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大惊失色,我就要伸手反抗,扭过脸去见到的却是元吉。
他伸手做了个手势,示意提防被人看到。我情知有异,当即便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迅速离开客栈。
元吉拉着我走了几条巷子,转入一间酒坊的后巷,察四下无人,这才对我说:“小姐,在咱们南齐,但凡遇着忠勇、殷德两家王府的人,哦,不不,除了咱们萧王爷和景王爷以外,其他的人一律不可轻信,遇上了也务必千万小心应对。”
我点点头。
其中原因,不言而喻,萧越行既是手握南齐军权,又是皇子身份,当然招来其他兄弟的忌妒。树大招风,宫中、朝廷、臣子、甚至父兄姐弟之间,在人性的偏私狭隘,欲壑难填的丑陋下,以种种名正言顺的借口进行权力角轧、利益争夺,甚至不惜抛弃血脉之情,牺牲性命,只为能在权力的血腥路上,最巅峰之处举起自己的屠刀。
“小姐,我眼下不得不将个中利害跟你说个明白,我朝万岁膝下皇子共有二十二位,各自拥立分政三派,一则忠勇王萧基,他是嫡长子,一出生不久便被尊为太子。这人野心极大,心恨手辣,简单就是六亲不认了。由于五年前,因私德有损,被贬摘为忠勇王。
至于现今太子,萧德是二年前扶立的,但才能平庸,做事犹豫,偏又好高骛远,喜大好功。表面是结纳贤良求材苦渴,但实际心胸狭窄,难成大事。他没立太子之前封作殷德王,大伙底下还是惯了叫他原来的封号。
另一处便是咱王爷这一派。其实王爷是不屑于与这两帮子人争夺相斗的,一直置身事外。不过既然咱们招了别人红眼,却也不得不防着。景王殿下您是见过了,他与王爷乃是同母胞兄弟,两人感情自小便很好,互相照应的。
忠勇和殷德两派表面平和,其实一直咬弦不放,又不时的顾忌着咱们,时常的捣些小动作,就怕咱们坐大了。王爷说大家都是同胞,这般争斗不仅有害兄弟间的感情,也不利于国家,是以告诫咱们,但有遇着,尽量的回避,以免生了事端”
我点头认可,心下忖恻,瞧元吉刚才紧紧张张的模样,估计那马车就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元吉接着说:“我猜想定是咱们在路上是露了踪迹,让忠勇侯给发现了些什么,是以赶紧的派人来相请。倒不怕他敢在吴县撒野,只怕他另有什么害人的招数”
“你放心好了,我心中然已有数。不过,忠勇府的人若真是冲着我来,有心避而不见,怕也有些不妥吧。还不如面对他,或可试一试他的目的来意”
元吉想了想,点头:“说的是。吴县是咱的治内,他断不敢乱来。嗯,我先去官衙处打点一下,做到有备无患。”
两人商量了之后,元吉便是离去,我则找个人多的馆子,消磨会子时间,约半个时辰后,再独自的回客栈。
才刚走近客栈,那几名侍卫就不断的拿眼打量我,似是判断目标人物。
我神情自若,心底稍有一丝紧张,不知他们是否正如所推测的那般要冲着我来。
感觉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若无其事的跟在我身后进了客栈。
掌柜的远远的迎上来:“呀呀,公子,您老可终于回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满脸堆笑:“小的不知您竟是忠勇侯的贵客,今日他们在此已经恭等您多时了。哎,这位大人。。。。”他眼尖的瞧见我背后的人:“这位大人正是来请公子的。。。。”
我转过头去,那人赶紧上前,客气的作了个合揖:“公子,我家王爷礼谦士下,早听闻公子名声,有心结识,现备下锦车厚礼,愿请公子过去一聚。”
我心中好笑,若真是礼谦贤下,那已是亲自来了,又或者派个级别高些的亲信过来,怎么会由你们这种办事低能的小喽罗来见我呢,只会死守着大门,也不懂转一圈来找找。
我说:“只怕大人是找错了人吧,在下三月前才开始出外游学求名师,加之年尚及幼,并无甚名声,何德何能以令王爷的青睐?在下是昨日才初到的贵地。大人,非小的不敢从命,只怕是传错了人,累大人误事便不好了。”
我语气语调非常的诚恳,态度也显得诚惶诚恐的,那人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侧头打量我,迟疑道:“公子可是从大周而来?”
我点头点:“是,不过。。。”
他接着又问:“那,公子贵姓可是苏?”
我心如电转,果然是冲我来的,要不要回他的问话呢?可我既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又想从中探知点信息。
于是笑了笑,装着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大人找的是从大周而来姓苏的公子啊。却不知他是何等人物,惊动贵国王爷。”
既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告诉他我的身份,我这话里是有套的。
那人斜看我一眼:“你若不是,又何必多问。”顿了一下:“难不成你与那苏公子是相识。”
这时代多好啊,既没有相机,也没录影,描述用语再怎么繁复碎杂,都无法将一个人的面容描绘精准,尤其以我这等标准的美人相,明明是站在他面前了,也不敢断定。
我回道:“小的在大周确实认得几个苏姓世家子弟,但都是些混浪花众、游迹烟柳之徒。怕不是公爷大人您要找的人。”
他上上下下的再打量我一番,那神情也是不大信我是正主。于是朝我挥挥手,我赶紧作了揖,从容的上了楼。
不管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必定要去汇报上司的。我心里作好策谋,坐等来人。
来客不曾见,元吉先从窗外翻了进来,我将大概情形跟他说了,元吉点点头,说道一切随机应变,让我尽可能多探出些信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他将会在窗外照应着。
眼见掌灯已起,我叫了几样小菜进屋里,正是吃着咧,掌柜的在门外亲自拍门:“苏公子,有贵客到访,请您开开门。”
灯光透影投在窗纸上,我拉开门,见掌柜身旁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下午在门口所见的锦服男子。
“苏公子您好”他满脸笑容,朝我客气的合个手礼:“在下陆吉,乃为忠勇王亲随效力,现居骑营二等带刀。”
“陆大人,您好。”我赶紧将他请进室内。
“今日小子无礼唐突,有眼不识泰山,在苏公子面前失丑了。”
“哎,哪里。大人千万莫要这般说,小的实在惶恐难当,听说诸位大人要寻一位苏姓的公子,只怕是找错了人罢。”
陆吉微微一笑,其严肃板正的面容顿时显得有些生硬,似乎并不惯于笑容:“苏公子不必过谦,您虽是年纪青幼,名声却盛传已经久,我家王爷常跟我提起,说公子学识谦达,善于经营,更有治国之大才,那大周名家贺朴祯除了丹墨青书,更擅于识别贤才,连他都对你赞不绝口,惊为奇人,就连楚王爷甚至皇帝,哪一个对您不是青眼相向,引为知已的。既是难得公子游学南齐,我家王爷更是希望与公子结纳,恳请公子到府上作客,领听诲讲”
对我的底细还是摸得很尽嘛。我装出惶恐的模样:“大人,您也看到了,在下还没及冠礼(二十岁),却不知怎生有大人所说的这般传法。恐怕这其中或是有误传,还请大人明查”
“公子,在下乃一介武夫,等识人辨才之能是咱王爷所长,他说您是,那便就是了。”
他口倒密得很,经验老道,不象那几个侍卫。
“在下惶惑,不曾做过什么表率出格之事,却招至王爷聆耳”
谈话中,他还是漏了口风,原来我在南齐与景王相遇几次,让忠勇王的人有了留意,再见我与楚锦珏往来甚密,便测忖我在这中间是否起了什么暗中牵联作用。大周宫变之后,我突然失了踪迹,楚锦珏发尽所能,也找不到我。南齐这边各利益集团闻风而动,更加警觉起来。也怪我和元吉,进了南齐境内后,起先还顾忌着,后来眼见风平浪静了,不觉间还是露了行迹。到了吴县边阶的贡城之后,就让人给盯上了。
对方一时也摸不着元吉的身份,但见他带着我往吴县而来,不用多想便知是萧南王这边的人。是以,他们也不敢随便轻动,以招贤的名义来见我。
当然,那陆大人不会跟我说得这么详尽的,但从他不小心被我套出的话中内容,这个中因由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当然是不肯跟他走,也不跟他关系弄僵。一口咬定这是误传,自己从没在大周开个店,也不曾进过宫,大人一定是搞错了。小人愿择日亲自向忠勇王殿下解释云云。
忠勇王远在南齐的南部,相差好几千里,我当然找了不少堂而皇之的理由让自己去不成。我的表现,也足以令陆大人思疑,是否真的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