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恼那蔡元霸日常欺人太甚,但耳中听得那声声惨叫声,还是多少有些不忍的。于是悄悄地退出人群,踱回店内。
由于时间还早着,况且人都瞧热闹的去了。店里的吃客就较少,只得瘳瘳几桌,难得的几分清闲阿。
靠里角落的一桌位,却分外显眼的坐着一男子,卷梁冠,锦绸衣,白玉瓷般的脸,长眉凤眼,俊美异常。
美目一瞟,已是望了过来。
我顿时热血冲脸,自上次一见后,他亦光顾小店几次,只是一直没再说上话,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太记得那次的误会了。
为什么心跳得如此激烈,我暗自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主动上前打声招呼的好。
于是上前道:“这位公子,你好!”
见我主动,他显得有些意外,但仍是接话了:“苏老板,你好。”伸手示意:“请坐”
“咳”我干咳两声,只好坐了下来:“公子丰神俊韵,有幸数次面缘,却不知如何尊称?”
“在下姓楚,楚锦珏便是。”
名字好熟呀,似乎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
他看着我,很是客气:“苏公子名号在常平早已听传。楚某神会已久。”
看来贺大人的名号,比21世纪的电视广告还要有用,短短几个月我在常平迅速成名,成了饭后茶余的谈资。
我生怕他提起什么名仕赠字之类的话,赶紧转了话题:“不过是陋店一间罢了,空担了虚名。是了,我见楚公子来过小号几次,不知道我们的服务和食物还能让你满意吗?能否为鄙店提些意见。”
这句话要换在21世纪的服务行业,是很正常不过的客套,但,在这个时代。。。倒教听者有些耸然。
他浮起一抹未明的表情:“苏公子胆量见识异于常人,创新勇行,教人望背。楚某好生佩服。”
我说道:“谢公子夸奖,希望能发现我们工作服务中不足之处,及时指出,以我们便更好的为客人服务。”说罢就要站起来:“公子请慢用。苏某不打扰了。”接着伸手一指:“小号那边设了纸墨,如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还请先生不吝赐言。”
“公子且慢”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在下未学愚钝,不敢言赐。倒是对苏公子一见如故,前些日里见你总在忙,不便打扰,今日难得见公子有闲。若是不嫌,楚某想邀公子共餐聚话,交个朋友。”
说罢作了一揖,他这般推崇,教我的心没来由的咚咚直跳。
却见他面容安详,姿态舒雅,双眼灿若星眸坦视过来,竟让人难以抗拒。
我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好呀,苏某最喜欢交朋友的了”
转头示意小伍多看待店面顾客,我接着说道:“在下有一只珍藏已久的茶叶,楚公子若不嫌弃,且试它一试,如何?”
他长目微睐:“好,苏公子快直豪爽,楚某便是不客气了。听闻这火窝是你自创的?”
我扬手让小月拿了茶叶茶具过来。一边用开水烫过茶壶茶杯,一边说:“哪里,这是祖传下来的,苏某向来慵懒不思营生,给糟蹋了。”
他看着我将茶叶倾入壶中,倒进开水,轻摇几下壶身,又将那茶水倒弃。于是嘴角隐隐约约地浮起一丝意味:“苏公子倒精细讲究得很,不知祖上何所营生?”
“呵呵。。。楚公子过奖了。苏涵一介寒民,幼龄之际便流离失持,路上风雨飘泊久日,终得一口安乐饭。所谓饱暧思欲,因此一旦安定下来便对这口腹之味也就讲究了。”我笑着摇摇头“苏某果然是一介俗民,让公子笑话了。”
话里言里,并没回答他问题,只轻轻一带,便是转了话题。
楚锦珏哈哈笑道:“公子过谦了。这饕珍之道,比之温玉暖窝要雅气,又比那书琴棋画有趣。公子果然非同一般人也”
我微笑,心想他也是个利害角色,一语双关。
“难得楚公子竟是同道所好,苏涵不胜荣焉。”
楚锦珏道:“在下可不比苏公子独沽一味,玉人坐怀,美酒当樽,都是楚某所爱”
我笑着给他倒上茶说:“公子乃豪迈之人,苏某远有不及。来,公子请试茶”
他伸手指过茶杯,手指修长如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轻一触,在我手背上扫了一下。
“好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这是清溪的上等云茶,开在云深地寒之处,悬岩峭壁之所,极难种成,又最是难采收,茶色碧绿如透,清香缭绕似云,怕要上百两银子才得一两,一般城中贵人巨商平常都难以喝上”
我吃了一惊!这包茶叶,原是元吉随身带着一直没拿出来,有晚聊天我无意说起路上萧越行给我喝过的茶极好喝,却不知是什么品种,他便拿了出来给我瞧,却吝啬得不肯再给一试。后来过得大半个月,他突然又愿意了,主动的拿出来。一整包的茶叶,怕有大半斤的,说是少爷吩咐了要给周姑娘的。
我对茶一向没什么研究,自然不知这茶的来历,又如何的弥足珍贵。当晚就抓了一大把扔进壶里给泡了下去,还叫上小月一起品喝,元吉当场就脸皮抽畜,一副心痛婉惜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小气,因此大大方方的邀他一起来喝。
那曾想到这茶叶竟这么昂贵?
唯有直言相坦:“这茶叶是苏某一个朋友送的,平常我也舍不得自个拿来用,既然与公子甚是投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楚锦珏脸上神色甚是欢喜:“公子慷慨。难怪处处受人推崇”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唇门轻抿,叹道:“真真绝等好茶阿!”
看来楚锦珏也是好于饮食之道,且去的地方不少,跟我谈起各地风俗民情、饮食特色无一不尽,听得我痴痴神往,深恨自己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飞机火车汽车轮船多方便那,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天涯海角亦不过咫尺之距,偏自己连例行长假都要窝在家里发霉。
好在我当时居住的城市素有美食之都的称号,融汇了全国各地派系菜式,我平常虽然很少出门,却有幸尝了不少,有时甚至下厨,模仿操作一番。
跟他说到兴起,我便忍不住一时技痒,想起到这个时代已经N久了,自己还不曾动手做过饭炒过菜,于是站了起来说:“楚公子且宽坐,苏涵要给公子做俩下酒小菜,还请万勿辞却”
边说边撸着衣袖,往厨房里走。
楚锦珏笑道:“那楚某便也不客气了,恭等公子厨艺,一饱口福”
柴火旺灶,锅气香浓。
我无视小月等咤舌表情,利用现料炒了一盘尖椒牛肉,那牛肉采用横刀法,切得嫩嫩簿簿的,用些淀粉,姜丝,酱油,少量黄酒腌了片刻,下油大火猛炒。
又让刘胜将分别将牛肉猪肉剁成肉糜,适当调些点味,按比例混合着捏成肉丸子,放入大锅里,加上几片老姜,洒几点酒,然后煮个透。炒锅里放下油、醋、盐、酱油、糖和淀粉,调和着成酸甜咸汁,将那煮好的丸子上盘,浇了下去。
最后又作了一个客家豆腐镶肉,煎得两面金黄。这才一一的端了上去。
此间客人陆继满席,火碳炙红,热气腾腾。有相熟的客人在邻桌见了,便是笑道:“苏老板妙手烹饪,我等何时有这福气啊。”满眼羡慕。
楚锦珏也老实不客气,运筷如飞“唔,这牛肉炒得不错,嫩滑可口,只是辣椒炒得老了些,应再迟些放就更好。丸子味道调得好,咦?肉质弹牙爽口,用的却是什么肉?竟吃不出来。。。。”
我心花怒放,这些家常小菜,我向来不敢与酒楼饭店的大师傅相比,但有人能赞同认可,还能顺便提些意见,那就是莫大的表扬了。
“君子远苞厨,苏公子却雅德广趣,又不拘小节,今日相识,楚某何之幸呀,来呀,无酒不欢,苏兄弟,难得咱们痛快相投,定当无醉不归!”
我笑:“公子有此雅兴。。。”楚锦珏挥手打断我的话:“你我不必拘泥,若看得起,唤我字号,称我一声梓丹便是,在下比你痴长几岁,唤你为弟如何?”
我笑了笑:“楚兄有此雅兴,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兄弟不善于酒,怕是扫了你的兴头。”我说:“不若我以茶代酒,以歌赠庆,如何?”
楚锦珏大喜,抚掌笑道:“有苏兄弟高歌以赠,那是再好不过,就依你”
其实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还不是非常成熟,酒精度数偏低,对于21世纪常喝啤酒淡米酒的我来说,应付还是卓卓有余的。只不过我一沾酒就脸红,容易显出女儿态,故而慎之。
小月上了一壶黄酒。
我心想,要唱什么歌好呢?自己会唱的歌不算多,而且多半还是情歌,女声藏不住哇,一开腔多半露馅。
略作思索,有了!不如就李白的《行路难》吧。
我清清嗓子,开口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
楚锦珏脸容渐渐敛正凝重,似是沉浸在歌声中,又象凝神思索。
一曲已毕,余音绕粱。小月是我的忠实粉丝,啪啪的鼓掌:“公子你唱得真好听”
其他食客也跟着鼓掌:“好!苏老板一曲绕梁,直抒心胸。”
楚锦钰盯着我,双眸一眨不眨,手掌轻轻的扣合,不紧不慢地拍着手:“好,好!”
我胸息间猛然一鼓,那姿势还是随意的姿势,然而一种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自他身周散发出来。不由让我心颤:他。。。。绝非凡人。
半晌,听得他淡淡的说:“贺朴桢说得不错,你果有些不同之处”
“贺朴桢”三个字从他嘴里轻飘飘的说了出来,没有一丝的倨傲和心虚,象是平常闲话聊天一般,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