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回
“愚弟前几天曾向林兄提及，要在京城中开店经商。眼下人生地不熟，有些问题要请教林兄。”
林凤泰道：“苏兄弟果真定好要在些经商吗，却不知打算做的是哪行生意？为兄正可帮趁帮趁。”
“老本行了，兄弟在常平开设过面馆火窝店，这次在襄京还是这个打算”
“火窝店？倒是没听说过，愿闻其详。”
于是我将火窝形容了一遍，又将自己在常平的开店经验、食客趣事挑了些说给他听。让他羡慕不已，心神俱往：“苏兄弟年未至冠，竟然如此胆魄见地，实在令凤泰钦敬之余又自惭有愧啊。”
“家中父兄曾经说过：这经商最是炼历人材之地，尤其以食肆一业。往小的说是可增见闻、识交良友、练达处世。往中处看，知人任用、顺应变化、调整策略，要大处看嘛，这经营，可比治国啊。”
林凤泰吃了一惊：“这个，学堂里的先生从来不曾跟我说起来，还请苏兄弟不吝见赐。”
我将关于经营和管理的一套理论说了他听。
贺朴祯就曾经被我这一套唬得奉以为圣经，对我击节而赏，何况他一个没及成年的孩子？
林凤泰心摇神驰，发了好一会呆。突然站起来朝我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胜读十年书，愚兄有一不情之请，望苏兄弟能答允。”
我心知他想要做什么，面上却装着诧异莫名的表情：“林兄何至如此大礼，咱们相识缘深，不必拘礼了。”
林凤泰说：“我想就苏兄的火窝店内凑个份子，至于分不分账的，我倒是不计较，只图能从中得以领悟，就象苏兄弟所言的，在下也是想能一增长见闻，结交良朋，执掌得法。”
假意皱眉：“有林兄相助那自然是大好，我是担心你不能进常出府，只怕。。。”
林凤泰赶紧说道：“这倒无妨，愚兄深知身有学业没完，不能常出门，因而店内一切事务皆由苏兄弟您来决定。我只图逢得单日出门之时，有个落脚之地即可。”
我大喜：“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小弟已经选好了店址，就差跟东家签契约了。林兄如果时间合适的话，不妨明日一同前去与那东家商价。”
林凤泰有些为难：“只怕明日我是出不得宫的，这一切有苏兄弟作主便是，为兄全凭你的了。”
他正在热上头，当即拍板愿投五百两银子作股份，并吩咐侍从明日一早送到我住处。
两人又大概的说了合作框架，粗略细条，等到他的贴身侍从提醒了，才惊觉时间已至，而桌上的菜肴几乎都没有动过。
等到他走了后，轻影探身视左右，然后掩上门。轻声道：“奴婢人贱言微，就公子爷与这位林公子合作一事。轻影有话要直陈。”
我看着她，点点头：“你说罢”心想她终究是楚锦珏的人，相信我所有一切的言行举动都会被她一一上报。
所以，我在做什么，心里的真正打算，也就根本不在在她面前显露半点。往往等到做过后，她才知道。
这会我竟然拉拢一位身份未明的权贵少年合股做生意，不知是否大出楚锦珏之意料。
轻影缓缓跪下：“轻影之前并非有意要瞒公子我原来是宫中娥婢的身份，只这位林公子乃是宫中贵人，其身份地位贵不可言，公子您日后与他交往，言谈之间还请多加慎谨尊上方好。”
我微微一笑，大体我也能猜出这人的身份，不外其父与楚锦珏一样是王爷。
我知道宫中的小王子们都有安排各权贵的子弟来陪读的俗便，这位小王爷也许是楚锦珏的子侄晚辈之类吧，不然他怎么能三不五时的进出得宫？
“劳你操心，这事我知道了，心中也有数。唔，起来吧。”
当晚我便让刘胜帮我送出一张拜贴，是给西城大街潘家楼的当家潘老板的，约了他明早巳时在其店中相谈。话说我这些天来的闲逛闲聊可不是消遗功夫来着——全是有目的的了解，早早就知道他生意萧条有意转让。
那潘老板也是知道我出手大方，还以为我年少好骗，要哄我高价接下他的店铺。
我乐得趁机装傻，假装有些心动，又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模样，这边吊着他的胃口。实际那边心中早已是有了打算。
第二天一早，我便兴冲冲的直奔往西城大街的潘家楼。
我选在这个时段，是因为这是一日当中生意最为清冷的，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潘家楼，竟然是有客人，而且还不少。
一进大门，便见大厅中高高低低坐了十数名身形彪悍的男人，浓眉密须，服饰殊异。
轻影好奇，忍不住的回头打量，惹来对方的瞪视。
刘胜俯过来低声道：“那是骁努人”
我心一凛，大周度寒关城与骁努国境接壤，我曾经听起食客说起，骁努人凶悍好狠，嚣拔难以屈驯，尤善马术和弯刀，由于落部众多，这十数年来一直内战不休，无暇及顾其他，是以大周边境得以片刻安宁。
饶是如此，大周军防布密也不敢轻怠，城边守关战战兢兢，惊警万分。据老一辈的人说，二十五年前骁努与大周曾有一战，就在度寒关塞外，但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只要一想那起场月冷沙寒的、尸横遍野、腥血如河的战争，无一同声异口地道：骁努人简单就是炼狱恶鬼，他们的战士那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象张起森森犬牙的狼一样咬人。
贺朴祯更是忧心忡忡：“骁努近年出了个很是厉害的首领，一统境内大小部落，集中军权，建立起拓拔王朝。听说他们的王子更是个嗜杀好戾、野心勃勃之人，不断扩充军力。唉，大周却逐年腐朽，朝中糜烂不管百姓生死，这等下去，只怕。。。唉！”不住的摇头叹息。
骁努人我在常平时倒没遇见过，因为在骁努与常平之间的一片茫沙之地，常年有游匪掠夺，为此城防常年紧闭，严防外异人进入。
只见这一帮骁努人，三三两两各据案桌，或啖肉食，或闲坐观景，然而却都不怎么作声交谈。“真是怪异得很”我心里想，随着小二的带引，上了二层。
木梯一转，一道寒光如电，象是被什么照亮了一下，我立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原来二楼竟然也坐有骁努人。
衣饰和楼下的略有不同，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剑眉鹰目，高鼻耸直，相貌英俊，脸上一股傲桀嚣拔之气。
他身侧左右立着几名身材高大壮实的男子，手臂肉筋鼓鼓，比我大腿还要粗，腰间挎刀，看起来象是他的随从之类的。
“哎呀，苏公子。失迎，失迎！”潘老板满脸堆欢的过来：“原是与你说好了时间了，却不巧正好有客人上门，你看，这一时忙不过来的。还请您稍宽坐，小老让人给你先备个茶”
“潘老板生意好嘛，您先忙。”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又是一道寒光，象是反光的刀锋，在我脸上一晃而过。
我不由有些怒了：这般无礼！猛一抬头，迎上一对冷凛的眼睛，深如寒冰黑潭。我心打了个突，下意识收回视线。
空气中隐约传来一丝轻笑，似夷鄙，又似不屑。
对方似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目光仍自大刺刺的在我脸上扫描，那视线让人不安。
刘胜走近我身侧，低声道：“公子，这些骁努人未曾受教化，不知礼数，您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我那是与他们一般见识？我是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而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如一道无形的铁索，将我紧紧的捆实，气息紧逼，令我动弹不得。
刘胜与轻影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缓缓的挡在我面前，挡在那道视线之间。
“啧！”一声冷哂。
我看见刘胜身躯微微发颤，背脊渐渐渗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