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回
我们正打算让路,却见那一众十数人,立马列于两旁,肃然无声。领队的小队长打量了我们几下,径自率马过来,朝元吉拱了拱手:“打扰了,这位可是元都尉?”
元吉道:“正是!”从身上拿出一块小腰牌,扬了扬:“您是。。。。”
那人连忙跳下马背:“卑职是燕庸州司徽营的杨大磊,奉命特来迎贵客”说完单膝半跪,双手递上一块牌子。
元吉接过细细的看了,又还了他:“燕庸州已是近在眼前,还要劳烦杨千总率队相迎。”
杨大磊说道:“是,听说燕江县昨夜有些不平静,王爷命令我等立即起程前来护迎贵客,不得半点有误。我等连夜赶程,终是遇上了。”
我坐在车内听得分明。
心脏扑通扑通的激跳起来,是萧越行!他竟然细心得,在百忙中牵挂着我,担心有什么闪失,所以才命人连夜奔赶过来。想到这点,我心间一阵甜蜜又一阵羞涩。
车厢外传来杨大磊的一声长喝:“起程!”
膘骑环立,马踏有声,拥卫着中间一架普通的灰布马车,就这么进了城。
听闻我是王爷花大力气请来的客卿,又有奉得王爷之命而来的卫队护驾,燕子州的各路大小官员闻风而动,洒水扫尘,腾出最好的官栈让我落脚。
拜贴如纸片般的飞来,说要给我接风洗尘,结交相识,都被元吉一一挡了回去。
我仍然一身男装打扮,杨大磊见我年在幼龄,十六七岁的模样,文质弱弱又一面的稚气,很难相信我竟然就是萧南王请来的“客卿”。
私底下偷偷的向元吉相询,元吉对我赞不绝口,声称“这位苏先生乃世间少有之奇才,莫要看年纪尚小,我元吉这二十年当中,除了王爷以外,最佩服的人就她了。”说完还竖起个大拇指。
这番话我当然不知道,不过适巧让我听到杨大磊向他下属们的转述,惹来一阵惊诧。
说实话,我可没料到自己在元吉心目中有这般高的地位,当初萧越行命令他看护我时,他一面诲气的模样我还记得的,这会心里也不由暗暗有几分得意。
第二天起程时,明显感觉车速快了许多,加上有了军队护送,一路无阻,还没到傍晚,已经是进了燕庸州。
燕庸州是燕庸十二城的辖管城,即是想当于21世纪的省会城市。满眼繁花,屋宇鱼鳞比栉,商车走马,很是一番热闹景象。
可惜身前身后一大群人的,不能下马车好好的逛一逛。只好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没关系,既然是来了,不怕以后没机会嘛。
看着闪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大宅子,我心里猛烈激跳,就要见到萧越行了!哪间是他的住所呢?每当车马有稍停之势,心脏更跳得猛烈,如失了节秦的狂风急雨,雷鸣震耳。
队伍在一处高大的宅子门前停住。
看来就是这里了,我激动得身子微微颤动,控制不住的双耳发热。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里默念一遍数字,才算渐稳定下激动的情绪。
借着马车的竹帘空隙看到,阶下正列站着几名健仆,当中一六十来岁的老者,面白无须,脸色红润而神色峻傲,双手背负在身后。
元吉和杨大磊同时迎上去:“老管家。”
他点了点头,清咳两声:“小元啊,路上可辛苦着了。”声音又细又长,有些阴柔,架子却十足的,理都不理那杨大磊。
元吉应道:“为王爷办事尽力,那是咱们的福分和本职,说不得什么辛不辛苦的。总算不负所托,将贵客平安的送到。”
“王爷此时怕还在军机营中办公,你们或是过去向他复命吧。”
两人恭敬的应了一声。
听见萧越行不在,我莫名的竟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掀开车门帘,走了出来。
老管家回头喝道:“来人待侯。”
两名婢女赶紧要过来扶,还没走近,我双膝一并,已经跳下车来。
管家皱头皱了皱,终没说什么。
元吉朝我笑了笑:“贵人请进去吧。属下要告退了。”
两人三个月来,一路说不上有什么惊风骇浪,但也是经历过喜乐波折的。他拼着危险救我出楚王的囚禁,一路上风雨共济,不知不觉间已经建立了很厚的感情。
虽知他要去复命,但一种任务完成后的离去竟让我微觉有些不惯:“去吧,路上多得你的照顾,待日有机会我要向王爷提言以谢。”转向杨大磊说道:“千总大人,也辛苦你了。谢谢了”
两人均面有喜色,齐声道:“公子客气。”
管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对身边人喝道:“还不快请贵客进府。”
王府设置简朴敛严,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更无在大周见惯的画粱雕栋、琉璃碧瓦,窗户花纹都简简单单的,走廊中挂装饰和遮当太阳的账幔也不是什么丝绸锦缎,连院子里的园艺植物也就一般普通的花树,没有名贵点的品种。
看来萧越行对生活要求并不高哇。
管家领着我一路几进,到了一间大屋子前:“姑娘,这里便是您的居处了。”推开大门,阳光透室,整洁精雅,竟然是另一番华伦秀美。家设所备都是上等的精料,垂下的账子亦是名贵非常的锦织,与外面所见差别甚大。
我见惯了华伦精舍,对此自然也不太表现得很在意,管家亦表情木然。
“王爷有吩咐过,姑娘在此间但有所需,尽可吩咐在下督办。另已是给姑娘准备了几个细心的婢子,您再看看可有什么缺的?”
瞧他刚才对元吉等人的态度,心想他能端得起这样的架势,定有异能,于是也不计较他的生冷,笑着说:“管家大人安排得极是妥贴,我看也不需要什么了,不过我这人比较喜欢安静,跟前有个跑腿的就行,省得人多了还麻烦。”
他点了点头,依然没啥表情。作手拱了一拱,就要告退。
我赶紧叫住:“管家大人,且慢住。”
他目光一下冷锐起来:“姑娘有何吩咐?”态度端是倨傲。
我道:“还没请教老大人如何称呼,您在跟随王爷的资历较我等要深久,年纪也是作为长辈的,小女子初来窄到,还请多多提点。”
他严板的脸上隐现一丝松动:“苏姑娘客气了,周瑞不过是侍候主子的奴才,苏姑娘既是王爷请来的贵客,也是周瑞的主子,叫我老大人之类的,可是承不起,您唤我一声周管家便是。”
他见我说话温顺谦和,礼貌周周的,也不好再端架子拉长脸皮跟我说话,只对着阶下吩咐一声:“小玉儿,你过来侍侯姑娘。”转身向我告退,便是走了。
那叫小玉儿的丫头,看起来也只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还算清秀,只是脸色稍黄。她进来恭恭敬敬的朝我端个标准的万福:“小玉儿见过姑娘,姑娘万福。”
我赶紧的叫她起来,细细的问了一番话,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周管家是有来头的。
周瑞原来是一直在宫中侍侯王妃的太监,萧越行两兄弟自小就由他照料看顾,二十余年来尽心尽忠,不管萧氏两兄弟当初如何年幼失势还是最终成才夺权,始终不离不弃,不惊不宠。据闻当年在萧越行年幼之时患上大病,那时萧妃正是失宠打入冷宫,宫中人情冷炎非常,四下求助无门,是他冒性命之险看准皇帝必经之路,叩首直阵,哀求不已,才令到萧越行最后获得起死回生之机。
随着萧越行渐得皇宠,并越来越位高权重,前来讨好巴结他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这位周公公依然很有性格,处事为人顽固,不亢不卑的,在宫内得罪了不少人,还因此差点惹下了杀身之祸,后来萧越行趁着他突然一场大病,动用人事物力将他调出了宫外,从此就一直跟着萧越行身后以管家的名誉打理生活杂事。
我心下了然,难怪元吉和杨千总都对他相当客气礼让。
又问了小玉儿:“王爷什么时辰回府的?”心想这天气又热又闷,我得要好好洗刷一番。
“这个说不准,王爷总是很忙,常驻在军机处和那些将军们一起,有时四五天回一次,有时大半月才回来,他调来燕庸州这半年里,奴婢总共儿也才见得他三次。最后两次还是上月才见的呢”
我奇道:“王爷既是长驻官邸,那边岂不是也需要有人侍候着,怎地周管家不过去照看”
小玉儿撇撇嘴:“谁知道呢,或许是柳姑娘的事吧。”
我更是奇了:“柳姑娘是谁,那是因由何事?”
小玉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苏姑娘,您这话。。。。”
门外突然有人喊了声:“小玉儿,苏姑娘要的热水已是备好了,你要不要出来一下。”
小玉如脱大难,应了声,赶紧的出去了。
换洗了一身,精神爽利,思想起小玉没说完的话,我再次将她唤到跟前,以闲聊的方式渐序渐进,言语测探,她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孩,经不住我的探问,不知不觉的都倒了出来。我顿时心如醋缸,酸溜溜的彼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