有好多桃树,开了花,我们就折了几枝带回礼堂,也不知是谁,把桃花偷偷插到别人头上。有个同学哦,被插了花还不知道,一直到排练完了都没察觉,就那样戴着桃花回家了呢!”
“那个白痴,是叫做半夏的罢。”青战波澜不兴地说出那样的话,仿佛不是她说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而且……你居然说我是白痴!太可恶了,青战,你怎么会知道!”
“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是关于我的事嗳!”
“我怎么知道的与你无关。”
“你……”两个好看的女子在花下,一个淡静,一个生动。“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半夏狡黠地笑着跟青战谈条件,青战依旧淡静,盯着半夏的眼睛看了两秒钟,抬起手来果然,头上插了一枝花。“半夏。”青战语无波澜。
半夏摆出自以为最可爱的笑容,掩不住心虚。转身,逃啊。
青战站在花下未动。半夏察觉青战没有追来,停下回头看,花下的司空青战微笑着,微侧首,转望向枝头的繁花。暖风抚弄她的长发,花瓣飞飏,青战立于其间,声音浅浅:“纤纤风,柔柔意,奈何春红,片片吹尽。”半夏望着望花的青战,“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相融,羞煞蕊珠宫女。”说杏花的句子,半夏却觉得拿来说青战也是如此恰当。除却脸色略显苍白。
不过青战她果然不跟她计较什么呢。半夏冲青战喊:“走啦!”青战走向这边。
于是半夏,又一次戴着花枝“招摇过市”了,丝毫没有察觉司空青战嘴角出现了一瞬间的小小的狡诈诡谲的笑。
就把那些悲伤和失望掩起来,哪怕只是表面的快乐,总也胜过一直阴郁的心情。然而就像是凭空里突然冒出的句子,青战想到一句词:“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一些事情,就这样毫无痕迹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