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窗棂上。那双如血魄一般痛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只大手,解下了它腿上缠着的密信。
展开,不过是寥寥数字,女子的字迹娟秀轻灵,却让男人修长好看的浓眉,拧成了一个不解的结。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谢雨香手中端着一个青瓷碗,骨汤浓醇的香味霎时间飘满整个书房。
“落,你都忙了一天了,喝些汤垫垫胃吧。”谢雨香走进,将青瓷碗放在了桌案上,她伸出手想要为顾落揉揉肩,却是被巧妙地避了开去。
“嗯。”顾落仿佛没看到谢雨香僵在半空的手,和那秋水一样美丽的杏眼之中一闪而过的苦涩。他端起青瓷碗,咕嘟咕嘟几口便喝了个一干二净,放下碗,看见谢雨香仍旧站在一旁,诧异的问道,“有事?”
谢雨香摇了摇头,她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顾落飞快的收起了手中的信笺,她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却不敢问,“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今日的晚膳还是独自在书房中用吗?”
顾落点点头,似乎很是疲惫的伸手捏了捏鼻梁,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今晚怕是也不会回房了,你早些睡吧。”
“你……要多注意身体。”谢雨香想要质问,为何将她娶了回来,却又束之高阁。可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微微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随着书房的门被关上,顾落靠在常常的椅背上,手中举着之前匆忙收进袖中的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只写了几个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伸直了手臂,只不过是信笺的一角轻轻碰上了跳跃的灯火,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团浓烈的火焰,吞噬掉了一切,就连那剩下的灰烬,也消散了风中,没了痕迹。
倾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长长的一声叹息,顾落闭上了眼,遮断了眼底的疲惫,和那深深地绝望哀伤。
……
金秋十月,金木樨点缀了繁华的京都,香甜的气息弥漫于空气之中,深深吸一口气,便是沁入心扉的香甜。
这一日太阳极好,昨夜的秋雨润泽了原本干燥的空气,阳光洒落在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一张梨花木的贵妃椅,乘着金黄梧桐的荫凉,正对着满园红枫月季的芬芳,让人微醺了醉意,百无聊赖却又好不自在。
如葱削一般的指尖轻轻捻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放入檀香小口之中,轻轻一咬,那甘甜的津液便扩散至整个口腔。
李净音舒服的眯上了眼,一旁小丫鬟轻轻打着扇子,微风吹着她有些昏昏欲睡。她一只手搭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另一只手绕着垂在胸前的发丝,满足的轻叹了一声,“行了,下去吧。”
四周的丫鬟们轻声应是,从旁取了一条薄毯为李净音盖上,这才纷纷退了下去。可虽说是退下,却也不敢退得太远,只是远远地在抄手游廊下守着,视线一点也不敢从李净音的身上挪开。
即便不是正室,李净音却是已经切切实实的拿捏住了江府的实权,更何况她的腹中还怀着江清月的骨肉,若是出了一丝一毫的闪失,谁也付不起责任。
李净音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在曾经的她来说几乎是想也不敢想的梦境。成群的奴仆,富饶的生活,体贴的丈夫,人上人的身份,她如今,全都到手了。
红唇勾勒出一抹笑意,想到昨夜江清月答应她,要为她向礼部递交奏折,抬为平妻,就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激动,那得意的笑声,低低的传出。
再过几日,她李净音便不再是个奴籍的妾室,而是堂堂正二品右相的妻子,她如何能够不得意?那些荣华富贵,此刻几乎就已经被她牢牢的握在了掌心。
“你很得意?”
突兀的男声,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驱散了四周的温暖。李净音惊恐的睁开眼,看着仅仅隔着三步远,却好似与树荫融为一体的男人,忍不住想要惊声尖叫。
那是最可怕的噩梦,明明阳光依旧那么温暖,此刻她所感受的却只有刺骨的寒意。
“嘘——,你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保命符,今后的荣华富贵可都靠那块肉了。你真的舍得因为这一喊而失去它?”男人恶劣的笑了,他把玩着手中的羽扇,温润的玉面却不知为何好像反射了细碎的阳光,刺得李净音有些睁不开眼。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飞快的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那些奴仆虽然仍旧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却是双眼呆滞无神,想必是被男人制住了。下意识的咽了口咽口水,李净音警惕的看着男人,“老爷马上就要下朝回府了,让他见到你,怕是你也要麻烦不少吧!”
“哦——……我还真是低估你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懂得逞强?”男人低低的笑,眼中满是不屑的轻蔑,手中的玉扇不知何时不再是那么轻挑的转动,只听“唰”的一声,扇尖处突然弹出雪亮的刀锋,直至李净音的咽喉,“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庶民,竟然还敢威胁本殿?!”
李净音恐惧的看着男人,忍不住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毯子,忍不住瑟瑟发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叫的,有些歇斯底里,却终究是顾忌了,声音并不大。男人满意的收回了扇子,恢复了最初那轻挑的模样,看着李净音,似笑非笑,“本殿只是来提醒你,别忘记了你的任务,别忘记了,是谁让你荣华富贵,一跃枝头的。”
李净音的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愤怒。她瞪着那双与谢雨香极为相似的杏眼,仰望着三步之远的男人。
谁让她荣华富贵,一跃枝头?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那一日,与魔鬼完成了交易的瞬间,她就知道,她一定能跃上枝头,荣华富贵!
如今的生活,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生活。精心谋算,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捏在手心的生活,她不想因为任何一点事情而破坏。更何况,若是让江清月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目的,她一定会……
男人一眼就看穿了李净音心中的算盘,他一脸毫不掩饰的轻蔑,甚至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与李净音这样近的距离是一种侮辱一般,“江府很快就要被舍弃了,你若是不能完成那件事,那么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届时,可别期望还有人能够保你,到时候,你就抱着你的老爷——江清月一起死吧。”
男人的身影在急速的后退,他最后的话也好像是消散在风中一般让人听不真切。可李净音却是觉得毛骨悚然,清晰的一遍遍在脑中回响让她的背后一片湿冷。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毯,不,她不要死,不要死,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题外话------
研究室的报告写起来真痛苦……真痛苦……真痛苦……(求安慰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