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罢。”青战伏在膝上,语带懒懒的倦意,倒是诚实。弦单膝跪过去,人到青战面前,单手托起青战的脸颊,幽幽夜色里,他的眼眸如星辰般闪烁着,清澈却带着神秘的诱惑。弦另一只手扶到青战背后,薄削好看的唇温柔地印上她的柔软的唇。青战出乎意料地不抗拒。她闭了眼,接受,弦反而有些许的心动和紧张来。想要离开却又不忍不舍。幽白的月光下,晶莹的泪水从青战眼中流出,弦温柔地拭去她的泪。青战喃喃道:“弦……为什么,你是我的弟弟?”
弟弟……犹如一道炽亮的闪电划破暧昧的夜色,提醒了司空弦:他是她的弟弟,她是她的姐姐!这是他们的身份。如同摆脱不了的宿命,这束缚着的,纠结的身世。司空弦触电般离开青战。青战却生生倒下去,弦又慌忙接住她。带着自责和愧疚,却见青战闭着眼,身子软软的。是睡了。手里松松地握着箫。
司空栎说:“弦,真是不好意思,高考之前不该让你分心的。”弦说:“没什么,高考而已。有什么事吗?”司空栎欲言又止,弦耐心地等,司空栎终于说:“你奶奶快不行了。青战,也该知道了。”弦沉默良久,道:“只怕她接受不了。”司空栎说:“所以才找你。她最依赖的,始终只有你。青战这孩子一直都不会向人坦露内心。怎么想的,受了什么委屈,遇到什么困难,从来不告诉我们,我们自然知道,一个女孩子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他却只是给我们看这样的一个她,冷漠无心,就跟着世界上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就连……尚泽死了,她失语都没有让我们察觉,我们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是我们的失职。亏得还有你,还有夏步那孩子。”司空栎语带自责,缓缓地说,提到弦,又换了欣慰,“她毕竟依赖你更多一些,所以,青战……”司空栎不再说下去。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从一开始得到的定位似乎就是错的。为什么我是她弟弟呢?明明她比我还要小一岁。如果是她哥哥的话,还能过将她藏在身后,为她挡开些什么,可是却是她弟弟,只能在她转过身的时候给她一个怀抱。”
“是……我们太自私了。”郁芷将脸深埋于臂弯,“现在挽回还来得及罢。”她是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的。
“来不及了。”弦却说出这样的话。郁芷和司空栎都未料到他会这样说,惊愕地抬头望向他。司空弦想到的,是小时候,每一次,他找青战,看到的都是那样寂寞孤单的小小的影子。她很少生病,却始终是那样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淡漠的表情,单薄的身子。常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寂寂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或者坐在树上,靠着树干望着绿叶上跳跃的阳光。有时站在花前阶下望着什么出神,静静地。大片的阳光或者树影落在她的身上,她总是那样孤单寂寞的一个人。有小孩子在玩,她也只是看着,远远地。弦问她为什么不去一起,她只摇摇头。不喜欢么?实际上是一个人寂寞惯了,不知道该如何融入他人罢。那个单薄倔强的女孩,远远地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的影子就深深印在弦的印象中。他开始陪在她身边,也是静静地,两个人一起,习惯远望,习惯安静。“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了,突然改变她会接受不了。她爱你们,即使她不说。”司空弦一向沉稳,行事可比成人,司空栎和郁芷也确实不拿他当小孩子来看待。他……也跟青战一样,不大表露感情呢。
“可也不能让她还是像上次那样……”那么久不讲话,终于想讲话却怎么都不会了。无论是看着她沉默安静还是看着她那么痛苦地挣扎,郁芷的心里都难受万分。只是失去了孩子的痛苦让她变得敏感,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敢对青战太亲近。看见她那苍白的面容她就会紧张害怕,生怕再次失去。她爱这个孩子,只是又怕爱将变成伤害,才故意离得她远远的,却渐渐形成了青战这般淡漠的性格。
这寂寂的夜。
是谁的长发从谁的指间滑落?纷扬起如此迷惘的夜晚是谁的眼睛如此忧郁飘忽在重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