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没法活了,她明明都收了人家彩礼,如今却口口声声说不嫁,这是要人家戳我脊梁骨,骂我教女无方言而无信啊!”
可怜莹娘从小柔弱知礼,遇上这么个泼皮无赖,完全是没了法子,只能泪眼婆娑,捂着耳朵使劲摇头,一副即将快要被逼疯的模样,嘴里歔欷道:“你说谎!你说谎!我的夫主尸骨未寒,我怎么可能会去议亲!收下彩礼的事更是子虚乌有!你根本是在撒谎!呜呜……”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刘敬看着闺女被逼到这种境地,一脸不忍,可老妻的泼辣远近闻名,他的抗议于她来说实是蚍蜉撼树,人轻言微得可以置之不理,或许是众人的目光让他感到了羞恼,他一咬牙,叱咄道:“你这个毒妇!还不快快起身!为夫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这句话没惹来泼妇的惧怕,反倒是嚎叫得更凄惨了,刘敬脸色一僵,顿时一个头二个大,见他一副明显惧内的模样,人们不由摇头一嗤。
苏瓷一直暗中看戏,她不喜欢莹娘被人欺负,因为那打的是她大兄的脸面,但她为人太过弱懦,若不让她看清亲人无耻的嘴脸,狠下心肠跟她远走他乡,日后她一旦在外受了委屈,第一个想的便是回归故土,大兄心性宽厚,断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为了断绝这个可能,苏瓷的表现颇为冷漠。
看见时机差不多,周围群众的看那老妇眼神也从同情慢慢的变成了不耐烦,她唇角一勾,这泼妇的伎俩不高明,却盛在管用,但错就错在不知见好就收,一味的哭泣喊冤刚一开始人们还会觉得没什么不对,时间一久,做作的嫌疑便越大。
她递了块帕子给莹娘,开口道:“你说我嫂答应改嫁,还收了男方的彩礼?”苏瓷语调淡淡,却连敬语也没用,明眼人都能听出她对这老妇的不喜。
莹娘揪着她的裳,一脸无助,听见她的质问顿时如鲠在喉,眼泪啪啪的掉着,已然伤心得忘了解释。
刘敬的老妻对着伤心欲绝的莹娘勾唇狞笑,心里骂了声,该死的小贱人,连你小姑都不站在你那边,看你嫁是不嫁?!
“姑子哟,我们莹娘也是没法子啊,若是沁郎好好在这,她又怎么会改嫁他人……”这是在委婉的回答苏瓷的质问了。
苏瓷冷笑:“谎话连篇!我嫂已经有了快二个月的身孕,如何会答应改嫁?更遑论收了彩礼一事!你若再胡乱攀咬,可别怪我不念两家的姻亲交情了。”
是了,这个时代若非被婆家赶出家门,不然寡妇是不会带着遗腹子改嫁他人的,一是男方不喜,二是谁人家死了男丁,都不会让有孕的妇人离开的,毕竟那是能继承死者血脉的独苗,再恶毒的婆母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这妇人若是不把这血脉生下来,这等断人子息的事情可是要被人唾骂,会遭天谴的。
莹娘不可能明知故犯,毕竟这世上,敢冒着舆论的压力灭人子息的毒妇,还是少数,倒是这老妇口口声声说莹娘收了男方彩礼,要她改嫁他人,实有强买强卖之嫌,若真有断人骨血的心思,就是告到官府去,苏瓷也绝对是占理的一方,只要她还是苏氏之人,她便有权力要求莹娘生下她苏氏的血脉。
所以,即便是收了彩礼,八抬大轿抬到门前,苏瓷也能甩脸子把人轰走。
苏瓷的话说的有多漂亮,那老妇脸就有多难看,她细小的眼睛转了转,暗自咬牙,该死的,这贱蹄子嫁过来还真的快二个月了,真让她怀上了不成!她暗自对苏沁恨了个透顶,都成孤魂野鬼了,偏偏还留了个种!
怀,怀孕?
莹娘一怔,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明明没有啊。
可一看周围的人看后娘那不屑和厌恶的眼神,她顿时明白了,苏瓷这话是帮她解围呢。
她破涕而笑,然而似想起了什么,她嘴角的笑容一凝,放在腹前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裳,眼神似思索,似疑惑不定。
苏瓷看到了,却没想的那么多,只当她是太过惊讶了,毕竟这是自己胡诌的借口,没个心理准备也是正常。
刘敬看着莹娘,欣慰一笑。
老妇眼见一计不成,顿生一计,她抹了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都说女婿顶半个儿子,如今我这儿子没了,连个安身之地也没有,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思……”
来了,这才是重头戏吧,苏瓷淡淡一笑。
“我没有赶人的意思,你大可在这里安心居住。”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我那女婿去了,他外舅和外姑都还没来得及侍奉,他不孝啊……”这话是说苏瓷跟她没亲没戚,本就不对付,背地里更不知道会耍什么手段,而她还没来及拿到女婿的好处,苏沁便死了,她很吃亏,要拿房子做补偿,不给便是不孝。
在时下,任何人被冠上不孝的大名,品行都会遭到质疑,那些为举孝廉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学子为了一个孝字多少人甘愿打落牙齿和血吞,可见这孝之一字,不仅要学子洁身自好,辞慎言谨,更是规范得近乎束缚。
这泼妇是苏沁外姑,不说半个母亲,也是长辈,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苏沁就是死了也会遭世人唾弃。
不得不说,这一招委实够狠!
街坊邻里都知道苏氏沁郎是何许人物,他们有眼睛看耳朵听,多年的相处下来,也知道那等光风霁月的人物不是一介趴在地上没皮没脸哭嚎的俚妇能歪曲的,是以,她这话一说,精明的人便察觉出了她的意图,纷纷朝她投去鄙薄的目光。
这苏氏沁郎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恶毒的外姑?真是不幸!
苏瓷冷笑出声:“你想毁我大兄一世英名,只要我苏氏阿瓷在,就不会让你得逞!不就是房子么?要就拿去好了!我苏家人就是落魄行乞,也不会做那等不孝不悌之事,只是我奉劝你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会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