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王离开玄国,一路向东朝青国行去。
青王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蔽日,蔚为壮观。为首的旗帜纹有青国灵兽——青龙,紧随其后的旗帜则纹有辟邪、白泽和其它灵兽。五匹壮硕黑鬃毛大马拉着巨大车辇徐徐前进,车辇的华盖中央镶嵌一颗硕大润泽翠石,阳光照去,通体莹亮透明,聚敛的光跟有了魂魄般,藏匿其间筑巢繁衍,似蜉蝣般游动。车辇后跟着戟吏,后手持大刀,长矛盾牌数人,再后则是众多侍女奴仆和整齐百人排列压阵的步兵。
车辇两侧皆有青螭门高手护道,他们目光如镜,眼观四方,一有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手下意识摸下胯部的利剑。另有数十人分散藏匿于灌木、山脊、悬壁、荒冢……隔着队伍百丈远窜动着身影。
天色渐暗,队伍行进到牛牯岭山麓,寻得一宽阔地停下扎营,撑起白帐篷点点,如雨后新出蘑菇。
二更,夜色朦朦,整个营队寂静无声,睡梦正酣。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从夜空划过,他身姿矫健,翩飞如矢,落在牛牯岭一株高大山毛榉上。他优雅扇起帛扇,唇角勾起诡异笑意。
他身侧跟来一人,这人身形魁梧,目光凌厉,一手抽剑朝他迎去。
正当剑刃劈去,这黑影开口道:“宇文道奎,你早已看出是我,为何还剑刃相对?”
宇文道奎收剑笑去,冷声说道:“路莫知,你何时知晓我跟踪你?至始至终我隐藏得极好,自以为天衣无缝。”
路莫知呵呵笑去,眯觑着他说道:“你这跟踪本事纯粹跟小孩子家躲猫猫般拙笨,我怎看不出?哦,先不谈这个,我找你是有事求你。”
宇文道奎带着诧异眼神,跟看个怪物似地盯着路莫知,张大嘴说道:“有事求我?路莫知,你开玩笑吧?向来不求人的你怎有事求我?”
路莫知没有理会他半带揶揄的话意,他正色说道:“半个时辰之内,玄云门的人会来,他们此行目的就是取青王首级。当然有你这个剑圣在,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我和玄冥有些交情,还望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威吓便可,不要动真格伤了他们。”
宇文道奎剑眉皱紧,双眸冷冷,他郑声说道:“路莫知,交情归交情,刺客归刺客,杀与不杀并不是你我口头就能掐准。若对方咄咄逼人,不罢不休,你说我还能不杀?”
路莫知脸色寒碜,撇过脸,轻声抛出一句,“宇文兄,我只提醒你,若你还想与我试武,就记好我说的话。”
“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宇文道奎正颜厉色说道。
路莫知不语,腾空跃起,青色魅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宇文道奎跬步不离看向踽踽远去的路莫知,叹出一气,心里念叨这人真难让人猜透。都知他生性怪僻,忽冷忽热,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道,此时他为玄云门费尽心机又是为何?
他正要离身,见牛牯岭西边有十人骑马过来,他冷冷笑去,朝青王帐营跃去。
夜玄瞳并不知宇文道奎会在青王营帐,也不知她与伤势转好的流云会失败而归,更不知路莫知会为她拐弯抹角让宇文道奎手下留情。
她与流云带着玄云门弟子,着一身黑衣,扬鞭而来。
黄沙漫,尘土扬,隔着褐红色扬尘朝上望,天上苍白玄月瞬即染成血色,红得醒目,红得邪魅,红得几欲滴血。横飞突撞的细沙溅入嘴里,淡淡的咸味夹杂着少许腥味,似乎预示着一场血腥搏杀即将拉开帷幕。
此刻的夜玄瞳心无异想,惟有取下青王首级才对得起玄冥多年的栽培。
十人行进到牛牯岭,站在荒凉山脊朝下俯瞰,青王帐营离他们只有百丈远。
细看,青王硕大营帐处在中央,营外有两名手持长戟士兵看守,整个大营外还有士兵来回巡查。
流云抬眸看向头顶的下沉血月,估摸已是三更。
他决定由夜玄瞳带领两人绕到营后,点燃帐篷制造麻烦。自己则带其他人趁着营内骚乱,从两侧夹袭,见机行刺玄王。
夜玄瞳带着两个玄云门弟子跃下马,从右侧山脊朝山脚疾步行去。
山里夜露开始凝结,积聚成滴,缀满枝叶,濡湿夜玄瞳的羽睫和眼睑。她一指抹去,待眼睁开,她看见的竟不是青王营帐,而是八年前的奔逃之夜。
八年前,她是洛水戈壁奔逃的兔子,而今她却是索命的猎鹰,被杀与杀突然逆转,让她多少不适。
她无奈地凄惶一笑,叹息人生转瞬多变,造化弄人。若如此,或许下回自己也将成为别人的猎物,这也不是不可能。
她绕到大营后方,朝几个帐篷投去火把,乘着风,大火快速吞噬一切。耀眼火光立马惊醒帐篷中酣睡之人,他们立马抱着衣衫,纷纷逃出营帐。
周边的人跟着醒来,全都出动灭火,此时大营后方甚是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