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月都城
雪色琉璃的晶莹世界里,一袭紫红宫装,珠玉束腰,盈盈莲步之间,自是环佩琳琅,悦耳清脆。精致绝美的无暇玉颜,挂着浅浅的一泓清灵的笑容。娇俏女子踏雪而行,青葱玉指间捧了一枝疏梅斜枝的梅花,更衬得她的玉骨冰肌,出尘无俗。她身后不远处一只毛色银亮雪白、精气神十足的小狐狸在雪地里嬉戏四窜,给这幅宁静的画面添了几分活力生机。
一声父皇、一声三皇兄,婉转如莺歌。
娇柔清雅,九天仙子般的人物,便是齊瑞王朝最受宠的异姓公主—况曦然!清冷雪影,纵那清美如傲雪迎霜的梅花也难以抵去她的无双风华。
“傲梅迎霜,姿意烂漫!女儿见了心喜,便折了一枝过来,正打算往父皇您宫中送去,不想可巧遇上您了,不知此梅还入得父皇您的龙目?”况曦然巧笑嫣然,梅香生动,不知是花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花,似若仙境。
“朕便是喜你的知事孝顺,比你的几个皇兄强了多去!”上官泽诺龙颜舒展,疼爱有加,亲自拂去她青丝上的一朵梅雪,“别冻了朕的宝贝女儿,朕可舍不得!”随吩附身后的陈公公接去了梅花,命他好生去养在寝殿,另嘱咐取北国刚进贡的上好银雪貂做成的披风,送去她的依风殿。
况曦然温婉笑谢,正要告退离去,那只调皮的小狐狸突然忽地一声,不经意地窜进了她的怀抱,嘴里还叼着一小枝绿梅,狐眼炯炯,像是在等待她的赞赏。在被主人轻轻地抚过自己的柔软皮毛,它满足的用小脑袋在她的皓颈摩挲了几下,舒服地眯起了狐眼,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泽帝看着这一人一狐的亲昵,取笑道:“这般若被你已经宠坏咯,这几年来你对什么都静静的,也唯有对这只般若极是亲近,宫里都说般若可比一般的皇子公主都要来得尊贵。”
“般若是我从小养大的,自是对它亲昵。”况曦然取下它嘴里的绿梅后,将般若放回了地面,看它好玩地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丛雪堆后,“而且与其说般若尊贵,还不如说是父皇您疼曦然,那些人自然是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啊。”宫中的富贵不凭身分,即便贵如皇后,贵妃、皇子、公主,不受皇帝喜爱,也不过是个虚位。相反只要皇帝看重你,哪怕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子宫人也一样可以呼风唤雨。
一侧的上官羿在听到父皇那毫不吝啬的赞赏,有意无意落入他的耳上,引得他剑眉微拢,淡扫了一眼,又恢复了平静。暗道:不过是个虚伪的丫头片子而已。
“听说郊外旧营前段时间有人起屋入住?”泽帝想起上午无意中听到几名官员的交谈,才记起了这桩事。
绿梅在况曦然的纤纤玉指间旋转,如同有了生命的活力,但也是瞬间凋零,被弃入雪中。一双温婉秋水渐渐有了一丝清冷:“女儿派人去查过了,那人在今日清晨已经离开。”
泽帝的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是了然地看着她一会儿,道:“那人是否可疑?”
“披云楼韩尘,听说是打算把生意重心转移到城内,又喜郊野闲趣,所以暂居在旧营。今天招鹤园落成,他已入城内。”
泽帝略一沉呤,韩尘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轻意出面,便连他派人去寻他入宫见驾,也均被他婉言拒绝。同样,与之生意往来的,也只是和他的掌柜或手下们见面,如今打算是在钥月城内正式露面,肯定会有一系列的大动作,正待向她再交待些事的时候,她已经接着说了下去:“韩尘入了钥月必有一番打算,在旧营逗留多日,或许是为了让父皇引起对他的注视。朝庭若能趁此良机,将他收归旗下,以他之能定有方法充盈国库,万一哪天与紫晟开战,也可无后顾之忧。”紫晟王朝如同名字一般,颇有紫气东来,日晟东方之意,短短几年时间,开疆扩土、立威四国,成为鼎足之势。
“你果然是朕最聪明的女儿,永远都不需要朕多说,只是朕希望能在哪天可以看到你发自真心的笑容,这才是朕最愿看到的。按说你也已过了适嫁的年纪,该是找个合适的驸马嫁了,女子最重要的是可以找到一个可以举案齐眉的好夫君,不是吗?”泽帝看着况曦然,她清灵明澈的双眸中,让他看不见喜怒哀乐,就像是一池静水,“与其看你聪慧无双,父皇宁可看你一世无忧,该是放下了……”
“父皇……我不是放不下,只是想通了一件事,人心难测,唯有让自己心中无情,才不会让自己伤心。姻缘二字,女儿已经放下了,不再奢求。”况曦然绝美姿颜仿佛是无情淡漠的一尊冰雕,在谈及不死军时,仿佛那些旧人旧事,只是她生命中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一直沉默不语,懒得给他的这个神仙般的义妹一个笑容的上官羿,在听到了妹妹无情话语时,他眼神中淡淡浅浅的阴晴不定,藏在了他好看的眉目之间,让人难以揣策的难懂,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捏紧成拳,将所有的痛恨都汇集在了掌心,痛苦、忍奈他都只能默默的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所思所想。
泽帝叹道:“让朕怎么说你才好?你是齐瑞最珍贵的公主,怎说什么奢求之类的混帐话?皓云那孩子就还不错,温文儒雅,他这般年纪其他子弟也该是妻妾成群了,偏偏他一心等你,推了多少婚事?卫将军为此对朕可也是有过抱怨,问什么时候朕可以为你们配个金玉良缘,你好好想想吧,朕也不为难你。”接着又嘱咐了几句让她好生照顾自己,最近又清瘦了些的话语,便携上官羿离开。
况曦然浑身笼罩在一片雪色里,氤氲迷朦,一双美眸盯着他们父子离去的背影闪过一丝冰凉,那柔和的嫣然笑容也在寒雪里化为了清风,消逝于无痕。她拂袖转身,紫袂雪舞,清冷冷的目光遥视天边明日,纤长的睫毛微微扑闪,一丝久藏的思念,淡淡滑过,如夜间的流星,仅仅只是一瞬。
“随我去凤阙宫,该是去看看皇后了。”手里捧过喜儿递上的熏香暖手小金炉,温暖的触感依旧温暖不了她的心,所有的温度都在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一刻消失了,只留了永远都恢复不了温暖。
整个齊瑞王朝的人都知道雪柔公主看上去清丽可人、柔和淡雅,但绝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公主而已。凤阙宫里的宫人们一见到她踏雪而来,都不约而同扬笑行礼,怕她冻着似的,将宫里的暖炉又加了些白炭,生得暖暖的。
“前个儿娘娘还在念到您呢,可巧您今天就来了。”取下公主的火狐毛制的绛红狐裘,纤细灵巧的灵芸用上好的镂空内镶游龙戏凤的玉瓷盏,沏了香茶,含笑递上,“这茶呀,还是娘娘特地藏下的,说您上次喝了喜欢,便留意上了。”
巧嘴能言!况曦然暗笑,不愧是皇后宫中的红人,单凭善观色巧言嘴六个字,也确实可以爬上这个位置。回顾身后的贴身丫头喜儿,心中不由叹气,喜儿也灵气,但她的忠心在当年的那个人身上,所以主仆之间,似乎存在了一个无法跨越的界地。只是喜儿不说,而她则也未放在心上而已,反而挺喜欢这个喜儿丫头她一心一意的执着。
香风微动、垂珠拂帘,六名美貌宫婢,分站两旁,垂目低敛。
凤髻端容,两排龙凤琳琅插入鬓,后别一朵做功精细的绢制金粉牡丹花,美丽动人。年过三十的皇后裴雨心仍若风华正茂的娇容女子,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那一袭火红烟锦裙用苏州进贡的金丝细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飞翔在烟锦上。凤颜端庄,美眸盈盈,威而不露,淡笑过后,拉过况曦然的柔荑,轻抚:“瞧你小手凉的吓人。”瞥瞥身后伺候的喜儿,薄怒,“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可以放任自己的主子冒雪折梅,冻坏了公主,你担挡得起吗?”
喜儿张了张嘴,欲辩解,最终无力地合上了嘴巴。上头开口讲话的是当今皇后,一国之母她又能说些什么。
“哪能怪她……只是我贪那缕梅香,经不住诱惑罢了,况且也是不冷。”况曦然淡笑,颇有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莲花玉指秀气地用茶盖拨开茶叶,轻抿一口,入喉清润,确实是好茶,轻抬眸眼,弯月般的笑眸,一闪而过的是让人不易察觉的算计,“最近听说弘文遇上了一些麻烦,有些棘手难办?”
“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那也是我弟不争气,仗着本宫和爹爹相爷的身份,为人处事都太过骄傲了些,受不起个激字,才会有那般的祸事……”裴雨心松开了放在她身上的手,笑容收敛,浅浅担忧的美眸对上了况曦然的笑容,知她提起必然是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