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无争笑着摸摸他的脸颊。
“不知道，我突然很害怕……”他摇摇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我真的很害怕……”
“傻瓜，别想太多了，”无争笑笑，“难得跟他们相聚一场，你快去陪他们吧。”
“让我再抱抱。”他抱着她耍赖，“对了，青青，过段日子我们陪萧萧回苏州吧，她从小就多病，身子骨很弱，我想让你给她好好诊视诊视。以前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找到圣手神医或者寒玉公主能不能治好她的宿疾，可是这两个人神出鬼没，除了知道他们是兄妹二人以外，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没有人知道，根本无从找起。反正你的医术也不会在他们二人之下，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好啊。”无争点点头，“好啦，别赖皮了，赶快回去吧！”
“嗯，”捧着她的脸亲了她一下，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漂亮娘子，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东野霖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无争也长长叹了口气，关上屋门，熄了烛火，掩去所有不为人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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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过后，东野霖的房里依然热闹，东野府上下也还忙着明天婚礼的一应事宜，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抹从东野府悄然离开的白影。
夜色苍茫，天气有些阴冷，不见月亮，扬州城外的树林里，一抹白影在雪地中亭亭屹立。
悠扬的笛声响起，借着白雪映出的光亮，能看见滴落在玉笛上的点点泪珠。
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地默念着，眼中流着泪，心却在滴血。
对于他与她的未来，她自始至终都有所保留，所以，才会隐藏起自己的一切来历，让他相信她只是个孤独漂泊的江湖女子。
她爱他，却更心疼他，她希望他找回失去的东西，希望他幸福安宁，所以宁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长相厮守，宁愿选择离他而去。
也许，他会恨她，但她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霖，忘了我吧……答应我，要幸福，要快乐，要安宁。
“小姐！”青衣紫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说吧。”她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如同小姐所料，这是个骗局。”紫衣道，“东野勋和杭琛表面上达成协议，解除了两家的婚约，但暗中却在布置，明天一早他们会把杭滟从后门送进东野府，让她顶替小姐去拜堂。至于姑爷，只要他们在酒里做些手脚，便能让他和杭滟洞房。”
“小姐，你就甘心这样离开？”青衣心里难受极了。
“他太可怜了，我可以感受到他心里对这个家的那些眷恋和不舍，他一直希望东野勋正眼看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像样的家，不管他们这两天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杭滟毕竟是五品知府的女儿，东野勋既然千方百计和杭琛结亲家，必定不会委屈杭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再冷落他。”
“可是……”紫衣迟疑了一下，“冷逍曾说幻夜似乎在调查杭琛，这样看来杭琛肯定有问题。”
无争摇摇头：“就算杭琛真的有问题，他毕竟也有恩于东野勋，东野勋如此看重杭琛的恩德，不会因为杭琛出了事就冷落杭滟的。”
“可不管怎么想，杭琛身为知府，竟然甘心拿着自己女儿的婚事这么折腾，也太不合常理了。”紫衣道。
“不管他们父女是看重东野府的钱财还是确实看重他的人才，只要他能找回他失去的那些东西，怎么样都可以。”
“可是小姐，您真的认为他发现自己受骗以后还能有幸福可言吗？”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会很痛苦，但我也知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他再痛苦也会负责到底，杭滟知书达理，大家出身，要想跟他琴瑟和谐，想也并非难事。也许，慢慢地他会发现杭滟比我更适合做他的妻子，那时，他会主动忘了我。”
“小姐……”
她抬起手制止她们：“别说了，去准备马匹，今夜便回凛寒山。”
“是。”青衣和紫衣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去。
“霖……”面朝东野府所在的方向，她幽幽开口，“青青走了，今生，青青是你的，只是我们无缘相守，倘若有来世，青青还是你的……”
笛声再次响起，泪决堤。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过往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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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有如再造，”他单膝跪下，“在下斗胆请教姑娘姓名，来日定当衔环结草相报。”——那是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儿。
凛冽寒风，卷着他的衣袂翻飞，将他一头长发吹乱，翩然若惊鸿。剑划过风的间隙，声声呼啸——那是世间无俦的豪情与气魄。
他那只不安分的食指，隔着面纱轻佻地抚摩着她柔软的唇瓣，强硬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薄唇勾起一抹嗜血般残忍的笑：“如果我要了你，是不是会毁了你的千年道行，让你永堕尘劫？”——那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瞬息万变。
“啊——”他脸上笑容扩大，灿烂得一塌糊涂，“娘子，谢谢你提醒！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一年以前发生过什么——娘子啊，你当时可是把我全身上下都看光摸遍了，要负全责哦！”——那是教人哭笑不得的无赖与顽皮。
他将她按在椅子上，拿起一把象牙梳子，轻柔地帮她梳理那一头漂亮的银发。梳理整齐，他将她的长发挑起一半，挽一个简单却精致的发髻，拿一支雪白的羊脂玉簪簪起——那是令人心醉的柔情万千。
他以手支颐，侧躺在草铺上，不住地唉声叹气，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坐在一旁缝衣服的她，傻乎乎地咧着嘴笑。——那是没有任何掩饰的单纯和孩子气。
“青青……”他潸然泪下，紧紧抱着她，“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是惹人心碎的脆弱和无助……
“漂亮娘子……呜呜……我要去告诉娘，漂亮娘子欺负我……呜呜……”
“喔……原来漂亮娘子是傻子。那我行善积德给你取个名字吧……嗯，漂亮娘子不喜欢说话，安静得要命，又天生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与世无争的样子……嗯嗯……‘静’字‘无争’，是个‘青’字——以后漂亮娘子就叫‘小青青’吧！”
“你是我的漂亮娘子，我当然要娶你。”
“你是我的漂亮娘子，只能嫁给我。”
“漂亮娘子，陪我下盘棋好不好？”
“漂亮娘子，跟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漂亮娘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漂亮娘子，不要生气了嘛……”
“漂亮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漂亮娘子，不要不理我啊！”
“漂亮娘子，叫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
“夫君……夫君……你听得到吗？夫君……”
万籁俱寂，回答她的，只有午夜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