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宫主。”门外红影一闪,长发轻舞。

“昨日已跟你说过,除非有大事,不然不要入宫找我。而你还敢来这禁地,不要命了?”柳如煜将箫卷回到袖里,他柔光几许,轻抚了一下冷凝月的秀发。忽而心里飘过一阵寒气,沉声说道。

“属下不记得了…。一定是昨日太过匆忙,忘了记下来的缘故…。宫主你等会儿,属下先记下来。”

“够了。”柳如煜一皱眉头,“既然来了便来了。何必如此聒噪!有我在这里,花似帝也不会将你怎么样。”

“是。但今日属下进宫,也的确有要事禀报…。”魅欲言又止,几经纠结,还是说出了声,“少宫主找到了。”

“什么?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魅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小册子反反复复翻了许久,“属下记得此事给记了下来…在哪一页呢…啊找到了…。”他照着念了出来,“有宫人曾看见少宫主在一小岛的海边被一个渔夫所救。他本想抢回少宫主。却发现在海上有一艘船也跟着寻了过去。但那船只是在海边逡巡了一周便走了。”魅念完,将本子塞回怀里,“属下怕情况生变,于是命他在暗中观察,不要轻举妄动。”

柳如煜闻声,一捶地面,几乎咬牙切齿。“越无双!依筱愿意跟着他,我本以为他至少在女人面前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他却伤依筱至此。如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让那个丫头跟在他身边了。魅,那个小岛叫什么名字?”

魅继续翻了几页,“属下的册子上共记了两个小岛的名字…。一个是十七岛。,一个是十八岛…可少宫主究竟是在哪个小岛…。属下不记得了…”

“你办事可不可以动些脑子?”柳如煜嘴角一紧,有些讽笑的意味。

“宫主,那该去哪个小岛…。属下已和那个宫人断了联系…”魅大抵是有些自责,语气放轻了很多。

“先去十七岛探探风…实在不行,再去十八岛。虽说是时间上来不及…魅,在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花似宫中,切记,莫要惹出什么事端。”

“是。不过属下还有一疑问…属下相信自己的武功…却为何连少宫主都保护不了?”

“也许是越无双的计策,你看的只是一个替身,而就在你走神的片刻,越无双将依筱推入了海里。”

“是越无双做的?”魅不知为何有些喜,但过后一顿,心情渐渐低落下去,“真的是如这样么?”

“你想说什么?”柳如煜听出魅话中的犹豫,缓缓问道。

“也并非要紧之事…只是属下希望宫主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当然…也包括属下。”

“魅,你越矩了。”

“是。”魅转过头,倚着窗,眉间闪过一丝痛苦,他拿起那本小册子。将其中一页撕去,碾碎,细小的碎纸片飘飞在空中,就如同一片片的飞雪,有一种无言之外的苍白。朦朦微光,阳光慵懒散射,淡淡的花香,河山大好。如不考虑那有些阴沉的禁地,这里的景色也算是清新宜人了。

冷凝月睁开双眸。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看了眼窗外散射而来的太阳光线,眼睛一眯。此时应快至正午时分了,这样想来,她竟然昏睡了一日…此时只感觉头晕脑胀的。

时间倒也不多了…。昨日的闹剧也不知是如何收场的,她猛地坐起身,一件灰白色长袍从她身上滑落,她心中一动,轻拿起,将衣服放在鼻尖,一嗅,淡淡的清香,这倒有点像桂花的香味。

衣服是柳如煜留下来的。

那他人呢?

冷凝月抬起头,四周环视,才看见房门大开,有一人背对着她站在房门处,阳光环绕在他的周围,耀眼非凡。

“醒了?”那人转过头来,却是郝连宇枫。

冷凝月一愣,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她再四周张望了一下,并无其他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朕不是你想见的人,所以很失望?”

“不敢。”

她把身上披着的外袍拿了下来,挽在手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皇上来得可真早。不知楚贵妃的伤势如何?”

郝连宇枫闻言,脸色完全阴沉下来了。“你和柳如煜在婚宴上的失态,朕还未有跟你计较,你若不想走。朕可以把你关在这里三天三夜,让你好好反省一下。”

“…。皇上为何要生气?我可不知这是不能问的问题。”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拍掉身上的灰尘,面色如霜。

郝连宇枫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只扔下三个字便走了出去。

“她疯了。”

冷凝月怔住。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心中一寒,也不知他话中的意味,不觉间竟咬破了唇。

她急忙追了出去,跟在他的后面,

就在那刻有禁地两字的石碑前突然大力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信你看不出楚静雨对你的心意…你如何能这般对她?你若心中无她,怎会在婚宴上失态。竟然说她疯了…。那般心静淡雅的女子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放手。”

“先把话说清楚。”

“放手!”郝连宇枫双手一挥,反扼住冷凝月的肩甲,将她逼着在禁地的边缘。

“朕不知道你是聪颖无比还是胆大妄为。不知道老虎的胡须是不能碰的么?”

冷凝月别开眼,他这副模样跟第一见时大相径庭,果然,还是因为楚静雨。

“心中有她算什么?若朕愿意,心中也可以有你。要是朕不高兴…便也可将你一把推入禁地。”

冷凝月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只淡淡说了一句,“昏君。”

“你…”

“昏君。”

郝连宇枫手一松,她差点跌入禁地,在那边缘线旁勉勉强强站稳了身体。

“对,朕是昏君。朕不配做皇帝。但你是第一个敢在朕面前这么说话的女子。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上要杀,便杀好了。我不畏死。只是不知我是触犯了花似国的那条戒律,皇上便要杀?”

郝连宇枫看着她,眼里冰寒至极。“秽乱宫闱,欺君犯上,毒害太后。这哪一条都足以诛你九族。”

冷凝月丝毫没有示弱,“但皇上也知道。我只是替楚静雨可怜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他突然一笑,走开数步。“她?呵,你去问问,她对朕都说了些什么。疯疯颠颠,行为不举。对朕又打又骂。她还亲口说自己在宫中寂寞,与人偷情,怀上了孽种。”

冷凝月双眸睁大,有些吃惊,“我不信。”

“随便你。从今日起,你也不必顶着皇后的名号,朕会宣旨废后。你就待在擒归楼里,不准出来一步!”

他说完,不理会冷凝月,挥手叫来几个太监,自己便转身离去了。

冷凝月看见那小太监如法炮制地又要给她套上一个黑色的布,她有些抵触,微微后退了一步,却猛然看见脚边有一星点闪烁着的东西,她明白几许,伸手在柳如煜长袍的袖口一探,竟摸到了一袋子的沙粒物。

是磷粉,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冷凝月冷笑,看来柳如煜想得还挺周全。这磷粉在夜里会发光,而禁地四周又无人看守,一般不会发现。

想到如此,冷凝月没有抱怨一句,便让小太监将黑布系到了眼前。

回到擒归楼,她被一个小太监推进了门里。另几个小太监赶忙拿出一把大锁将大门给锁上,她寒眸一瞥,吓得那小太监差点儿丢了钥匙。

“等等。”冷凝月叫住那欲跑的小太监,隔着门问道,“楚贵妃现在可好?”

“奴才不知道。”

“她需要什么?你去问问,我托人送过去。”

“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虽然人小命贱,但也不想丢了性命啊。”他一哆嗦,将门紧扣上,急忙跑了。

冷凝月不明所以,她转身向前走了数步,突然踢到了一个原木金雕花盆,她停住步子。惊讶地看见屋内一片狼藉。桌椅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原本的摆设无一样完好。

绿妍正举着一根木棍站在窗边,一脸怒相。

“你这是怎么了?弄得屋里这么乱。你的伤也未好,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将这里弄成这副模样。再说,你也不像是不懂分寸的人。”

绿妍看见是她,顿时一喜,赶紧把木棍藏在了身后。“奴婢…奴婢是在练棍法…日后说不定可以帮到您…。”

“在屋里练棍法?”冷凝月冷笑,见她不愿说,倒也没有难为她。反正这些屋子里的东西也不是她的宝贝。只是太上皇可要心痛了。

“在我走后,萧太后可有难为你?”

“没有…她虽然被柳宫主气到了,可是后来看上去也不那么生气。”

冷凝月踢开脚边的碎布,找张椅子坐下了。“她当然不会生气…。地方的官员是她派过去的,但人是皇上的…她细看也没有损失些什么。这婚宴被柳如煜一闹,丢的也不是她的脸。”

“嗯。”绿妍连声点头。

冷凝月有些纳闷,她扭头,缓缓说道,“你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做什么?”

“奴婢…。额…奴婢在帮您挡风…”绿妍尴尬地笑了笑。

“今日阳光明媚,哪来的风?”

“那…奴婢帮你挡太阳…”

冷凝月站起,拉起她的手往后一扯,“我正觉得背后阴寒…。原来是你将太阳给挡住了。”

她话语一断,透过绿妍的肩甲看见花丛中正卧着一个男子。他一头鬼魅的红色长发,异常显眼。

“你好…”男子拍落身上的尘土,看向她。

“你是谁?为什么会倒在擒归楼的花丛里?”

魅抬头看了眼太阳,拿起小册子放在胸口,“你问我是谁。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要养一只母老虎在身边…。”

“混蛋…我才不是…。”绿妍微微看了眼冷凝月,收住了声音。

“我只是说母老虎,又没有说是谁,你可是自己承认的。”

“混蛋!”绿妍举着棍子又要冲上去。

冷凝月拉住了她。

“虽然你自己已经承认了,但我还是要说,你见过哪一个女子会用棍子将人扇出窗户的,这可是只有大猩猩才会做的。”魅一脸的无辜。他把小册子翻开,缓缓记了下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哦不对…应该是…唯老虎与小人难养也。”

“小姐。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赶出去。省得他在这里碍地方。”

冷凝月听见她俩的对话,只觉好笑。也难得会有人将绿妍逼到这个境地。

“能把那本东西借我看看么?”

“小姐!没用的,他不会给…”

冷凝月嘴角一挑,“你若是给我看,我可以让绿妍做你的婢女三日,如何?”

绿妍一愣,惊呼,“小姐!”

魅歪头想了想,“那我就可以叫她帮我洗头发…。”

冷凝月闻言,看着魅长及脚跟的头发,无声一笑。这男子年纪看上去好似二十好几,可性子倒有几分像小孩子,如果是装的,那只能说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方可以假乱真。倒是他这红色的头发在这个时代实属罕见。

魅细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把小册子交到她的手上。

冷凝月一翻,里头记着的无非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无聊至极,直到她的目光被一行字吸引…

“少宫主在十八岛的这件事…我该不该告诉宫主呢?…越无双的手下日日在十八岛附近出没…这只怕是个陷阱。若是宫主冒然闯入,只怕会被擒住。而且樊素姑娘好像也知道这件事…算了算了…还是先隐瞒下来。”

“越无双之事,宫主已尽数知晓,如今却还在这儿耗时间,我真不知道宫主是怎么想的。对了…宫主今日吃了一条鱼…那条鱼还是在集市上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宫主要吃鱼也就罢了,还偏偏吃这么贵的鱼。心痛的是,那可是我的银子…不行,改天一定要向宫主要回来。”

怎么不知不觉中就扯远了…

“咦,这中间怎么缺了一页?”

魅趴在窗台上,挠了下头发,“那一页…啊…啊…”他的脸忽然全红了。

绿妍扶着肩,冷笑道,“难道是记着什么风流趣事?”

魅哼了一声,“对,就是这个…我前几天去和什么小红,小白,小花,小绿,小蓝,小紫一起玩了三天三夜。真的好风流啊…怎么,你也想和我一起玩一些风流趣事?”

“混…蛋…”绿妍几乎将整条棍子都甩了出去。

冷凝月一笑。将小册子合上,还给魅,斜眼看了眼绿妍。“我会说话算数。绿妍,将他请进来。并且在一个时辰之内将大厅恢复原样。我先进去后院了。”

绿妍狠狠地瞪了一眼魅。很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对了…。小姐,皇上今日下了早朝便已下旨,要您在擒归楼中禁足。那您最近就好好待在擒归楼,莫要出去了…尤其不要靠近楚贵妃的寝宫。”绿妍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轻声说道。

“为何?”

“楚贵妃…。她…她得了天花…昨日消息一出来。已弄得宫中人心惶惶。她想罢也是受不了这等打击,患上了失心疯。”

“这些可是廖太医说的?”

“这倒不是。但自从皇上昨日从楚贵妃宫中出来时受了伤,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知道了。”

她随后不再言语,一声不发地走进了后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转身扣上房门。凝思了一会儿,方才走至桌边,她脚步猛然一震,玉桌上正摆放着一架古琴。正是凤凰琴,琴弦被擦拭得如雪般亮洁,寒光闪烁。但琴旁却看不见越倾城的身影。

冷凝月不免存了几分疑心。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用了几分力度,雪白的脖颈立即出现了一道红印。

“你回来了?”

“几日未见,这就是你送我的见面礼?”她只身未动。双眸淡淡一扫。

“我现在倒是想好了一件事,你可是一颗极好的棋子,如果我把你抓了回去,有你在手上,柳如煜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我们的这条路不就宽敞多了?”

“你认为你只有一条手臂,武功又不佳,能安全带着我离开皇宫吗?”冷凝月不屑地冷笑一声,“烟玉这几日整日都在找你,但你却跑来这里寻我麻烦,她知道后该有多伤心。”

越倾城红了眼,“你敢小瞧我?纵然我无法弹琴,那又如何?哥哥多有吩咐,叫我莫要伤你,但我现在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存有妇人之仁,遗留祸患。”

他的手指入刺三分,刮出一道血痕。

“我早该这么做了…”

“住手!”门被撞开,烟玉歪歪斜斜地跑了进来。冲着越倾城喊道,“快放了小姐。”

越倾城一厉,冷声道,“烟玉。出去。”

“倾城,小姐待我极好,要是我如今不管她,那岂不是猪狗不如?”烟玉咬紧了下唇,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快放了小姐。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烟玉,你未免太抬高自己了,相对于哥哥,你什么都不是。”

冷凝月一叹,越倾城想然已是寻好了方向,决意放弃烟玉了。只是可怜烟玉这小丫头还眼巴巴地跑去求她赐婚。她看时机也不能再拖了,想着移动步子,趁烟玉吸引越倾城目光的时候,来一个反手扣,将越倾城袭倒。

可是,她怎么也无法动弹,蹙眉之间,她看到凤凰琴的琴弦在微微颤动着。四周无风,琴弦又怎会无端拨动?难道越倾城的媚术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她惊叹,即便不弹凤凰琴,也能在无形中将人控制么?

烟玉闻言,眼里闪过一点淡淡的绝望,豆大的泪珠落下。“你骗我。”

越倾城耸了下肩,宽宽松松的衣摆散开来。“信不信由你。烟玉,还是忘了当初我在醉红楼对你说的话吧,算是我错了。”

烟玉退后了一步,泪水落满了脸颊,她举高匕首,再度发问。“你当真没有在乎过烟玉吗?”

他沉默了。

就在下一秒,烟玉举高了匕首往心窝刺去。越倾城神色俱惊。嘴唇发白。

“傻瓜!”

他忽然松开冷凝月,凌空出手震飞了烟玉手中的匕首。

冷凝月见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趁空子一掌拍到了越倾城的断臂上,他身体失了平衡,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门外。

“倾城。”烟玉不作迟疑,追出门外,眼前却不见一人。“他…不见了?”她失落地在花丛中四处找寻,“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他…真的不见了。”

“这也不出奇,应该是已经离开,回越无双那儿了。烟玉,进房吧。”

烟玉低声啜泣,“小姐,对不起,是我没有找到他,才会让他伤了你。”她边哭着,边走进房间,将越倾城留下来的凤凰琴如宝贝一般抱到怀里。

“他都让你哭了这么久,如果真正爱你的人,是不舍得让你流一滴眼泪的。”

“我知道。”烟玉咬紧了下唇。

冷凝月又是一叹,“你现在心里也不舒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说不定,和她说完话,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心里会高兴。但是,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烟玉抬头,眼里一片茫然。

三刻钟后

擒归楼的一角。冷凝月正费力扫着围墙边上的落叶。

“外头是竹林,我们从这里出去不会有什么人看见。”

烟玉眼睛微红,但却笑出了声,“这种事情,小姐和我在很久之前也做过呢。”

“也对,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应该方便多了。”冷凝月说着,放下扫帚,借着匕首的力度翻上了墙壁。她回过头来,伸出一只手递给烟玉。“快点…”

烟玉缓缓抬高了手,低声喃道,“好怀念那个时候的小姐和我…”她眼角的泪缓缓流下。

冷凝月正想安慰她一番。一道声音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你这是要去哪?”

冷凝月一震,只得将手缩回来,她轻轻回头,瞥见郝连宇枫站在围墙下,神色凛冽地看着她。

“皇上不是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的么?怎么这么有空跑来这里?”

“朕还未问你,你倒是先质问起朕来了。”

“既然皇上你都来这儿了,大不了我就不出去了。”

冷凝月拍了拍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准备跳回去。腰间却猛然多了一道力气,拖着她往后倒去。

她跌倒在地上。

“告诉朕,你是要去哪?难不成是计量着朕在上朝,想偷偷摸摸跑去朕的寝殿偷点什么出来。”

冷凝月不语,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去。这郝连宇枫是算好了的,特意来这里抓她。

“回答朕。”郝连宇枫心中更是恼怒,将她从地上拽起,按在了墙壁上。“你以为你们的想法朕就不知道么?北冥国冷相送来的密函方才被朕半路截了。那些所谓的密子也在一炷香之前被朕诛尽。只剩你一个。”

“那皇上说这句话意寓何在?在禁地前你已放了我一马,这会子反悔了?”

他顿时阴了脸。

“你以为北冥国会为了区区一个你,与朕开战吗?”

冷凝月冷笑。

烟玉此时不知冷凝月出了何事,着急地大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有谁在下面么?”

郝连宇枫闻声,眉目一转,嘴角噙上一抹笑意。“你的丫鬟?不知可否经受得住严刑拷问。”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冷凝月捏上他的手腕。“你的贵妃得了天花,你不去关心一下,倒有空为难我的婢女。”

郝连宇枫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那种女人…让她死了算了。朕答应过她,不会杀害她身边的人。但她死后,朕立即诛杀廖冬雪。”

她闻声而笑,“郝连宇枫。你真像个瞎子。”

啪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

几个熊高马大的士卒将冷凝月大力推了进去。

房间里一阵酸臭味,四周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她差一点跌倒在地,忽而忆起郝连宇枫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还有那让人感到有些寂寞的背影。

“你若想去见她,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但是她罪孽深重,难以留在花似国。朕念她命不多时。过几日便遣还江宸国。朕不怕因撕毁和亲和江宸国开战。”

这般薄情。

冷凝月捏着有些发酸的肩膀,向四周摸索去。原本不算宽敞的屋子此时却显得那般宽阔,脚下轻飘飘的,有一种虚无感。

“谁?谁在那儿?出去…”

她一顿,摸索着找到烛火台的位置,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油纸,将蜡烛点燃了。

烛光下,角落里重重丝帐围着的一张简陋的床略显阴沉,毫无生气。

“出去。”楚静雨的声音由最初的撕裂逐渐便弱。让人有些心疼。

冷凝月走到床边,将丝帐一张张扯下来,“你本就是鸟儿,他们不该用这种东西将你困住。”

丝帐里传来细微的哭泣声,“是…皇后娘娘吗?…求您了,出去吧。我不想让您看到我这副样子。”

“究竟发生了何事?”冷凝月手一顿,将丝帐又重新围了回去,她缓缓问道。

“我…得了天花。”

“宫里的人在传你疯了。”

楚静雨忽而低笑。“是么…他…他说我疯了…竟然说我疯了。”她笑罢,说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出去吧。莫要染上了这病,不然静雨在黄泉路上也会心中不安。”

“其实天花并非无药可医。你若想活,我可以救你。”冷凝月以为楚静雨会答应,却不料她一口回绝了。

“我知道过约一月…皇上会将我送回国,我真的很高兴…终于可以和哥哥团聚了。我们从小居无定所,安稳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好不容易被接回了江宸国,却又遇上和亲…我真的好怀念当初兄妹三人在一起的日子。如今…一切都变了。”

“要是。在北冥国的时候没有见到他…就好了…”

冷凝月幽幽一叹,“我该将烟玉带来,让你们相认,不然怕没有机会了。”

丝帐里忽而传出楚静雨的轻笑声,“不了…有我这样的姐姐可是一种不幸的事情。以后烟玉就拜托你了…请帮我照顾好她。…我的结局…。从我入宫那刻便注定了的。我现在很…开心。昨日他那么焦急地跑过来,第一次为我画了眉…”

楚静雨轻咳了一声。

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小太监向里头张望着,冷凝月心知许是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你保重,我先走了。剩下的时间让自己开心一点。”

“我知道…。还有…昨日你和皇上成婚,我没有赴约…真是抱歉。那首歌,你若想听。我会在离去的时候唱。也祝愿你和…皇上能够…。白头到老。”

冷凝月笑了一下,“不必勉强自己。”她转身跨出房门,却听见楚静雨的哭声,幽幽转转,让她隐约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后…太后。她…”

“什么?”冷凝月本要回头问楚静雨想说什么,但是身旁的小太监可不给她多一点的时间,急急把门给关上了。

“皇上有要事要处理,命奴才随您回擒归楼。”

“且慢。”

丑姑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她丑陋的脸上一片憔悴,走至跟前,讨好似的笑了笑。缓缓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皇后…哦不,是皓德公主说。”

“这里可是贵妃寝宫,没有皇上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你却如此招摇!”

“这…这是上皇的腰牌,你就行个方便吧。”丑姑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明黄色的腰牌,在他眼前微微一晃,转而又塞到衣袖里了。

小太监一怔,皇上对太上皇颇为尊重,饶是他的奴婢,平日也礼待三分。如今凭着这块腰牌,他还哪敢阻拦。想罢,颤巍巍地退到了一边。

丑姑见他一走,眼中溢了些泪水,她急忙上前,将冷凝月的手紧紧握住。

“你是一国公主,在这儿倒是委屈你了。”

冷凝月很不习惯丑姑莫名的亲近。她动了下身子,无声地把手又缩了回来。

“我很好。倒是上皇如今可好?”

此话一出,丑姑的眼泪如珍珠般掉落,她颤着老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上皇…伤重,恐时日无多。他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啊。”

冷凝月一惊,只听闻太上皇出宫时仍安好,此时却怎会伤重?

“是何人所为?”

“我不知道…上皇是在出宫路上受袭的,听侍卫说是一个女子…随行的侍卫无一能与她为敌。”

是月湘?或者…是如汐么?她心中一颤,若如汐是月湘,那她可是婉妃的女儿,也就是太上皇的女儿。她应该不会痛恨花似国到如此地步,而做出杀父的举动吧?冷凝月忽而转了话题,问道,“你在宫中多年,不知可知道当初被迫离宫的婉妃?”

丑姑脸色一变,转过头去,“过了这么多年,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竟还有人记着。”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婉妃…花似国第一才女,心性高傲,与梦妃关系亲厚,但是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看来也只是命运作祟罢了。”她说着,在冷凝月耳边低喃了一句,眼见一旁的小太监已等得不耐烦,她笑笑,轻轻推开了冷凝月。

“今日你也累了。我也不再烦着你了。”丑姑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渐渐散去,眼下是厚厚的淤青。

“既然都如此了,为何不把上皇接回宫疗养?”

丑姑嘴唇微微一蠕,低声说道,“实不相瞒,上皇受伤这事,皇上还不知道。”

她一顿,泪眼婆娑地看了眼冷凝月,“皇上是个好人。只是很可怜。”

冷凝月愕然,睁大双眼看着丑姑有些歪摆着身子离去,沉重的躯体仿佛随时要倒下一般。

冷凝月再度被几个太监送回擒归楼,此时却感觉门边的守卫变多了。她觉得有些好笑,这皇宫这么大,郝连宇枫还怕她长了翅膀飞出去不成?

进门后,入目倒是一片整洁,东西也都恢复了原状。

只是厅内空无一人。

“小姐!”绿妍方从后院走出来,看到她时,猛然一惊。“皇上可有为难你?”

“你已经知道了?”

“嗯。”

她有些无力地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我没事。他们呢?”

“烟玉担心您出事,急哭了。魅正在安慰她。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还挺合得来。”绿妍说着,神色竟一时有些失态,不知不觉间透出一股怒气。“魅这个人倒真不可信,我想不通小姐您为何要留他下来。”

冷凝月轻哼了一声,“绿妍,你倒是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一碰到魅的事情就会如此失态?平时的你可是以从容素称的。再说,魅是柳如煜的手下…。武功自然不差,留他下来,总会有好处的。”她说着,话题一转,“绿妍,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完成。”

绿妍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柳眉微蹙,神色紧然。

“你帮我去找那日想杀我的那个叫如汐的女子,我有急事要见她。不需要跟她动手,只要想办法将她带到这里来就行了。”

“这…。”

冷凝月一笑,“确实有些难为你。她武功高强,性格也不像是好商谈的人,难免不会伤你。如果实在不行,我倒是还有一计…。”

“不。既然这是您的要求,绿妍一定会做到。”

冷凝月深深看着她闪烁着坚定的瞳眸,一笑,“过几日,我还想你回北冥国一趟呢。许久未闻风声,也不知现在状况如何了。樊素也未有动静,实在让人生疑。但可惜现在守卫加严,倒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末了,她玩转着手中的玉杯,眼神飘忽不定。

“这几日,我倒是要把整个擒归楼都翻一遍,看我娘当初还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这一步棋得慎重考虑。”

一月后

在刻着‘归宁宫’的新牌匾的简陋的宫殿里,原本简陋、脏乱的楼阁,如今都粉饰一新。金玉堂皇,古色古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

两个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归宁宫的门打开,她们低声私语,神色紧张,缓慢踱步地走到角落里的一张床边,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矮桌上,然后将丝帐尽数取下。

只见丝帐里面半坐着一个被粗麻绳捆着的娇柔女子,她脸上一道道凝了血的指痕显得格外狰狞,头发脏乱不堪,眼角还有淡黄色的脏物。嘴角肿了一块。皮肤无一丝完好。

最后一块丝帐款款落下,楚静雨双眼有些朦胧,她拼命将双眼睁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扫视了一周这华美的房间,嘴角绽放出一个轻如云雾的笑容,不美,还略显丑陋。

这房间布置得就跟她当初刚来到花似国入住的宫殿一样,她心中顿时产生有一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淡淡柔和。

那两个婢女只看了她一眼,便满脸鄙夷,站得远远的,掩着口鼻,深怕自己也染上了天花。

“楚贵妃。你明日即要离宫。太后娘娘命御厨炒了几个小菜给您送行。”一婢女语气嫌恶地说道。

楚静雨视线从那两个盘子上扫过,其中一个盘子倒是些鲜见的珍肴,色彩光艳,看上去可口非常。但另一个盘子里摆放的却是…三尺白绫。

她低了头,“还请你们两位替我回谢太后娘娘。只是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静雨此生无以为报。那些事情,静雨也从未对他人说过。还请她放宽了心。”

那两个婢女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只道楚静雨是气愤过头,开始胡言乱语了。于是趾高气昂地说道“贵妃娘娘你也算是幸运至极了。不仅太后娘娘,就连皇上也对您颇为挂心。皇上在之前特意命人将这宫殿粉饰了一边,还赐名为‘归宁宫’。他让奴婢转告你,当初你未能风风光光嫁入花似国,如今便让你风风光光的走。”

一张暗黄的字条被送到楚静雨身前。婢女上前来,帮她把麻绳解开。

她跌坐在床上,微颤着将字条拾起:

朕思及此,未尝伤心。你若离去,朕还有天下。天下若亡,朕一无所有。你与孽种,朕不会伤及半分。但日后你不准踏入花似国半步。缘分已尽,思念已绝。

无声的泪滑落,滴在宣纸上,她心一急,连忙把泪擦干,将宣纸抹平,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何处相思?无处相思!

当年莞尔,竟成追忆

天涯茫茫,无路擒归。

扬花点点、尽是离人泪

声声歌谣仿佛萦绕耳边。楚静雨眼里的色彩渐渐消失,她突然跪在了床上。低着头,脸上挤满了不知意味的笑容,她不停地磕着头,“两位姐姐,静雨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你们不要打我,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会唱歌,你们听我唱…。很好听…。”

“她怎么了?”两个婢女退后数步,交头接耳。“刚才还好好的。难道真的疯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省得惹出什么事端。”

“好。”

两个婢女相携,跑出门去。

“不要走…不要…。”楚静雨伸手一触。“我真的…会唱很好听的歌…”她一个踉跄,跌落下床,身子往前一扑,抓住了其中一个婢女的衣摆,“我会唱歌…。”

“疯子。”那婢女惊恐至极,双手用力一推。

楚静雨的脑袋撞上了房柱,顿时一片鲜红。

那婢女仓皇离去。

她伸直了手,五指渐渐收拢,但能抓住的只是微凉的空气。“不要走…。皇上…。”

擒归楼

冷凝月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摸摸身子,才感觉天气有些变凉了。她准备回房去添一件衣服,路过烟玉房间时,突然看见烟玉和魅站在屋里。

魅挽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突然对烟玉说道,“你的美貌让木棉花都羞红了脸…所以和我成亲吧。”

冷凝月闻言,差点撞上了一旁的柱子,她弯下身,紧忙站在门背后。

“魅…你就只会这一句吗?”

“…嗯。因为我家乡只有木棉花。”

烟玉扶着额头,“可是…。你觉得用花来形容合适吗?”

魅想了想,摇了摇头,“怎么看也不像。那就…你的美貌让巨石都为之撼动,所以…。为我生孩子吧。”

烟玉瞠目结舌,满面羞红,“这些…你从哪里学来的…不三不四的。”

冷凝月在门后听着,恨得直咬牙,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觉得…还好啊…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说的吗?”他说着…有拿出小本子翻了翻。

冷凝月感觉里头没什么动静了,身子前了一分。突然肩上被人一拍,她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

“绿妍,你干什么?”

“那小姐您在这里做些什么?”她说着,也想往里头看,却猛地被冷凝月拉着往后走。走到一处偏僻的墙边,她才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绿妍很是纳闷。

“绿妍,如果魅娶了妻子…。”

绿妍突然冷笑一声,“他要是真的这样做,我就将那个女子捶死,他娶一个,我捶一个,我要让他一辈子做孤家寡人。”

冷凝月一怔,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额头上冒了些冷汗。

“对了…小姐…刚刚房间里的是不是…”

她急忙喝住绿妍,“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闲待着太无聊,随便走走。”

“哦…。原来是这样…。”绿妍低了声,突然有些沮丧,“小姐,最近百绯宫一行人好像烟消云散了一般,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那个叫如汐的女子…我也还未找到。”

冷凝月点了点头,“那还是用我的第二种方法…。让她来找我们好了。”

“要如何办到?”

“越倾城走的时候,留下一把凤凰琴。我们大抵可以用这琴做诱饵…。”

“烟玉会同意么?”

冷凝月一听到烟玉的名字,顿时想起方才烟玉和魅在房里说的一番话,烟玉不会真的和魅在一起了吧?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她不用再挂念越倾城了。可是…。绿妍又说会捶死魅的妻子…这情感还真是复杂…。

果然…爱情都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

“应该会同意的…我看她现在也过得如鱼得水…很快就会忘了越倾城吧?”

绿妍连声应下。“那我知道了。明日贵妃就要离宫,丑姑今日来找我,叫我帮她把以前皇后摔坏的玉冠修好,当做送行之礼。我现在要去修玉冠了,小姐您就自己在这四周走走?”

“嗯。”

就是明日了?冷凝月的心情有些黯然,她挥退了绿妍。也正想离去。

此时,一只手拿着张涂画了的宣纸突然从墙外伸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冷凝月一怔,忽想起这里偏僻,外头守卫稀疏,在墙壁边上也正好有棵大树,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她接过来一看。只见宣纸上打满了很多个格子,里头画着些人物,看着倒有点像中国近代流行的连环画。

第一个格子里画了两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一个丑陋无比。

那个丑陋的女人面目狰狞地扇打着美丽的女人,直到对方无法动弹。

第二个格子里是一大堆的座椅板凳,丑陋的女人撑着腰,在她身侧还用墨水写着:‘天花,她将这些都丢了。’

第三个格子里是一个身穿明黄衣服,身材矮小的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嘴里还喊着‘疯子’

第四个格子里是美丽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景象。

冷凝月放下宣纸,这人竟把皇帝画成个矮冬瓜,要是被知道了,他可就完蛋了。不过这画倒让心情不佳的她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她转过身来,大力敲了一下墙壁。

墙外的人立马回敲了一下,很快一支毛笔和一张宣纸又从墙上掉落下来。

冷凝月再度捡起,这回在纸上倒是写了几个字,歪歪斜斜的。

对方也回她几行歪歪斜斜的字,那字迹和她的字倒有些神似。

‘天花不是花,疯子未必疯。’

冷凝月左看右看,有些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郝连宇枫也说过,在楚静雨走后,立诛杀廖冬雪。那这么说,在墙外和自己传信的这人,很可能是廖冬雪?那他可是来找自己救楚静雨的?

她回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可怜雨连夜,纵使有柴也难烧。’

廖冬雪这时在纸上画了一个太阳,还画了一柱燃了一半的香。

他大概是想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冷凝月心中明白,一笑,拿起笔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月亮。

在月亮中央写道“夜半无人私语时。”未了,她再画了一棵大树。

墙外的人接到之后,悄悄走开了。

天气微凉,明星半晓。冷凝月更了妆,换了一身薄衣。来到和廖冬雪通信的地方。此时她心里倒有些不清楚了,对于楚静雨来说,分明是出宫好过待在宫里,哪怕时日无多,也好过在这里捱苦。廖冬雪若为她着想,也该由她出宫。这样做,也不知是对是错。

她熟练地翻上墙壁,在漆黑的夜中,一鼓作气,跳到了对面的树上。在月亮的照射下,四周才微亮了一些。她左顾右盼,都没有见到廖冬雪的身影,“廖御医…。你在哪里…。”

“我在…。你脚下。”

冷凝月闻声,连忙错开身子,发觉自己方才一直踩在廖冬雪的肩头。她有些不好意思,扶上他的手腕,拉着他轻跃到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在这树上蹲了一天,等了一天了…。”

冷凝月有些讶然,“要是今日我未经过这里,你该当如何?”

廖冬雪衬着月光,垂下眸瞳,“依静雨的性格,她是不会走的,至少我心里清楚的知道。她的心一直在这里。尽管如此,我也不想让她死在面前的…我要带她出宫。如果真的走投无路,大不了弑君…。”

她冷哼,向前走了几步,“我看你倒像是个疯子。”

语罢,廖冬雪也未有回应,任凭冷凝月拉着他尽走在黑暗的角落,“若不是你,楚静雨还可待上几年,郝连宇枫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关系,才非要楚静雨离开。现在就算你找上了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你可以的…”廖冬雪停了步子,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冷凝月,“静雨会听你的。”

“是么?”冷凝月自嘲似的反问了一下。

“我相信你。”

一路无言,两人躲躲藏藏地走了约三刻钟,才看到那闪耀着的牌匾‘归宁宫’。

“郝连宇枫真是费心了。”

廖冬雪嗤之以鼻,他硬吞了一口气,便想要冲过去。

冷凝月正四周打量着,她心里总觉得事情太过平常了,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见到楚静雨。目光一转,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惊,急忙扯回廖冬雪,将他拉到在地上,自己也卧倒在地。

萧月明正大摇大摆地从归宁宫里走出来,她一身珠光宝气,身后跟了数个婢女,她面上遮不住的洋洋得意。

“这老匹妇…。”廖冬雪气急。

冷凝月瞅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突然一把将他的头按倒草里,让他吃了一嘴巴的泥。

“给我忍住。”

廖冬雪双手紧握。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悲凉。

萧月明再走了数十步,突然站住,往身上摸索了一下。“那封信怎么不见了。”她向身后的婢女咆哮道。

“哪封信…。?”婢女们有些害怕。

“就是那封卞将军的回信,要是没有那封信上的章文,各地的州府怎么会听从哀家的差遣?不行…。还得找找。你们都是哀家的心腹,这事儿你们都知道的,还不快帮哀家找找。”

其中的一个婢女缩了缩脖子,一脸惧意,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被毒打…。就如同楚贵妃一般。她小声喘道,“会不会是被贵妃娘娘偷偷取走了,奴婢记得您打她的时候,离得很近。”

萧月明怒不可遏,“贱人,死到临头了,还不干不净。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廖冬雪双手重重捶地,再也无法忍住,站起身来。

“喂…。你不要命了…。”冷凝月话语一噎,眼前瞬间绽放的绚丽火花迷了她的眼睛。那闪耀着飞舞的火花就像一只翩翩而舞的蝴蝶,美艳不可一世,如此凄然的美。

萧月明受了惊,拽着婢女的头发往后一推,自己则急忙向旁边跑去,那模样滑稽可笑。但冷凝月的嘴角却扯不开一个笑意,随着廖冬雪撕心裂肺的喊叫,火花蔓延地很快,只一眨眼,熊熊大火如汹涌的浪潮一般翻滚着,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四周,弥漫在被大火包围的归宁宫。

纷飞的火焰,嘶哑的喊叫。她愣住了,那温婉美丽的女子,被这个国家辜负了的女子,正在火里无助的呐喊…。不,那也许不是无助…她是在火里笑…她终于逃脱了,逃脱了那份曾经让她甘之如饴的温柔。

归宁,许是安宁、美好的回归。但也可以译作回归安宁…那就是虚无。

“静雨!”廖冬雪拼命往里冲,他丝毫不畏惧已烧至衣摆的火焰。

冷凝月晃过神来,忽然听见空中飘散着一缕的歌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她还是唱了,很美妙的歌声。

声声催人泪下。

如果是那个女子,绝不会想让她所珍重的人受伤。她总是那么善良。冷凝月也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飞跃到殿门,将廖冬雪硬是给拽了回来。

“放开我。”廖冬雪拨动冷凝月的手,他有些无望地看着大火,看着变得华丽的归宁宫渐渐倒塌,直到歌声完全消散。

后面杂乱的忙碌声,小太监叫救火尖锐的声音好似都与他无了干系。冷凝月将有些呆滞的廖冬雪拉扯回原先黑暗的那个角落。

“放我回去…。我说过要带她回家的…。”廖冬雪声音一断。记忆中那个女子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澄澈美好。他对她说,她若撑不下去,他便带她走。

她也应了下来。如今想想,也许只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静雨啊,你这个傻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惹人心疼,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你不是想回到和哥哥、妹妹在一起的时候么?现在已经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又放弃了…。真是个傻丫头。

廖冬雪跌落在地上,没有流泪,木讷,沉静。眼神没有焦距。过了半响,他抬起头看了眼继续弥漫的大火,火焰由归宁宫蔓延开来,乘着风一路烧去,竟是太后寝宫的方向。

他突然问道,“静雨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冷凝月缓缓摇了摇头,她不想他知道,这首词,很多人都喜欢,可是其中的却是悲情,一只大雁身亡,另一只大雁殉情,一世悲歌。

廖冬雪从地上站起,“…。我知道了。今晚能陪我一下吗?就一下。”她迟疑了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她扶着有些踉跄的廖冬雪走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瞄到归宁宫前,一个身穿明黄长袍的男子匆匆赶来,他推开众人,好似要抛弃一切那般的痴狂冲进火里,他用手搬起那些沉重的木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动作。也不管自己的手被灼伤,满目疮痍。

既然有情,那又何必说出那些薄情的话语?不过自欺欺人。

冷凝月最终随着廖冬雪来到太医院。

廖冬雪点了根蜡烛,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两瓶酒。坐在小圆桌旁,将一瓶酒放在了自己面前,一瓶放在了冷凝月面前。

他扯开瓶口的红布,抿一口醇香。“这酒不错。喝一点吧。”

冷凝月也扯开红布,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什么,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找我来喝酒。”

“我从十岁起就不再哭了。”廖冬雪拿起酒瓶,饮了一口。“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不敢哭。如果连我都哭了,那她们该怎么办?”

冷凝月闻言,心里一阵触动,她也拿起酒瓶,喝了好几口,还差点被呛到了。

“确实。尤其是自己的最亲的人要杀你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死了一般。”

廖冬雪一笑,他边喝边说着,“你从小养尊处优的,哪里经受过什么大风大浪。还说出这种话。”

她笑笑,继续低头饮酒。“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廖冬雪脸上闪过一丝的怜惜,忽而笑道,“现在静雨差不多把半个皇宫都烧了,也只有我们会在这里优哉游哉了。”他转过头去,染上了三分醉意。“静雨啊。从小就很乖,她几乎都在为别人考虑,自己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嗯。”冷凝月点头以回应。

廖冬雪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用木头做成的东西。“你看,这个是我以前花了一晚上做的。”

“这是什么的?”

“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用于灌溉农业的。你看,往这里注水,那水就会顺着这个管子流到扇轮那儿,然后一摇这个手摆,就可以很大范围地喷水了。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想法,但我觉得可行。”

冷凝月眼里有些惊讶,她又抿了一口酒,却发现已经喝到底了。她打了一个闷嗝。抢过廖冬雪的那瓶继续喝。

“还有这个,很漂亮吧。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尤其是在选材,这种木头可是难得一见…。”

冷凝月点了下头。她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还有酒吗?”

廖冬雪一愣,“你喝太多了。”

冷凝月一挥手,“都…。给我拿出来。”

他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也郁结在心。于是又拿出了几瓶酒。摆在桌子上,边说着边和冷凝月一道喝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

冷凝月挥落桌上的所有酒瓶,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行,那么晚了,我要走了。”

“小心点。”廖冬雪扶住欲倒的冷凝月。她倒在他怀里,喃喃道,“廖…冬雪,我跟你说,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你绝对是个人才。”

“什么?饿死…一只鸡?”

“不是…不是…是二十一世纪。”

廖冬雪有些头痛,“你醉了。”

冷凝月闻言,哼了一声,连忙反驳,“胡说!我才没醉。是你醉了…你说,凭什么人家十几岁上学读书,我却要去做一个杀手…拿着枪就啪啪打过去,哗啦啦倒了一片。”她抓起廖冬雪的右手,举了起来,“来,你也来啪啪…我教你。就这样…。对着我的胸口…。啪。”她说着,有些重心不稳,摇晃了几步。

“喂…”廖冬雪有些无语地抱住了她。

此时却听闻一道男声传来,“将她放开。”

冷凝月一个激灵,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廖冬雪有些紧张地将她放到自己身后。

“柳宫主?”

“放开她。”

廖冬雪本想让冷凝月走远点,但肩上却猛然被一推。冷凝月将他大力推开,指着眼前的男子,大喝道,“柳如煜…。你去什么十八岛也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偷偷摸摸享乐也就算了,还老把我丢一边。”

“酒性那么差,就不要喝了。我刚刚才回来,便要到处找你。”柳如煜的紫眸里一片柔光。他看见冷凝月向他走来,伸开双臂,却不料,冷凝月眉头一皱,一口酒水就喷到了他的衣服上。

“凝月。”

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低头靠在了柳如煜胸膛。“你怎么有两个鼻子?嗯?你还老是让我担心。坏蛋。”

这一句话,让柳如煜心头一软,他觉得自己日夜兼程赶回来是对的。

他将她稳稳抱入怀中,转身欲走。

“柳宫主,等等。”

“有何贵干?”柳如煜紫眸里闪烁几许寒光。

“也没事…只不过她喝醉了…泡点茶水给她喝,醒醒酒。”

柳如煜一笑,将门踢开。“不劳费心了。”

他将她稳稳裹在怀中,在深夜中无声无息地利用轻功缓缓飞跃着。

“柳如煜…。”

“又怎么了?很快就到了。”

冷凝月一笑,突然收紧了手,紧搂着他

柳如煜心中一动。更是放轻了步子。

直到回到擒归楼,他从墙上跃下,也没有惊醒烟玉和绿妍。他动作轻柔地将冷凝月放在了床榻上,帮她脱去鞋子,还盖好了被子。

一个轻吻落在了冷凝月的眉间。

“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不要走。”冷凝月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一拉,将他拽至身前。她睁大了眼睛,冲着柳如煜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樊素了?”

“没有的事。”

冷凝月一扭头,“我不信。”

今夜的她,像一个娇羞无比的小女人,眼里无限春光,神态酣然。柳如煜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步,低头吻上她的唇。“那我证明给你看。”轻轻的吻,带着无限的眷恋。衣带渐松,灰白的长袍滑落在地。

冷凝月低咛一声,红唇欲滴,娇憨可人。她的手伸插在柳如煜的发间,回吻着。

帷帐落下,衣带尽宽。

柳如煜看着她红透的脸,温柔抚上,“我多怕你醒后就将这些都忘了。所以…我会给你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一生都忘不了。”

他的吻逐渐滑下。同时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体温,生怕寒到了怀中的人。他额上汗珠滴落,紫眸更添光彩。

帷帐内,一片春光旖旎。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