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见水溶识破她女儿身又不出声,只闷声道:“真真无趣儿,除了爹爹,这天底下都是这般腐旧的人。”水溶听得这话,心中羞赧,自己竟连一个女子都不如了,那边腐旧的思想,真真的该死,只道:“贤弟。。。妹妹可别误会,我不过。。。”
平日里文采风流,文思敏捷的水溶此刻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窘迫,倒是家人回报:“王妃回府了。”他便急急的迎了出去,哪知黛玉却是只撞入来人怀中,娇笑道:“姨娘,黛儿来了,你也出去玩儿,偏我才入京便来看你呢。”
北静王妃初只见一人迎面跑来,依稀像是黛玉,只是看得不真切,如今听得这声,方才笑道:“我听得你来的消息,便急急的回府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敢说我不疼你。”
“母妃。”
抱过黛玉入座,又唤水溶:“快来见过你妹妹。”水溶与黛玉见过礼,黛玉只不理他,只与北静王妃说些路上的见闻,又说林如海如何不肯带她入宫玩儿,偏入北府王妃又不在之言。北静王妃见了黛玉欢喜的很,如今瞧她身子也好上许多,面色红润,只问道:“你娘可好,怎么不来瞧我。”
又见水溶立于一旁,问道:“你又在做什么,平日里便是喊你陪我说会子话也不肯的,如今有人陪我,你自去罢。”水溶面色微红,只道:“方才冲撞了妹妹,还望母妃为我在妹妹面前说两句好话才是。”说罢,只出去了。
听得这话,北静王妃笑道:“他竟也有求我的一天儿,黛儿,你且说说,方才怎么了。”
黛玉笑着说了方才的事,北静王妃只道:“也该让他吃点苦头,平日里也太老成了些,依我说竟不像个孩子,他初次见你,自是不知的,若日后相处长了,哪里还会这般,依我说,咱们娘俩只不跟他说道,我且叫他给你赔礼。”
北静王妃如此说,外人听着,竟不像疼自己的儿子了,黛玉听得这般,自然是允的,好不易的找着一人陪她玩,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呢。
林海入宫面圣之后,自又去瞧了太子的功课,辞了皇帝留饭之意,恰与北静王同出宫归府,本欲归家见贾敏,因想着黛玉此时该在北府,便与北静王一路来。
听说林海携妻女入京,北静王笑道:“早该这么着,依我说,好好地,你二人偏要远居江南,如今贾太君也上了年岁,蕙儿也整日里念叨着要往江南区,我们偏又离不开,你年年这么往来也不是办法,如今既带了弟妹和侄女上京,便定下来才好。”林海摇头道:“我们过惯了清闲日子,这次若不是黛儿闹着要进京,敏儿也定是不来的。”
“你们这是何苦来,你在京中也不过是领一个闲职,得闲便去教教太子,哪里不清闲了,江南又偏远,咱们往来也多有不便,何况贾府。”
“你今日为何这般劝我,平日里你也只羡我清闲来着,还言日后卸爵归田来与我作伴,如今倒一反常态了。”
北静王听这话,只叹气道:“你是聪明人,又何苦非要我点破,方才皇上的模样,难不成你竟无所觉不成。”林海此时倒不言语,二人一时便沉默了下来。
黛玉此时已换上了女装,正同北静王妃说笑,听得林海来的消息,忙忙的迎了出去,见着水溶窘迫的模样,心内好笑,只面上淡淡的不理他。北静王妃只水溶这么一个儿子,说来北静王与林海,也不愧是好兄弟,二人都只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任别人如何言语,是断不纳妾的。当初贾敏无所出,北静王府里也不知送了多少世间奇宝,后得了黛玉,北静王妃自是当女儿一般疼爱,远比她那个外表温和,骨子里却疏离的儿子好的多。
见北静王与林海来了,北静王妃忙打发人去请了贾敏过府,道:“你们也不早些打发人来告诉我,还往家去,我们这难不成没你们住的地儿不成,敏妹妹这么些年没来瞧我,今日若不让她住下,你可仔细我与黛儿说你年轻时的糊涂事。”
林海听了这话,忙忙的笑道:“原是我一人进京的,敏儿也想着见见岳母方才同往的,哪里敢打扰府上。”
北静王也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可吩咐下去,备一桌好酒菜,今日我与如海定是要不醉不归的。”说罢,又对苏嬷嬷道:“吩咐下去,黛儿的另作,定要合了脾胃才是,若是有丁点儿差错,也不用在府里当差了。”
又命紫鹃往厨房去看着,说与他们听平日里黛玉的饮食才罢。
黛玉笑道:“姨娘,好姨娘,才不要那些,每日里都是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如今就想吃姨娘做的桂花糕。”
平日里水溶哪里会这般撒娇,北静王妃笑道:“你也别与我闹,待会你娘来了你自与她说去,如今我也不敢应承你,那本是大夫与你调理的膳食,哪里能说换就换的。”又对林海道:“上回我与你们说的那孙太医,如今恰好在京,明日里我便打发人去请来替黛儿瞧瞧才是好的,那些个庸医的方子,吃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大好,换个大夫瞧瞧才是正理。”
林海自知北静王妃对黛玉上心,道:“嫂子费心了,我虽这么想着,只那些个名医郎中,请了多少个,总不见效。”
黛玉听得要替她看病,只往北静王妃怀中靠去:“才不要喝那些苦汁子,好姨娘,你不疼黛儿了,竟要找大夫来给黛儿瞧,如今我身子好着呢,哪里需要瞧了。”
说道黛玉瞧病之事,在座之人却是任凭她撒娇耍性儿都不松口的。
“溶儿,今日里怎得成了个闷葫芦,也不来见过你老师。”
被黛玉闹得无法子,北静王自有寻了水溶说话去。水溶自上前与林海见过礼。
“竟是长高好些,想必如今学问也该有大长进才是。”
说起这个,水溶不免的想起方才与黛玉言论之事,只道:“弟子愚钝,不及妹妹。”黛玉听说,只与他‘哼’一声,也不说话。
北静王和林海面面相觑,不知何故,只摇头想道:这些个小儿女。。。
贾敏来时,见黛玉与北静王妃私语,林海他们几个爷们自在说话,只笑道:“这是如何,怎么如今你们只爷们说话,竟不理蕙姐姐了。”
见贾敏来了,北静王妃只迎上去拉了她坐下:“与他们说什么,咱们娘几个好好说一会子话才是正理。”
“黛儿可又胡闹了,便是这么一会子,也在家待不住的。”
黛玉见贾敏这般说,只不依:“姨娘可为我做主。”北静王妃爱怜的摸着黛玉的脸颊道:“妹妹何苦说这话怄她,若黛儿不听话,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儿听话,她可是最乖的。”
听得这话,在坐在立略对黛玉有些了解的人都掌不住的笑了起来。
众人正说着话,便有丫头来说:“厅里摆好了饭。”北静王妃便携了贾敏黛玉,北静王便携了林海水溶过花厅而去了。
饭毕,贾敏见水溶安坐一旁,奇道:“今日溶儿怎得不说话。”又对黛玉道:“你不是日日里说没个人做伴,又嫌紫鹃她们笨了,如今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难得你竟这么乖。”
“师母快别说这话,原是我今日里冲撞了妹妹,哪里是妹妹的错。”听水溶如此说,贾敏多少猜到了北静王妃的心思,平日里她二人书信往来也曾叹水溶这孩子与她不亲,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还能不好好整治么。她也不点破,只道:“你妹妹的淘气我是知道的,哪里会是你冲撞了她。黛儿,快来给你哥哥赔罪。”
黛玉只道:“娘亲就是偏心,如今见了他,便不疼我了。”又往北静王妃怀中撒娇:“好姨娘,你应了我的桂花糕呢。”
水溶听黛玉言辞中只唤‘他’,一时恨自己,忙上前道:“好妹妹,原是我的错,你可别与师母怄气才是。”黛玉只道:“我与我娘亲怄气,又与你什么相干。”见北静王几人好笑的模样,又与他道:“你若能让姨娘给我做桂花糕,我便原谅你。”
北静王妃听这话,心中只叹这么个贴心人儿不是自己的亲女儿,竟这般的了解她的心思,也只把黛玉抱在怀中。北静王见如此,只笑道:“溶儿,你妹妹既这么说,你便求求你母妃才是。”
贾敏听此,又笑道:“你们便都依了,我若不依,又怎么着?”
林海轻笑道:“你这可不是又让溶儿受苦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时这满屋子的人都往水溶看去。
他却不知此乃黛玉有心有意为之,见北静王妃定定的瞧着他,一时倒是羞赧起来,作揖道:“母妃若心疼孩儿,便允了妹妹吧。”
听了这话,北静王妃倒是红了眼圈,笑道:“你倒是乖,知道讨这个巧儿。”又对黛玉道:“你哥哥不会说话,你也别和他较真儿,如今既看在我的份上,便饶过你哥哥这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