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这么说呢?若不是罗总管的这对狗眼会识人,哀家怎能从一个小州府来到皇宫?不来到皇宫,怎能成了万岁爷的贞贵妃?论起这个,哀家可真得好好谢你一番才成!”贞贵妃冷笑着,嘲讽着,玩着手中的芙蓉枝。枝上的花儿已成了碎片,无奈地躺在冰凉的金砖上......
罗成的头叩在有花瓣点缀的金砖上,“嘭嘭”声在贞贵妃听来显得那么的熟悉和刺耳......“求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罗成已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知道,此刻说再多也无益了……他只是不停地叩头,不停地叩头!
抬起落下的额头上已鲜红一片,有一片粉色的花瓣沾在了上面,显得滑稽,让人忍俊不禁......“哀家就想不明白了,当年你完全可以放了哀家,成全哀家的。哀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揪住哀家不放?哀家的舅父与陈家伯父那般求你,可你……简直就是一头没人性的畜牲!”在宫中的这二十三年,总有一位飘逸、俊秀的少年郎隐藏在贞贵妃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平日里不敢去触摸,不敢去回忆,只有在无人的时候,让那一丝带有青涩、甜蜜的感觉,冲淡岁年与皇宫赠给自已的苦涩与苦难……让它漫过心际,漫游全身……她至始至终没忘了那个读书郎,哪怕就是躺在小皇上怀里的时候!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罗成无法说出这其中的原由,一旦说出,他更是死路一条!
“你本已该死,死上几回都难解哀家的心头之恨!可你毕竟又成全了哀家的另一条生路,这也就是哀家为何求皇上饶你死罪,只让你去守陵的根本原因!”贞贵妃说完站了起来,手中的花枝一折两断,扔在了罗成的眼前……
“下去吧,哀家今生都不想再看见你!”已在门外的贞贵妃掉过头来,有些平静的说道。一口恶气终于在事隔二十三年后畅快淋漓地吐出,贞贵妃感到一种空前的舒适,尔后便是久久焦燥的心在这一瞬间平缓、安稳了下来……
罗成谢过恩后,倒退着,刚迈下台阶,又转回头,迟疑了片刻,张了好几回嘴,才道:“娘娘……”
“怎么?舍不得离开哀家,离不开后宫啊?”
“娘娘,奴才还有件事想禀告贵妃娘娘。娘娘对奴才有再生之德,奴才若再隐匿不报,也太对不起娘娘了。”罗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尽管很想知道罗成要告诉自已到底是什么,可贞贵妃抑制住心头的好奇,她不想让这个狗奴才看出自已的心事。
“回禀娘娘,娘娘舅父家的大兄长……”罗成欲言又止,侧过身偷看了一眼贞贵妃,只见她脸上的肌肉一下绷紧了,双眼又射出那股连晚上睡觉都要吓醒的凶光来。
“哀家大表兄怎么啦?去世这么多年的人你又提起做什么?还嫌当年凌辱他们不够?”
罗成一下跌坐在高低不平的阶面下。天亮前曾下过一阵雨,院里汪着许多滩水洼,罗成的袍摆就拖在泥水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要死等会再死,把话说清楚喽!”
“娘娘的大表兄现在还活着,他……”罗成似乎还在忧虑着什么。
“什么?”贞贵妃一下冲到罗成的面前,一脚踩进了水洼,溅起的泥水,落在罗成的脸上,身上……进宫不久,贞贵妃便得知舅父在午门外被处了极刑,外祖母在自已离家的那天咽了气,而舅母悬梁自尽,两位如亲兄长般疼爱自已的表兄还没到新疆伊犁呢,就被仇家杀害在半道上……难不成大表兄躲过了那场劫难还存活在世上?
“娘娘的大表兄还活着。”罗成重复了一遍,不时地看着贞贵妃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贞贵妃有点不信。
“实话对娘娘说吧,奴才这几年也在找这位大公子……”罗成横下心来,道。
“他在哪,他在哪?”贞贵妃一迭声地问道。她觉得自已的血已往头上涌,这么多年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尔今突然被人告诉自已的亲人还活着,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呢?这时,她根本没注意罗成的话,也根本没想罗成为什么要找自已的表兄,她只想知道亲人在哪里,在哪里!
“在......好象......在陈鸣诚陈大人府里。”罗成又看了看贞贵妃。
陈鸣诚?难道是他?心底一阵的抖颤……惊悸过后,有些自嘲: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哪有这么凑巧会是他?
罗成似乎掌握了贞贵妃的思维脉络,又道:“这陈大人与令表兄是同乡,也是建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