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下的鬼魅夜晚此时却是怎样都入不了清让的眼。她追赶的脚步跌撞不稳，心尖尖处爷爷两个字就像嫩芽冒出，不停的向外挤着。让她清晰的感受到快要破土而出的焦急。
分不清是惊是喜，那满溢就快要烫到全身的激动，她已不知如何表达。
她不会看错的！那帽檐下的面容她不敢肯定，但她分明看清那长长的银白胡子结成的辫子，与她为爷爷编织的如出一辙。有她亲手打上去的结。
那时她还与爷爷嬉笑，若是有一日与爷爷分开了便可以此相认。
如今，要成真了吗？
可是，那日她分明看到爷爷满身鲜血的落下悬崖……
怎么会……
如何可能……
“爷爷……爷爷……”眼见渐行渐远的背影要消失在迷雾里，清让满心的焦急汇成一句话脱口而出，“爷爷我是清儿啊……”
刻意低声的话语令不远处遮掩的背影显然一顿，却也只在这一瞬便急急离去，快速的消失了踪迹。
追逐的步伐渐渐停下，咬牙压住翻动的气息，清让双眼死死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久久的一层雾气染上睫毛，不知是这夜雾浓重还是什么让她的睫毛有了湿意，清让却瞪大了眼不肯让它晕染开去。
双手紧拽着的衣摆起了层层皱褶，那力道之大似要将她身体里所有的不甘惊诧不解全都发泄出来。
为何！
为何！
所有的情绪一同的积蓄而发直达脑海，混沌至极点，清让只觉全身虚麻一阵，然后无力的肢体便轰然倒下。
仿佛，在她意识残存时，宫夜离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点怒意。
“让白念城给我去查他的底细！”
她很想细细去听，那个他是指她自己，还是今晚那人，可她已经没了那个力气，浑浑噩噩的无力感已经侵袭了她的全身。
是谁在她耳边低低呢喃，是谁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告诉她凤儿不要害怕，爷爷陪着你……
是谁的大掌轻抚她的脸颊，是谁的手掌在抚摸她的头发。
是谁在怜惜心疼她的白发。
是谁在嗔怪叹息她的倔强。
是谁，在对她恶狠狠的说……
你忘了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你为什么在高枕软褥下就忘了复仇！
你的仇人近在眼前，为何，为何！
为何不一剑杀了他！
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爷爷！
一张脸，爷爷那熟悉的脸猛地出现在面前，全身流血，眼神直直望着她，似在说着，凤儿，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啊！”一个抽气尖叫，清让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颤抖的身体在重重的喘气。
“醒了……”缓缓转过脑袋，宫夜离的脸在昏暗的烛光里忽远忽近，让她模糊了眼，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半晌终是回过神来，清让动了唇，声音飘渺的令人不知是否在唤他：“爷……”
“醒过来就好。我也不用让烈焰过来了。”那话里，她听不清是紧张还是放心。
突然看到此时的光景，宫夜离站在床沿边，而她却端坐在床榻山，心中咯噔一下，清让立刻掀开被褥起身，“爷，风清逾越了。”
“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头顶传来的话令清让停下了动作，宫夜离冰冷的话语字字冲击着她，“终有一日，我会一点一滴，全部都弄清楚。”
“爷不喜欢不被爷所掌控的一切，包括人和事。如今，你对爷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
突然一张脸放大在眼前，清让的瞳孔里印着宫夜离，他鲜红的唇似毒蛇信子，一张一合的对她说着最恶毒的话语：“若风清太惹爷操心了，爷宁可丢掉这烦人的物事。”
“你，可明白了？”
“爷，风清明白。风清一定恪守。”
因长时间的瞪大眼睛，清让的眼中干涩难挡，忍不住的眨了次眼，便接而再三的似关不住的洪水，一直眨动。
一双大手遮去了光亮，温热的掌心将她的眼包围，散了架的全身似被宫夜离传输着能量，眼皮能清楚的感受到宫夜离大掌里的茧子，清让就任由他这么做，也任由自己随他这么做。
“累了就歇着吧。再想也想不出什么。”
“我想他了，我真的，想他了……”轻声呢喃，清让干哑酸涩的嗓音破败无力，似被人掐了脖子似得。
被遮去了光明，她想沉浸在这黑暗里，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恨。可一切，都不能如人所愿。
而如今，她不知该倚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