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看得到青战得意的样子,知道她是故意的。扬扬眉梢,无谓了,她高兴就好了。
弦送青战到她学校门口,反正都在市文化区,不远。别了弦,青战的目光又渐渐涣散开。眨眨眼,打起精神,走进校园。
青战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人们总是鲜去关心与自己无甚关系的人,除非娱乐。子禋和夏步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偶尔有人好奇,问半夏,半夏只是说:“不清楚,大概是有事罢。”别人也就不再问。半夏见青战毫无异样地背着书包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淡漠的表情,云淡风轻地好看。
教室前排已经坐满了人,青战就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老师就来了。
课下半夏到青战身边坐下,仔细看着青战的脸,试图看出那淡漠的表情下掩藏的情感,然而青战的脸上,只有淡漠。那么平静,甚至安宁。半夏叫她“青战……”青战抬眼,看着她,半夏却发觉自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像夏步,说一句“没什么,就是想叫你”?
“怎么做到最后一排了呢?”问出这样的话,半夏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瞅瞅倒数第二排也是有空位子的,还好。
“啊。像王啊。”半夏不解青战的话,疑惑地看着她,青战笑笑,“王在中间坐,臣子两边列。”青战以目光指了指前面的所有同学,低声对半夏说。半夏就笑了,“你真是……”不过,坐在最后一排将全局尽收眼底这倒是真的,呵呵,真的是有王座上的感觉大概。
青战也浅笑着。
吴翾也过来坐,问青战怎么了,青战轻挑眉,“啊,家里有点事儿。”却不说何事。吴翾看了看她,也就不再问,便有一句无一句地跟她闲聊。隐隐地,越来越清晰,他觉得司空青战只不过是一只敏感天真而孤独的兽,张牙舞爪,冷眼对人,看上去是危险的,实际上她的心却是孤独害怕的。然而看到她的目光,却是坚强,隐忍而淡泊。“你变了。”他突兀地插了这样一句,青战一怔,而后,眼帘轻垂,嘴角淡淡勾起。
子禋和夏步去找青战。青战正在河边的石凳上坐着看书。
静静地坐着,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河边的悬铃木都生了新叶,连翘还在张扬地开着,丁香欣欣开了,八重樱嶷嶷如云,开放成一片香海,花瓣在风里静静地飘落,落到河边,流水里,落到衣上。青战望着那些花瓣飘落,飞到发上也不去拂落。
虽都是俗人,不过都是要好的朋友,已经不再计较什么,“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洒脱倒也有几分,不说话也未觉尴尬。但夏步终于还是开口,“青战真的接受了?”
“啊。”云淡风清的回答。侧首见了夏步的怀疑,微笑,“说完全不在意倒是假的。不过,一直在某种情感上计较实在是太累了。就不想再去想了。而且,我就是我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样一种豁朗。我就是我,就算失去了所有定位,我就是我,我就是自己的坐标。而且,与你们在一起的,是我这个人而并不是‘司空青战’这个名字。”
“突然就想通了?”子禋问。那岂不是顿悟?
“就是这样的啊。”如此云淡风轻、波澜不兴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平静、淡然、从容,“就是有那么一种不是很明确的豁朗。也可能是我太懒了,懒得去想太深。”
“我是说,你接受得了这种蒙骗么?”夏步再问。青战倒沉吟,口角含了淡薄的微笑,“可能有一点点罢。不过,最在意的,却可能是自己是个弃儿,是个被诅咒的孩子这个事实。”“不是!”夏步大声打断青战的话,“不是被诅咒的。青战不是。谁有抛弃你?我们一直都那你当最好的朋友啊,不信你问子禋,是不是,子禋?”
子禋坚定地点点头。确实,早就拿她当是好朋友了呢。
“可是,还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幽幽的声音像是风里的落花。
“青战。你的父母,是司空栎伯父和郁芷伯母。”夏步抓住青战的肩,深深地看着她。青战歪着头,望着他的眼睛,久久,转望向子禋。
久久的沉默里,风吹散多少落花。蓦地,扬起微笑,苍白单薄却认真的微笑,“嗯。”
夏步松了手。青战却看着子禋,道:“子禋的心结应该解开了罢。”子禋骇她怎么知道?青战悠悠地说:“之前总觉得子禋心里是有心结的,似乎总在躲避着什么,但是现在看子禋的笑容,已经很轻松了。”夏步疑惑地望着子禋,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现过子禋有什么心结这样的东西。子禋却点点头,又问:“你真的,只是从笑容里看出我有心结的吗?”
“为什么要说谎呢?”青战仰头望着生了新叶的树枝,“以前的子禋的笑容其实只是温和的拒绝。那种不可靠近的感觉很明显地在说你是在躲避着什么的,现在,子禋的笑,已经很少有那种不可靠近的感觉了。”
“真的么?”子禋觉得不可思议。
青战轻轻点头。
夏步深深地呼吸,笑,“春天啦。”“啊。”青战应,子禋亦点头。春天该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罢。
“就这样好了,再不要发生什么事,我们就这样自然地走下去。安安静静地。”青战心想。
确实,流水般的日子没有波澜,过得舒心自然。四只小猫睁了眼,不再是秃秃的,渐渐长了毛,小小的,可爱极了。青战还是常常仰望淡淡蓝天和悠悠白云,还是那么淡淡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