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溯与冬雪追到大门口,云风轻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只得叫小厮牵了两匹快马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往风云马场。
远远地便瞧见马场周围派了很多官兵把守,看来那沈指挥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两人欲进入马场却被守在门口的官兵拦住,那官兵一看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先是一愣,而后眼一瞪,喝道:“马军指挥使在此公干,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
“你看我们像闲杂人等吗?”南宫溯跨坐于马背,身体稍稍前倾,似笑非笑地俯视那官兵,虽无怒色,却流露出天生的威严和气势。
“这……”官兵抬头看她,在触及她的眼睛时不知怎的调开目光,不敢正视,又似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大声道:“不管是谁,没有指挥使的命令都不得入内。”
“那么,你是打定主意要拦本小姐?”南宫溯坐正身体,状似无意地弹去占在衣衫上的灰尘,语气更是云淡风轻。
这些个官兵常年当差,练得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自然晓得眼前这位看似无害实则难以捉摸的小姐惹不得,可指挥使也有命令啊,让他们这些人怎么办,于是软下声音哀求道:“小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大事,请小姐不要为难咱们,咱们也是混口饭吃……”
“少废话!放不放行?”一旁的冬雪看他东拉西扯无非就是不想放行,毫不留情地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啊……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脖子上就多了把剑,官兵吓得僵直着身子,两腿直打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剑锋就抹上自己的脖子。
“给我滚到一边去!否则,让你现在就掉脑袋。”
“我滚,我滚。”官兵再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从剑下钻出,唯唯诺诺溜到一边。
看来有些事情,武力解决更方便,南宫溯勾起唇角,拉紧缰绳,忽又想起什么,说道:“冬雪,军纪严明不是坏事,军爷们也辛苦了,给些钱买酒吃。”
“是,小姐。”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那官兵刚受了惊吓,不想天空中又掉了馅饼,心中想起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来,嘴上也一个劲道谢。
马场有一座专门接待贵宾所建造的驿馆,驿馆后是饲养马匹的马倌们的居所,南宫溯见马场上空旷无人,直觉地往驿馆而来,正巧看到云风停从正厅走出,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看来问题还不是普通的棘手。
“云大哥。”
“溯儿,你怎么也来了?”云风停迎上去,眉宇间多了层担忧,“病才刚刚好,怎么敢出来走动?”
“不妨事,”南宫溯来月信时痛的死去活来,惊动了云府上下,只是这种事不好对外人讲,除了云风轻和云夫人,对其他人一概宣称是得了病,此时云风停问起来,她也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马军沈指挥此番前来究竟想干什么?”
云风停眉头瞬间又揪起,“马匹得病,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沈指挥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离交付日期还有一月,他此时来问罪未免早了些。”
“跟当官的讲这些有什么用,他们早已认定风云马场不能按时尽数交付马匹,早来晚来也就没有分别。”
“怎么没有分别?”南宫溯挑起秀眉,“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云大哥就认定那些马匹救不活,打算坐以待毙了吗?”
云风停无奈摇头,“溯儿你不懂,金陵国知名的兽医都来过了,方子开了一副又一副,没有一个管用,我们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身染红斑的马匹身体衰竭、死亡,痛心疾首却束手无策。”
南宫溯沉默了。
他拉起她的手往西走了几步,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马舍道:“看到没有,今天天色微明,就是从那里抬出了上百匹马的尸体,而此刻还有将近三百匹马在那里等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南宫溯知道他难过不是因为交不上马,而是为那些即将陨逝的生命,知马者爱马,云风停也是一个知马爱马之人,她握紧他的手安慰道:“云大哥别这样,会有办法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应付了沈指挥再说。”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听沈指挥话中的意思似乎只知道有马匹染病,具体数量倒是不知。他刚才要爹带他前往查看,爹正在与他周璇。”
南宫溯一愣,“你是说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想来是这样,他虽气势汹汹而来,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对爹的威望和南宫家的势力还是有所忌惮,不敢妄自行动。”
“如此说来,只要二叔坚决,他也奈何不了咱们,争取时间,才好从长计议。”
“沈指挥那人急功近利,怕只怕惹急了他,他会翻脸不认人……”话音落,忽听得厅内“啪”的一声,像是硬物坠地的声音。
云风停与南宫溯对视一眼,匆匆进了大厅,只见地板上青花瓷杯四分五裂,一身穿军服的男子对着云青山怒目而视,“云青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敬你在京畿一代的威望好言相劝,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本指挥不客气了。”
云青山面不改色,仍旧一派长者风范,捋捋胡子道:“沈指挥一番好意云某心领,只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风云马场既与马军定有协约,自不敢毁约在先,到规定期限,云某定会将马匹一匹不少送至马军,其他事不需沈指挥挂心。”
“只怕到那时,风云马场交不出那么多马匹吧?”
“如若像沈指挥所言,云某定当一力承担。”
“欺君之罪你承担得起吗?”沈指挥皮笑肉不笑,“难保你不会扔下这个烂摊子畏罪潜逃?”
云青山闻言面露愠色,“云某以项上人头作保。”
“哈哈哈,你说的倒轻巧,你若真跑了我去哪要人?”沈指挥踱步到窗口,思索片刻,回过头来,“不是还有一月就到期了吗?不如云老爷子先到马军作客一月,省的沈某时时挂心。”
“沈指挥,这万万使不得,家父年事已高。”云风停急了,说是做客,实则等同于监禁,再说马场现在的情形,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
沈指挥斜睨他一眼,“怎么,莫非云公子想要代替令尊去军中小住?”
“我去。”云青山起身,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去。”
“爹……”云风停摇头,“你不能去,不能去呀……”
“停儿,马场就交给你了,爹相信你的能力。回去告诉你娘,不要担心,沈指挥一向好客,爹小住几日便回。”
“那就请吧,云老爷子。”
云青山不再多言,昂首阔步向门口走去,忽听门外传来低沉悦耳的男音,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看来本将军来得不巧,云老爷子这是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