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国太子晏凌天生母莫氏身份卑微,曾是浣衣局宫女,受东楚帝晏奕恒一夜宠幸之后竟珠胎暗结,生下晏凌天。只是自一夜宠幸之后,皇帝便忘记了这位曾与自己有一夜夫妻之情的莫氏,若非彤史记载,只怕晏凌天的出生都得不到皇家认可。
因为生母莫氏身份卑微,姜太后便时常将晏凌天接入寿康宫亲自教导。所幸晏凌天自幼天资聪慧,远胜于各宫身份尊贵的皇子,他三岁能书,四岁吟诗,五岁已将太傅驳倒,七岁熟读兵法,于是慢慢得到了皇帝的注重。莫氏福薄,在晏凌天八岁时便病逝。当时中宫褚皇后独生的大皇子已病逝一年,但褚后依然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成日以泪洗面。皇帝怜晏凌天年幼无母,便将晏凌天过继给褚后为子。半路母子虽非血亲,却母慈子孝,倒也感情融洽。
但是晏凌天十岁后,便染罕见病症,身体十分孱弱,太医曾断定他活不过二十。经宫中太医调理数年,晏凌天身子一直没有好转,并且数度命悬一线。后来晏凌天秘密离宫前往东楚神医柳云梦的云梦谷医治,终捡回一条命。因四年前五皇子惊风而亡后接回宫中继任太子之位。自晏凌天回宫后继任太子搬入太子东宫上阳宫之后,各国便等着原本就患奇症难活过二十岁的他中“太子魔咒”而英年早逝的消息。说来也怪,原本就病得九死一生的晏凌天虽然身子骨一向不硬朗,却一年又一年的活了下来,竟成为了永泰朝担任太子年份最久的皇子了。
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晏凌天初回宫时从无过问朝政。自去年开春以来陛下身体大不如前,又听信道长成仙之道,常常闭关数日,潜心修炼仙丹,晏凌天才以东宫储君之名监国。
朝政上,他也颇多信任楚王、程右相、褚左相,所以目前东楚朝堂势力,依然是楚王派系一家独大。但是监国一年来,晏凌天决断英明,不徇私枉法,体恤民生,提出的开办贵族子弟学校和改革科举、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几项政策,博得了朝中耄老和百姓的一致称赞,竟一举打破了永泰朝二十年来上阳宫储君积弱无能的格局,慢慢建立和积累了一些威望。
一直让人不解的便是,晏凌天二十一岁了,却一直没有选娶太子妃,更从未见他与任何女子亲近。曾有朝中大臣隐晦作媒,想将自家女儿送入上阳宫服侍太子,后来这些大臣却纷纷或病或贬或亡,落个不得善终。从此,朝中大臣几乎再无人敢于向太子提亲。
太子年龄渐长,久久不婚,民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太子体弱,不能人道;有人说太子不爱红装爱男装,上阳宫常有各色男宠流连;也有人说太子眼高于顶,普通闺秀入不了太子的法眼。总之,众说纷纭。
“长平郡主百日宴的时候,本宫还抱过她,本宫与郡主情同兄妹。即使此地有阴煞之气,郡主也断不会允许晦气过到本宫身上。本宫乃东楚皇家正统血脉,又何惧阴煞之气?楚王请前面带路吧!”
晏凌天声音冷得像门外的冰雪。来之前,父皇可是好好叮嘱了一番,居于盛都的萧怀霜上吊身亡,终究算是朝廷未照顾好阵亡的定安王唯一的血脉,若处理不好,视萧越为精神领袖的萧家军必不会善罢甘休,恐将引起兵变,所以不论从私人感情还是国家大义上来说,他都得做出姿态,让世人相信东楚皇室对定安王萧氏一门的恩宠与信任。
晏承宇略略低头一礼,带着晏凌天向灵堂而去。快要到达灵堂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洪亮而又微带痛楚的声音传来,“郡主,我来晚了!”似有人拦住了欲闯门而入的一干人等。
是天盛军欧阳义刚一行赶到了!
晏凌天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微微侧头向晏承宇示意,“请楚王先安抚接待欧阳将军一行,本宫随后便到。”一边继续向灵堂而去。
晏承宇双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低头领命,“是,太子殿下!”
晏凌天绕照壁,过回廊,来到了纸线飘飞,哀乐不断的灵堂。正中央冰冷的水晶棺映入眼帘,他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脸色更显苍白了。
贴身太监余安立即上前搀扶了一把晏凌天,低声提醒道:“奴才侍候不周!请殿下恕罪!连日下雪,地面结冰易滑,殿下可千万小心!”
晏凌天接过余安递过的一束犹自开得芬芳的白玉兰,轻轻放到了萧怀霜的身侧。少女眉毛轻蹙,长长的眼睫浓密如翠羽,细致到惊心的小脸轮廓秀美,肌肤依然晶莹剔透,似沉睡千年的仙子。晏凌天静静看了半晌后,遽然闭上了双眼,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胸部的剧烈起伏,让人惊异于向来冷峻的晏凌天居然情绪波动,显得对萧怀霜倒确有几分兄妹情谊。
因着晏凌天的到来,哀恸声声的灵堂肃穆下来,唯余他压抑、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一道炽白的闪电忽然而至,随后,一声沉闷的惊天巨雷,大地仿佛都抖动了起来。
“是怎么回事?”
人们面面相觑,惊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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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中,萧白露慢慢的全身有了知觉,她先是闻到了阵阵熟悉的悠悠玉兰香,然后觉得口干舌燥,咽部似乎要冒出烟来般又干又痛,她忽然很奇怪,为何自己身中数枪,身上不觉有痛,却是咽部又干又疼?难道是在医院里,注射了麻醉针?自己身中数枪后引爆燃烧弹,竟然还留得一命,真是奇迹。
耳边有年轻女子极力压抑着的抽泣声传入耳际,是谁在为我流泪?听声音似乎很陌生。而且似乎有两道灼灼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是燕飞扬守在旁边吧?难道他还活着?既然自己能活着,他应该也能活着。她心下狂喜,这一次,她要握紧他的手,此生不放。
但是那两道灼灼的目光忽然消失了,萧白露心急慌乱,虽然眼皮沉重,但急切的欲望,让她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内涌上阵阵湿意,悲喜交加的眼眸正对上用复杂目光凝视着自己的陌生黑袍王冠男子,男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同情,几分伤感,几分不忍,甚至,还有几分……不舍,复杂莫明的眼光,完全陌生的容颜,让萧白露的喜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灼亮的双眸一霎便冷了下来。
一直低泣着的珠儿想搬张凳子给太子殿下,她半抬起头来,刚好看到水晶棺中惊骇的一幕。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后,珠儿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